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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闻人与狸猫 ...

  •   2015年澄区龙熙社区老厝中堂
      说来就来的阵雨盖住了连续不停的咳嗽声,雨水沁润的清新空气缓不了喉咙中涌上的铁锈味道。老人倚在躺椅上,听着雨沿着屋檐落在亭中的声音,咽下了口中的鲜血。明明面容是年轻俊朗的模样,却笼罩着一股日暮将逝的气息。
      “福儿。”垂暮之人的声音沙哑又遥远飘渺。
      “师父,你喊我?”郑钦福从厨房赶过来,单膝跪在椅子旁,看着双眼已浑浊的男人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檐上突兀长出的紫色小花,第千次万次说起了在西北突兀遇到的一场雨,以及那场雨带来的,他今生最宝贵的珍宝。
      “福儿,我这一生为黑曜为国家为修真界,唯一一次随自己的心意得到的,却也因为我的无能离我而去。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他,帮我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我说过永远不会丢下他一个人。”
      最后一丝灵气从枯败的指尖凝聚,在半空形成了一个扎着长辫的模糊轮廓,已经没有力气的男人无声对半空的人问:“你会原谅我吗?云晚。”
      轰然垂落的手被接住,躺椅上的人阖眼离去。
      原本衰减的雨势突然如决堤的洪水倾盆而下,打落了那朵孤单的紫色小花。

      闻人一族多文人,从古至今以笔入世,在朝堂为明主运筹天下事,在草野为乡民诉尽不公账。可大厦将倾的乱世,却出了一对弃笔从戎的叛逆父子——黑曜第二任局长闻人光明和第三任局长闻人安。
      闻人光明在曙光将至之时加入黑曜,以一手“判官落笔”闻名,在修真者与凡人摩擦最大的打击封建迷信时期上任,最终也被卷入已疯魔的浪潮中,留下“愿漫漫长夜终能等到灿烂霞光”的遗言后被送上刑场。
      其子闻人安继承父亲遗志,为“超自然人类”与凡人间的握手言和奔波,以其温和又果敢的手段收服了众多能人异士,着手竖立修士异能者约束规则,同时推进黑曜局对社会安定建设的参与度。
      闻人安便如闻人光明的冀望般,将一切带到长夜后的霞光,让更多的人期待黎明的太阳。
      但是,建国后一直缓慢进行中的“除异己,灭成妖”行动忽然像被按了加速键,而任何事物一旦超出额定速度,意外出现的机率便会提,妖的反抗便是在1971年某一个非常平常的夜里,灭了一家除妖世家满门。
      事情一出,震惊了相关部门,也导致后续灭妖行动变得疯狂,连开启了灵智的妖都不放过。过于反人性以致队伍中逐渐起来反对声音,1975年以万云晚御兽师为领头的一群人为保护妖反叛出黑曜局,导致人妖之间最惨重的一场大战爆发——1976年的同悲之战。
      万云晚便是在这场对战中,与闻人安彻底决裂,直至现在都不曾再见。
      可是他们又怎么能以这样的结局结束这一生,这样的结局又怎么配得上,他们一同走过的时光。
      万云晚不甘心,他相信那人也不会甘心,即使他们分开的岁月已经比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但闻人安一定会遵守他的约定。
      所以那个人一定会来找他,一定会来。
      【如果他不来呢?】当初得知这个计划的孟羽河问道。
      “如果他不来呢?”
