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宸》小木逸风

68、移麟

　　“我不想与你争斗，在这宫中相安无事便好，何况你现在怀着皇子……就算你把我推了下去又能怎样？”阿阮道。

　　“相安无事？呵呵呵呵……”尚小瑗冷笑着，“我们怎么可能相安无事？只要还有你在的一天，皇上他就不可能多看我一眼！我到底哪里不如你？”她掐紧了阿阮的手臂，“只要你消失了……”

　　尚小瑗还没说完便感到身后一阵风意袭来，眨眼之间自己的手已经被如铁般的掌钳制住。

　　她惊慌地回过头，眼中瞬时充满了惊恐——“陛……陛下！怎么……”

　　而就在这冲击之下，阿阮一个失足便落入了湖中。

　　“啊——阿阮！”钟景宸见阿阮落水，惊慌之中一把丢开了尚小瑗。

　　“快来人！”他呼喊着，也不及等人来，便不顾一切地先行跳入水中。

　　“陛下！”尚小瑗被推倒在了地上，一面捂着肚子一面叫着人。

　　“阿阮！”钟景宸呼喊着。

　　她感到自己的身子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沉，湖水不断地灌入她的口鼻之中，而自己身处一棵开满白色小花朵的树下，少年的双手牢牢抱住她的腰……

　　“阿阮……朕……你……”

　　她听到了身后的少年在说话。

　　“你说什么？”她对他说，可她根本就张不开嘴。

　　“阿阮……抓紧朕……来救你了……”

　　“救我？……”不，她明明记得他说的是：阿阮，朕喜欢你。

　　白色的小花没有了，她只感到自己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冰冷渐渐被驱散。迷迷糊糊之中，她感受到自己正处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都怪朕，怪朕没有保护好阿阮……阿阮，你快醒过来好不好？”

　　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映入眸子的是泪眼婆娑的钟景宸。

　　“阿阮！你醒了！”他见她醒了过来，双手慌忙地轻抚着她的脸庞，在确定她已无事后，又将头贴在她的胸前，“都怪朕，怪朕没有保护好阿阮，都是朕的错……”

　　他抽搭着，竟如小孩一般哭起来。

　　阿阮抬手抚着他的后背，双眼茫然。

　　*

　　紫坤宫中，消息早已传到了萧雪菡耳朵里。

　　“你就算再不喜欢她，可她肚子里毕竟怀的是你的骨肉，是江山的后继人啊！你怎可那样对她？”萧雪菡半卧在床上，面色有些痛苦。

　　“情急之下，儿臣不得不那样做，难道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阿阮被她推下去吗？”钟景宸隐忍着。

　　“她也许只是心中有怨，故而说那样的气话罢了，未必就真的会威胁到皇后的性命，她也不敢。”

　　“不敢？儿臣若是此时还在西北，那回来之后见到的只怕就是阿阮的尸身了。”钟景宸别过头。

　　“可不管怎样，孩子还在她肚子里，你再怎么也得等孩子生下来呀！你今日之举险些伤了孩子啊……”

　　“母后！”钟景宸突然提高了声音，萧雪菡被他惊得愣住。

　　钟景宸看着萧雪菡：“母后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来的！”

　　萧雪菡不语，垂下了无处安放的目光。她没有想到钟景宸会知道这件事情。

　　“母后竟然……竟然使此手段……”钟景宸缓缓站起身来，“朕，到底还是不是母后的孩子？”

　　“景宸……景宸！”萧雪菡伸着手要起来去追上他，可钟景宸已经大步离开了紫坤宫。她颓然倒在靠枕上，目光空空落落地望着帐顶。

　　*

　　经此一惊后，尚小瑗动了胎气，日日养在绮鸾宫中不再外出，钟景宸也并未多说什么。直到三个月后的一个清晨，孩子顺利生下来。

　　疼了一夜，尚小瑗已经累得奄奄一息，生完孩子便沉沉睡去，待她醒来时，见钟景宸在乳母身边逗弄着孩子。

　　她躺在床上看着这一切，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安心。眼前的画面是那么祥和，仿佛她和钟景宸就是一对恩爱和睦的夫妻。她想着，有了这个唯一的皇子，钟景宸的一切态度都会有所改变，而她在他的眼里也会与过去不一样。

　　“母后要看孩子，朕先让乳母将孩子送过去了啊。”钟景宸看到她已经醒了，便对她说道，目光仍看着襁褓中的孩子。

　　“等等……陛下……”尚小瑗抬手道。

　　“怎么？”钟景宸扭头看向她。

　　“我们……我们一起看看孩子，好么？”她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对他提出要求，几乎是带着些恳求与撒娇。

