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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5人 ...

  •   挂断电话,我立马滚下床,把地上的书包拉开,我没有铅笔盒,因为用两位数的铅笔盒装一只一块五毛的晨光黑笔着实二逼——我只有一支笔和一根笔芯,丢了就买再一只,从来没有备用。
      这平常是很爽的,丢了就很狼狈了,现在我就给它弄丢了,得赶紧出门买,我带上手机疾步如飞地跑出门。
      医生打电话告诉我说,他不想见我不是我的问题,是患者的问题,他们的心理异常,自我认同感极低,一般自认为自己不配得到关心,得到了第一反应也是猜忌,不猜忌了就是愧疚,越相信就越愧疚,极端者最终甚至会陷入自厌自杀的漩涡。
      但是这不代表患者就不需要关心,恰恰相反他们非常需要,需要关爱。
      医生说我可以给他写些信,这就是我为什么急切寻找纸和笔。
      我跑到楼下,买了笔,拿了一只我跑了出去,又停下脚步,我回过头迅速又拿了一支,攥着两支笔我飞快结账,再飞奔上楼。
      老实说我是个头脑简单四肢也萎缩的人,我甚至跳不来绳,一个都跳不来,我的幼儿园老师甚至怀疑过我是个脑瘫,十分严肃地和我的妈妈谈过话。
      我妈妈也是十分重视,在看见我和跳绳酱令人绝望的配合后,当场大大地发了一个狠彪,唾沫配眼泪,骂天骂地骂老公。
        还没等放学,我妈妈就把我拉走了,带我去测了智商,万幸测出来是正常的,我毫不怀疑要是当初测出来我真是弱智,我肯定得拿着妈妈给的两块钱去出门右转的孤儿院买雪糕吃了。
      随着年龄增长,我的智商越发正常,但我的体育却没有一点长进,十五岁时跑八百米都可以被人套一圈的可悲程度。
      但现在,我上上下下少说跑了一千五百米,居然感受不到一点疲惫,我的呼吸很急促,我的心跳的很快,可是我一点也不疲累,我很兴奋,这当然很诡异,但我控制不了。
      我拿起笔,端正地坐到书桌前,把书桌上乱七八糟碍事的书都推开,扫除障碍后我捏着笔头,按着白纸,毫不犹豫地写了起来。
      我早就有很多想问的,绝不会出现提笔难书的情况,我只担心写地太多了,看起来是否会有碍观瞻。
      写到白纸的一半时,我突然停笔,我一直在输出一些询问,却没有顾忌现在的他能否承受住我的沉重,我甚至想把我所做的一切向他全盘托出。
      我呼出一口气,我得变得轻盈一些。
      我把写了一半的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我不能再写我自己了,我得写他。
      但是看着一整张白纸,我却半个字都写不出来,我的脑子里都是些没有意义的东西,我得吸引一点他的注意,写点有意思的东西。
      我失败了,我只能写出:你感觉怎么样?对不起,我很久没来看你。
      我手一顿,把它涂成一团黑,继续写:对不…我又把它划掉,再写:我知道你…划掉。
      划掉划掉划掉划掉……

      :我想来看看你,对不起,我当初把话说的那么重。

      划掉。

      我深呼吸,继续写:你现在感觉很不舒服,等你稳定下来,我来接你回家。

      我盯着这几个字,想象他看到这几个字的心情,也许会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感动到落泪么?我感觉到我隐隐期待那样的事发生。
      我在干什么?我在想什么?我为什么要写信?
      我静止了。
      我想当救世主吗?一个吸食别人感激的怪物,为什么我明明一点都不为他的痛苦感到心疼,却还要写信给他呢?
      是因为家里只有他每月900的残疾人低保能维系生活了?还是因为妈妈几乎将所有的钱都充进精神病院里的预交医疗费里了?我想和他打好关系,我想他早点出院不要浪费那么多钱。

