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年》风筠

3、失败的离职申请

　　“董局，您找我？”冯笃避重就轻的对董局说，迟到的事是一点没说。
　　他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直接抓起桌上那杯一口没动的，凉透了的茶一口气干完了，末了还说：“茶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别跟我耍嘴皮子，你知不知道死者坠楼照片被爆光在网络上会引起多大的关注和舆论的压力，你现在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知道死者的身份吗，杨俊杰。他父亲是杨顾业，在R城的势力只手遮天，如果我们没有在他们那帮手下之前找到凶手，警局将颜面扫地。”董局义正言辞地说。
　　冯笃转了转茶杯，不慌不忙地说道“他们怎么可能比得过警局，放心吧董局，我们肯定尽最快的速度破案。”
　　董局直接下军令状，“三天之内你必须给我破案，破不了案你就给我滚蛋！现在——”他指了指门。
　　冯笃起身离开，董局语重心长说道：“何勤舟这个孩子你先带着，他资质很好。”
　　冯笃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道：“那你什么时候考虑下我的离职申请？”
　　董局一口给回绝了想都不要想。
　　“老大你不会因为迟到被董局批了吧” 蚊子无情地嘲笑。
　　蚊子原名文子程，被万恶的大资本家冯笃顺嘴叫了，蚊子本人敢怒不敢言，再者时间一长，大家也都习惯了。
　　文子程身材高壮，古铜色的皮肤，总是笑着的嘴角更是衬得他一口白牙。
　　“哪会啊，没看到老大一脸的幸福样，肯定心底美滋滋呢”甜美女音在警局响起。
　　闻曦，当之无愧的，公认的警花。
　　又奈何某人“辣嘴摧花”，一个顺溜读成：蚊香。
　　“哦，原来是蚊香妹妹”冯笃贱兮兮的说。
　　不等闻曦反击，冯笃态度一转，“开会了，开会了。”眼神示意闻曦“你敢妨碍公务试试。”
　　闻曦回瞪警告冯笃，你给我等着。
　　冯笃正儿八经起来，相当有模有样。他身上穿了件黑色衬衫，领口敞开，衣袖挽起，带着强大的气场掌控，游刃有余的剖析案件。
　　幕布上放映的是警方拍摄和私传在网络上的坠楼照的对比图，很明显网络上的镜头更聚焦死者的胸前伤口，鲜血淋漓。
　　冯笃清了清嗓子，说道：“闻曦，你去调查发布者的IP地址。”
　　“IP地址重重加密，给我点时间，最多一刻钟。”闻曦是警局最意想不到的存在，固有印象中女警大多担任文职。
　　闻曦却以超高的计算机水平被警局破格录取。
　　冯笃转问老方，“验的怎么样？”
　　老方把报告递给冯笃，说了起来：“我验了尸体伤口，在关节处出现骨折现象，说明死者是生前坠楼，在落地的瞬间，有抵抗地面反作用力的本能反应，颅内有出血但不是致命伤。死者胸部共中九刀，都未刺中要害，不深，插入拔出再插入拔出，当场流血身亡。死亡时间大概在晚上10-11点左右。”
　　冯笃在大屏上单调出警方拍摄的坠楼照，“正常状态下，像意外坠楼和自杀坠楼都是脸部朝地，死者却是背朝地，脸朝上，你们注意看，我放大的这片区域......”
