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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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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上安胤祀年三月初三,御医辛白石请辞还乡。
静安寺内,芙蕖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眼睛微隙瞄向身旁手持菩提珠诵经的老太太。“祖母,我出去片刻。”
起身腿脚早已发麻刺痛,双手撑在膝间,表情皱成一团,托着腿一步三停往外走。
到门口时,脚下生根左右跨不过那门槛。
听门外有脚步声靠近,忙伸回腿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两阵风过,空气中隐约有一丝桂香。
一道细柔女声:“朝京,给这姑娘些香油钱。”
音落面前停下一黑影,半天不见动静,芙蕖索性手心向上伸了过去。
仍是许久没有反应,准备收手时掌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听着身前脚步离开,芙蕖睁眼向那香味主人望去,回头便与那玄衣少年四目相对。
抬脚要走,情急之下左脚绊住右脚,踉跄出个狗吃屎。
急忙爬起身,见四周无人才缓吐口气,回头见那少年隐约似有笑意。
捏紧手中钱袋,大步流星停在福德箱前,将手中钱袋尽数投入:“菩萨,保佑我忘记今日之事,远离那个克星。”回头还不忘朝门内那少年扮鬼脸。
芙蕖径直朝庵外跑去,轻车熟路爬上院外那棵石榴树,双手撑在枝干上,感受清风拂面,轻轻呢喃:“真舒服啊!”
“是啊。”一道清冷男声。
芙蕖一怔,低头往树下瞧,一眼对上那玄衣少年。
“那个黑衣服的,我认识你吗?”
“不认识。”“那你跟着我干嘛?”少年静默良久:“我也想尝尝此处的石榴。”
芙蕖闻言点头,将手中石榴籽一把塞入口中,在树枝上乱抹几下。
起身摘下最顶处那几个大石榴,兜在衣裙中。
看向树下少年:“等我下来了,你再上来。”
说完一手抓紧衣裙,一手拉住树枝向下爬。
树下清冷声传来:“这枝丫脆弱易折,恐怕不能承受小姐之重。”
芙蕖懒得听他鬼话,这树枝回回都没断,难不成今日就被他说断了。
右手握紧树枝准备下脚便听头上“嘎嘣”一声,还未来得及出声便照直栽了下去。
树下少年见树枝断裂,心下一惊,忙伸手去接。
等长公主和老太太循着哭声到庵外时,草坪四周都是散落的石榴,树下那粉衣少女压在玄衣少年身上哭喊着乌鸦嘴。
那被压的少年只是摊开双臂,头向一边侧去。
芙蕖是被马车晃醒的,睁开眼正躺在祖母怀里“祖母,我们这是去哪儿?”老太太摸了摸芙蕖的头。
“三丫头听话,我们回天街。”“那阿爹他们呢?”“阿爹去接你二哥,随后就到。”芙蕖点头,又睡了过去。
马车驶出上安城十里,至渡口关时,被骤然逼停。
窗外飞入一支箭,直直插在厢板上。芙蕖还未回过神来就被突然闯入的蒙面人捂住口鼻提起,挣扎中祖母被敲晕过去。
芙蕖忧心祖母,咬住面前之人的虎口,一路上是又踢又挠。
“少主,怎么光抓了个丫头,那辛白石不在车内吗?”“今日此处就这一辆辛府的马车,那辛白石指定要走这官道,不如我先...”
“等。”
芙蕖听到他们是来抓阿爹的,暗暗发力,直到口中铁锈味蔓延,两颊被大手掐住。
“哎哟,少主,你怎么被咬成这样,依我看,直接掐死这丫头了事。”芙蕖看着身旁那黑衣人做出掐握的动作,吓得嘴下一松。
“覃斯,安静些。”
芙蕖趁这空隙用力挣脱蒙面人的手,拼命往官道上跑。听得前方一阵马蹄声,大喊出声:“救命,前面有马贼。”
那马车探出一少年,正是那辛白石二子辛颂安。
耳边“嗖!”的一声利箭划过:“再跑,这箭就不会偏了。”
芙蕖额间冷汗直冒,双手盖住耳朵,朝马车大喊:“二哥,别过来!这群黑衣人是来抓阿爹的。”
下一秒脖间被死死掐住,“真该听覃斯的。”那蒙面人咬牙切齿。
芙蕖此时已是力竭,开始眼冒金星起来,抓挠如蚊蝇之力。
脖间压力一松,还未来得及站稳脚又被身后硬物一绊。
芙蕖仿佛灵魂出窍,看着自己滚落山崖,撞上那棵有五个大汉腰粗的大栗树。“完了,这坡这么斜,又撞上这大树,我辛芙蕖性命危矣。”
意识回笼,恍惚间竟看到静安寺那玄衣少年奔来的身影,声若游丝:“救...我。”
芙蕖意识逐渐模糊,昏死过去。
第一章
一年后,天街
辛玉阑和辛颂安赶来大厅,对直朝上位坐着的老太太走去:“祖母安康,今日我与二弟被药铺的事耽搁了。”
玉阑坐下才发现芙蕖不在:“怎么不见水华那丫头。”芙蕖,字水华。
老太太满脸笑意:“三丫头来我院里请安的时候,说想吃桃酥,我由着她去了。”
见门口辛安急步进来:“老爷和夫人去接上安来的公子,让我告诉老夫人朝食先吃,不必等他。”
辛颂安放下瓷勺,沉思片刻看向辛安:“安二叔,爹娘何时走的?”“辰时,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十四桥边,一粉衣少女盘坐在石梯上,两腮鼓鼓,将手中冰糖葫芦大口塞入。
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男声:“姑娘,请问辛府往何处走?”