      站在祭坛前的郑钦福看着仿佛只是入睡般的人,轻声呢喃。
      “梨花都谢了,他不等了。”站在旁边的孟羽河回答,平静地缓缓铺开当年的故事,“万医生在当年一战之后受了重伤,修养几十年也只是堪堪保持在练气五层,四年前在预感自己岁数将尽后,便开始做准备。
      “他将那些开了灵智的小妖安置稳妥,在整个安南镇内设置了阵法。他说这个此阵法名为,三遮目。”
      三遮目,意味以叶茂蔽天,以庙宇护人,以祭坛掩踪,集天地人三者构成的阵法,主要用于隐匿。只是遮天有巨树,护人有神庙,掩盖行踪的祭坛却缺了最关键的灵宝。
      “我来这几年,从听他伤病发作神志不清时,执拗地讲要等闻人安来找他,让他开他家的库房挑灵宝,到后来油尽灯枯躺在棺材里,说他不等了。他用肉身做最后一处阵眼的灵力来源,开启了‘三遮目’。从此生生世世,身心都困在此处,不能脱离,这个,便是万云晚的故事。”
      孟羽河对着祭坛上的棺木点了三炷香,拜了拜。厚重的刘海盖住上半张脸,杂乱的胡渣显得整个人颓废又邋遢,对身外之物毫不在意,可郑钦福觉得他身上还是有一段琴弦被拨动,发出沉沉悲鸣。
      “古墓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引你们过来也是我一人的主意。”盘成蚊香状的大黑蛇听到这,一个着急抬起头护到孟羽河面前,朝另一人张开血盆大口。
      腥气吹得郑钦福闭眼,待孟羽河将许玉京安抚好,语气淡淡继续刚才的话,“唯一没想到的是,古墓是真古墓,而来的也不是我想要的人,但也不差了。”
      “所以闻人安在哪?”淡漠的语气沉下。
      郑钦福笑眼咪咪,不答反问:“你不后悔,墓中那些盗墓贼死了不止一半。”据云感刚发过来的信息,副墓室中他们遇见了几个饿得晕死过去的盗墓贼,也一同救出去了。
      “后悔什么?死于贪婪,自作孽。”
      看对方难得表露于面的嫌恶,郑钦福也不抓着这不放,容后再谈。他向棺木踏进一步,手腕处的檀木串震动得越明显,最后在他停在棺木旁覆手上去时,骤然停顿。
      孟羽河看着那个娃娃脸褪下檀木手串放在棺盖上,后退一步,干脆利落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先师闻人安已于十年前病逝,葬于留云花林。”
      一人一蛇听到这句皆是一愣。
      “临终前,师父让我给您带一句话:对不起,他说过永远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并且嘱咐我,带您回家。”
      俯身低头的人抬起上半身,眼中早已湿润,却又盛满笑意。
      “万师叔,福儿来接你回家了。”
      话落,那条油光圆润的檀木串缓缓升到半空,散发悠悠翠绿光芒,顷刻间祭坛周围长满了花草绿植,并隐隐辐射到外围。
      孟羽河皱眉看对方起身扔出一张黄符飞向棺木,直直贴在棺盖上面。
      “你要干什么?”
      郑钦福敛下翻滚的情绪,仍是垂首,但孟羽河又从他身上看到那年拖着病体站在风雨中,怜一树落花的万云晚。
      他语气从容笃定,像世间风雨都阻挡不了这份约定:“带他回家,回到爱的人身边。”
      【我要护这些妖,这是我对他们的承诺】
      “他的身体一走,设下的这座阵法会不攻自破。”手下轻拍蛇身,许玉京心意相通蛇尾一摆便挡在棺木前,圆尖尖的尾巴尖对着郑钦福俏皮地摇了摇,郑钦福只抬手捏住那很好rua的尾巴,移走。
      “我自然不会让师叔的遗愿落空。”
      风不止,却变得流云似水起来,流转在棺木前双手掐诀的男人周围,男人好像被流动的烟雾裹上一身广袖长袍,短短的平头也长出了飞舞的发,似有莲花于其顶上绽放,鎏金异彩,映照着连烟雾也好像变成天仙锦绣。
      鸿衣羽裳,白日飞仙。
      中指、无名指与拇指作拈花状,瑞凤眼透过其中看向手串,另一手并指指向棺木。黄符泛起光,如水波纹般荡漾开去,拢住棺木,往整个安南镇去。
      退到祭坛下的一人一色只听到立在上方的人说了五个字:“狸猫换太子。”
      随着郑钦福并指转换,手串缓缓下降沉入棺木,而有一人影缓缓升起穿出棺桲,出现在拈花手决的洞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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