      我真的在乎他的死活吗?
      我不是早就不爱他了吗?以前他正常的时候,我很喜欢他,甚至以他为豪,李慰是我的弟弟,谁看见我都会说“她就是李慰的姐姐。”
      可他那个样子了,几乎所有人都和他断了联系,远离了他,认为他会带来麻烦,好像他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只是生了病,就没人当他人看了,肆无忌惮地怜悯他,嫌弃他。
      就是这样,李慰失去了所有的光辉,他不再是帅气开朗受人欢迎的天才,他只是一个精神病,是阳光葵花医院封闭病房的一个患者。
      “李慰的姐姐”不再是什么荣誉称号,我也成了被怜悯的东西,也许就是这段时间我习惯了被人怜悯,甚至学会利用和享受别人的怜悯。
      他也会习惯的,他从不高傲、不会认为别人的怜悯是羞辱,在我还在村子里和奶奶生活在一起时,仅仅相识两天的他坐在我房间的书桌边,我旁边的奶奶还在打呼噜,我坐在床上听他说学校里大家对他的孤立和欺辱,听他说母亲对他的忽视和吝啬。
      “他们打我,男生打我,女生也打我,我只打的过女生,她们会用指甲挠我,男生会围在一起砸我的头,我告诉妈妈,妈妈却说都是闹着玩的,她不管我。”

      我坐在床上看着他,喉咙发酸,回忆起那段记忆眼前都是被泪水模糊的,看不清他的样子,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的泪水,那不是怜悯,那是怜惜,我对他是怜惜,我很心疼他,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去欺负他,他很有趣很有耐心,我很想让他坐过来,坐到我的床边,我想握握他的手。
      他当时有没有哭,好像没有,我想不起来了。

      其实我也做错过事情,我记了好久了,我想要挽回,但是我从没想过真的去道歉,我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是不是还是那个哄两句就愿意穿裙子让我拍照的李慰,或者他到底有没有感到伤心,如果他根本不在意,我自己记了五年是不是很尴尬,或者他记得,假装不在意,我又该怎么办。

      要是五年前的他到我面前,我一定敢上前和他好好道个歉,或者说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和之前一样就好,可是那些事情让我们分开了,如果我们在一起生活,那些事情一定会过去的,但是我们已经分开了,分开了整整五年了,听说当面对很多选项时,人只会对第一个和最后一个选项有印象,可他见到我的最后一面是我的臭脸。
      现在的他,我连和他说话都不敢,因为愧疚么,不是的,我只是,只是太久没见过他了。

      手被推了推,007在用脑袋顶我的手,墨水在白纸上划出一道道痕,我松开笔,把它的脑袋包在手心里,它想伸出舌头舔我却被它的头套挡住,我笑了一下。

      算了,我要继续写了。

      我写我这里的发生的趣事,比如新高一有一个大哥因为校服太丑批发校服,结果导致全段只有五十个同学订了学校的校服,被发现后因为他只负责运货,没有盈利,不属于商业行为,没法追究,只吃了一个处分,学校里多了一个校规。
      又比如某个因为炒股票亏了很多钱的副段长晚自习去找事,明明自己班一堆人戴耳钉都不管,却跑到别的班把人家揪出来逼人摘耳钉,并在楼道吼人,事后被不知名大侠在厕所里套了麻袋打一顿的事。
      我顿了顿笔,继续写,那时候我路过了厕所,看到里面的事本来想去找老师,但我看到了被打的人是谁就离开了。

      他们说的话,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是不是违反校规了!那他妈就别逼逼!”

      我们坐班的班主任看似劝架“他吼你是你违反校规在前,在法律上我们当然是平等的,但这里是学校,我们是管理者,你明白吗?”

        很多当了校官的老师永远觉得自己高于学生,学生不配和他们平起平坐,以管理者身份自居,却忘了自己首先是个老师。若是起了争执,往往先不论对错,老师都先站在老师那边共同面对学生,似乎学生是他们共同的敌人,这是多么一种卑劣的同仇敌忾?
      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为什么能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有那么大的恶意和那么可怕的严肃,甚至是戒备,在他们眼里孩子是值得戒备的,他们会撒谎,很狡猾,油嘴滑舌,阳奉阴违,也是老实的,他们可以随意地使唤任何一个到办公室的学生,哪怕手上没有任何事,哪怕连这个学生的名字都念不上来。

      因为这件事我恨上了我们的班主任,他也是讨厌的老师,可是呢,给我递贫困补助申请的也是他,得知我的家庭情况独自思量后帮我申请团员的也是他。

      所以,到底是什么能让他这么矛盾,是性格的缺陷还是同事的交情,亦或是刺头学生造成的ptsd,思来想去,嗯,究竟是因为什么呢,老师和学生的关系为什么变得这么水深火热呢。
      是因为什么呢。

      我只是在脑子里想了想,没写这些较真的东西,只挑好笑的写,写完了,我摸了摸007,它在我的腿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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