　　猩红一片映入眼帘，但在场的人早已见怪不怪，文子程还悄摸喝了口豆浆。
　　“对不起。”何勤舟打断了冯笃的讲话，靠着最后仅存的理智，双手颤抖的推开会议室大门，在众人一脸的震惊八百年的神情离开。
　　时间紧迫，冯笃敲了下桌子，众人回过神来，沉声道：“继续。”
　　“你们看我放大的这里，死者颈部被溅上了血迹，根据喷溅痕迹脸上也会出现，可是死者脸很干净，拍照前嫌疑人特意擦去了，却没留下任何指纹，他很有可能认识死者，出于某种目的才拍下照片。”
　　“老大，地址查到了，在一栋老式居民楼里，那里人员流动复杂，只有出入口处有监控，具体的位置无法得知。”闻曦给案子提供了新的进展。
　　“文子程你跟闻曦一起去，把附近商贩能拍到小区进出口的监控全部拷贝过来，要案发前三天的。其他没事就散会吧。”
　　冯笃想着答应了董局的关照，决定去看看何勤舟。
　　三年前，何勤舟还是名大三法学生，跟众多大学生一样，在假期时间实习，因为交通方便就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了学校，就连生日也跟父母说打算在学校自己过。
　　但其实这是何勤舟打算给父母的一个惊喜，半步子踏入社会越能感觉到父母的不易，偷偷买好了蛋糕和鲜花，甜腻和清香萦绕了他归家的一路。
　　然而事与愿违，归家者孑然一身。
　　父母双双在家遇害，头颅被割下，以极其残忍的姿势摆着。
　　何勤舟的后遗症就在那时候留下，一见血想吐犯晕，严重时直接休克。
　　他身上还有其他一堆毛病，主治医生曾对董局说：“他能活着，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
　　当初董局实在放心不下何勤舟，特地抽时间去M国看望过他。
　　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消瘦萎靡，死气沉沉。嘴里一直重复着“凶手就在这里。他就在角落里，看着我。”
　　董建军不止一次的告诉他，凶手已经被判死刑处决了。
　　“他已经死了你明白吗？”

　　何勤舟拧开水龙头，水流漫过水池，他一股脑的扎进去，封闭了他的所有感官，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抑郁情绪。
　　他清醒了些许，不再去想那件事。
　　一声咳嗽在他身后响起，何勤舟起身回头望去，水在他发梢滴下，两人的目光对上。
　　冯笃倚在门上,像个看客似的，眼底还有一抹可怜的意味。
　　“你还好么？”冯笃率先开口，朝他走来，把手里的水放到洗手台旁，还顺了顺他的后背。
　　“没事。”何勤舟抬眼望他，冯笃比自己高半个头。
　　再度与他的视线交汇，这次该冯笃揣摩他了，好生的眼睛里尽是忧虑，仔细看之，又透露出一股淡淡的不甘的倔强感。
　　冯笃问道：“晕血？” 何勤舟摇了摇头:“创伤后应激障碍。”
　　冯笃知趣的没有多问，岔开了话题：“当警察不单单靠所谓的信念支撑，真正能留下来的正是严苛的客观条件。”
　　何勤舟听出了言外之意，他以为我是来混日子的，可自己没什么好生气的，事实毕竟排在这。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何勤舟低头认错。
　　冯笃接过何勤舟的道歉，认为这人也应该是一时兴起，到时候等新鲜劲过了，估计就收拾收拾走人了。

　　死者杨俊杰是今年h市重点学校的毕业生，报案人王健宇跟他是同班学生，能上这所学校是他爸拿钱砸进去的，混了三年没参加高考，现在在上语言辅导班准备出国留学。他口中死者的前女友童静跟他们不在一个学校，在另一所成绩很好的公立学校，平时课业繁忙。
　　冯笃跟何勤舟一同到童静家里，试图从她身上找到一些与本案的线索。
　　童静家住在最老的一批居民楼里，后来地区开发，房价猛涨，开发商难拆难建，已经发生了好几起没谈好价格打架斗殴的事件。
　　小区老旧，没有摄像头，门口连保安室也没有，冯笃直接开车进去了，他精湛的停车技术终于在此刻得到了用武之地，刚刚好卡在三轮车跟货车的中间。
　　下车还不忘吹嘘自己的技术，回应他的只有何勤舟在脸上艰难的扯出一抹笑。
　　上楼的阶梯很窄，只能容下一个人，何勤舟走在前面，冯笃在后头跟着，低头发现他的跟腱好明显，透着血粉色。
　　终于上到了八楼，8103门口贴了欠水欠费的纸条，那是童静的家。
　　冯笃一个眼神示意何勤舟，何勤舟敲响了门，一声，两声，三声......