　　“嗯……”钟景宸随意应了一声。

　　乳母将孩子抱近了些，尚小瑗细细看着孩子，又问钟景宸：“陛下看孩子长得像谁呢？”

　　钟景宸道：“朕的孩子自然是像朕了。”

　　尚小瑗又问：“那……陛下觉得孩子像臣妾吗？”

　　她本想借着这样的亲子时刻拉近与钟景宸之间的感情，却不料钟景宸只说了句：“该走了，母后还等着看呢。”

　　他说着，便示意乳母将孩子抱走。

　　“等等——陛下……陛下喜欢这孩子吗？”

　　钟景宸看着孩子，轻笑了下，道：“自然喜欢。”

　　“嗯……”尚小瑗这才放下心来，目送着钟景宸和孩子离开。

　　她最担忧的就是钟景宸因为不喜欢她而不喜欢她生的孩子，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钟景宸对这孩子的喜欢简直肉眼可见。

　　有了这个孩子，她便不用再忧心，她轻舒了口气，闭上眼睛再度睡去。

　　待她晚上醒来时，却仍不见孩子。

　　“墨兰，孩子呢？还没有送回来吗？”她朝墨兰问道。

　　墨兰迟疑了下，蹙着眉头走过来。

　　“娘娘……”

　　“一定是太后太喜欢孩子了，留在她宫里了是不是？”尚小瑗面上还带着喜色。

　　“娘娘……”墨兰的脸上十分为难。

　　“怎么了？”尚小瑗察觉出了不对劲。

　　“孩子……孩子根本没去太后宫里……”墨兰低着头。

　　“你说什么？”尚小瑗直起身来，“那……那孩子呢？孩子现在在哪里？”

　　“这……”墨兰支吾着不敢说。

　　“你说，你快说呀！”尚小瑗急得要下床来。

　　“孩子……”墨兰紧皱了眉，“孩子被皇上送到皇后宫里去了……”

　　尚小瑗一听到这话，整个身子险些往后倒去。

　　“不……不……”她双眼茫然地流下泪来，摸索着双手要从床上起来。

　　“娘娘——娘娘先别急！”墨兰忙过去安抚着她。

　　“不……为什么……为什么要送到她那里！”尚小瑗不顾墨兰的阻拦起身来。

　　“娘娘——”

　　“那是我的孩子！不……我要去抱回我的孩子……我要去抱回我的孩子！”尚小瑗就要往外跑。

　　墨兰上去阻拦，被她推开来。可当她去到门口时，却发现外面已经站着锦羽卫。

　　“娘娘请回！”锦羽卫拦住她。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仰头看着天，流下两行泪。

　　*

　　“阿阮，你看。”钟景宸将孩子从乳母手中接过来，抱到阿阮面前，“你说这孩子像不像朕？”

　　阿阮看他喜欢这孩子，也顺着他的话说：“像，皇上的孩子自然是像皇上了。”

　　钟景宸嗤笑了一声，逗弄着怀抱着的孩子。

　　“朕倒觉得，孩子与阿阮有几分相像呢。又像朕又像阿阮。”他看着孩子自顾自地说着，并没有注意到阿阮脸上一闪而过的讶然。

　　“你快抱抱咱们的孩子……”他将孩子递过来。

　　“景宸……”阿阮愣住了。

　　“快，快抱一下。”钟景宸将孩子塞过来，并没有理会她的茫然。

　　她到底还是接了过来。襁褓中的孩子沉甸甸的，鲜活的生命熟睡着，散发出淡淡的奶香——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她不禁被这幼小的生命吸引住，恍惚一瞬间，她真以为这是她自己的孩子。

　　钟景宸满意地看着，却不想阿阮脸上渐渐显出伤色来。

　　“怎么了？”钟景宸搂住她的后背。

　　“不……这不是我的孩子。”阿阮将孩子放下。

　　“阿阮……这就是我们的孩子，朕说过，不管是谁生下来的，都是我们的孩子。”钟景宸重新将孩子抱给她。

　　他眼中的那种执着，让她感到心痛又无奈。

　　而不管怎样，他已决定将孩子抱给阿阮抚养。

　　不久之后，昭贵妃因不敬皇后，失仪御前，被降为谨妃。而几乎是同一时候，尚家被抄家，三朝老臣尚廷之也在这场风波中年迈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