少女听到辛府二字回头,手指向右边街巷,“你去辛府干嘛?”口中含糊不清。
少年看清河边之人面容,翻身下马,一个箭步抓住少女肩臂拥入怀里。
少女一时愣住,手中糖串摔在地上。少年觉察自己孟浪,松开双手:“许是认错人了。”面色如常,耳根却已红透。
少女往后大退几步,口中艰难吞咽:“哪里来的登徒子,知道我是谁吗?”拿起石梯旁的桃酥直往府中跑。
大厅内,老太太早已回院,只剩辛颂安和辛玉阑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芙蕖回来的身影时,还见她身后跟着一少年,此人着一身玄衣,身后挂有佩剑,初晨少阳之光打在二人身上,格外刺眼。辛颂安阖了阖眼,直到他们走近才把目光移回桌上。
“我告诉你,这里可是我家。”芙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转身逆着光,抬头和面前大高个儿说话。
少年见状,倒也不恼,径直走向辛玉阑和辛颂安,拱手作揖,“在下余朝京,初到贵府恐多有叨扰,还望玉阑和二弟莫见怪。”目光在辛颂安身上一顿。
芙蕖听得这话,一时发作不得,又见阿爹阿娘前后脚跟进来。
厅外辛白石中气十足,笑声震耳:“还是朝京知理懂事。”对辛玉阑笑道:“大丫头,这是你余世叔家的公子,余朝京!与你同岁。”
芙蕖狠咬一口桃酥:“登徒子,阿姐稀得和你同岁。”
辛玉阑随即回礼,又杵了杵旁边的辛颂安。
辛颂安像是才回过神。拱手作揖:“余大哥。”
兰芝急忙插话:“瞧这小子,指不定又在琢磨医书呢,天天像是掉进书眼了一样。”
芙蕖凑近辛颂安说悄悄话:“二哥昨夜可是通宵达旦,研习五术去了。”
“朝京,这是老三。这丫头最顽皮,以后她要是烦你,尽管和我说,我教训她。”兰芝回头向芙蕖招手“水华,这是你余大哥,快过来啊。”余朝京顺话头看向芙蕖。
“余大哥安,余大哥长命百岁,多子多福。”言末扮起鬼脸。
余朝京不理会这丫头的发科打趣回礼道:“借妹妹吉言。”便不再多言。
芙蕖见状,不免心中暗骂,没想到这登徒子却是装模作样的一把好手,阿爹阿娘又甚是喜欢他。思索间,瞥见桌上的甜粥。
因这米麦本身就比其余米铺的米鲜甜,加入饴糖后更是甜腻,家中向来只有大姐和阿娘中意,二哥和阿爹却是碰都不碰,以芙蕖之心度余朝京之腹,想来男子大多是不甚接受这甜粥的。
“不知余大哥可用过早餐了?”“余大哥若是不嫌弃,喝一碗粥养养胃吧。”
余朝京见芙蕖这架势,出口的话也咽了肚,手鬼使神差接过递来的白粥,想尝尝这粥究竟是何滋味。辛白石见状知余朝京少年公子,那里禁得住这丫头一番撒娇,想找借口替余朝京免了这口腹之苦,却在兰芝拽住衣袖后噤了声。
一旁的辛颂安从始至终都只是浅笑着看着这场闹剧。
回到书房,拿出书架上的画像,勾墨填补画上女子裙摆,脑海中闪过今日跟在芙蕖背后的余朝京,放下毛笔,神色难定。
入夜,客院内,余朝京着单衣坐在桌前,思绪翻飞,满眼笑意。手中握着茶杯,脑海中全是那两腮鼓鼓的少女。
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遂又尽数喷出,杯中茶水凉透,才发现自己呆坐许久。
起身至床前,熄灯躺下。她好像不记得我了。
内院,芙蕖闭眼入睡。脑中却如走马灯一般不断放映那张登徒子的狗脸,久久不能入眠。烦躁翻身,又想起那推不开的铁墙,阿爹阿娘说他有病,可有病哪里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芙蕖越想越气,直接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我看他有病是假,趁机占便宜才是真。登徒子!
这夜,芙蕖梦中出现一花椒化的精怪,与她在梦里大战了三百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