　　门开了，不过是在另一边，一个老奶奶开了门，拄着拐杖，皱纹挂满在她脸上。
　　他们面面相觑，老奶奶大声开口说：“你们是来修水管的吧，我家水管也坏了，你们什么时候来修？”
　　何勤舟走近，怕老奶奶耳背，特地靠近她耳朵说：“奶奶我们不是修水管的，对面有人在家么？”
　　老奶奶摇了摇头，“她们一家莫名其妙的，老是半夜有动静，吵死个人。”
　　话音未落，就拉住何勤舟的袖子，不让他走想让他帮忙修水管。
　　心软的他又不忍心直接甩开老奶奶的手，只能望向身后的冯笃，眉眼间带着求助的意味。
　　冯笃上前，拉下了老奶奶拽着何勤舟的手，跟她进门去修水管，他十分钟就解决了。
　　何勤舟顺带打听了童静一家，她家里只有母女两人，父亲在女儿很小的时候就外出打工了，就没见他回来几次。
　　小区里的按摩店就是童静妈开的，最近也不知道惹了什么事，直接歇业了。
　　母女两人整天不见人的，还总是在晚上弄出点动静。
　　何勤舟没有经过系统的刑警方面的学习，容易代入与老年人产生共情，话听进去了一大半，冯笃早就敏锐地察觉到何勤舟的善意，好心提醒他：“我们在说身边发生的事，大多会不可避免的通过主观认知去表达，话不可全信。就连真话有时颠倒顺序，表达的事实也全然相反。”
　　冯笃和何勤舟下楼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童静妈开的按摩店，就在某栋居民楼下的地下室里，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摆了个红底黑字的“童姐按摩”的牌子。
　　虽然门上了锁，但也不用想里面的环境是如何的昏暗。
　　就在何勤舟以为毫无收获的时候，冯笃眼神冷冽，沉声道：“有人在监视我们，你的五点钟方向。前面是叉路我们左右分开，我倒要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招。”
　　何勤舟依言跟冯笃分开，很不巧他是被盯上的那个，巷子弯弯绕，身后的那个人还跟他，紧张得不免慌了脚步，走到了一条死胡同里。
　　随着脚步一声声的靠近，何勤舟不敢回头，他不知道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该怎么面对嫌疑犯，还不如直接跪地求饶。
　　“啊——”男人一声惨叫，一只腿跪在地上，双手根本使不上力，整个过程几秒钟完成。
　　冯笃行动迅速果断，行云流水，一招制敌。
　　他一抹安抚的微笑，如冬日暖阳，将何勤舟刚才的不安尽数消散。
　　“说！为什么跟踪我们。”冯笃丝毫没手下留情。
　　“我没有跟踪你们，你搞错了，快放手啊啊啊啊！”男人肥胖的身体被压在地上，试图用力挣脱，发现没用之后，扯着嗓子叫喊着。
　　“撒谎，都跟到巷子里了还狡辩，我从楼上下来就注意到你了，眼神一直乱瞟，我们是警察，赶紧老实交代。”何勤舟依言掏出自己的警察证，那人看到证件直接慌了，把自己跟踪的目的老老实实全都说了。
　　赵远林，自称是童妈的男朋友。这两天联系不到她，害怕她出事。
　　这天刚好有两个陌生男人敲响了她家的门，还到处打听她。他觉得这跟童美琳的失踪有关，就跟上来想问清楚。
　　冯笃冷哼一声，解开了他。
　　男人毫无生机的趴在地上，略显狼狈。
　　冯笃拍了拍身上的灰，命令着他，“你跟我们回警局做个笔录。”
　　却不料那个男人突然变了一副模样，迅速掏出别在腰后的刀，面目狰狞地朝冯笃刺去。
　　冯笃丝毫没有害怕，一个翻转身，挥起一脚踢掉了歹徒手中的尖刀，迅速将他控制还戴上了手铐。
　　冯笃颔首道：“有能耐啊你，还敢袭警。”拽着他就往车那走去。
　　冯笃注意到身旁愣住的何勤舟，两人一路无言。
　　警局里赵远林安分了不少，他承认了自己不是童美琳的男朋友，他有家室，两人是见不得的情人关系。
　　童美琳骗走了他的银行卡，把里面的钱全部倒刷了。
　　走头无路的他就想着来她家碰碰运气，没想到她早带着她女儿跑路了，钱全没了，他根本没办法跟妻子交代，也根本没办法跟家里人坦白。
　　碰巧的是冯笃他们出现了，赵远林以为能跟着她们见到童美琳，在得知他们是警察的时候，他彻底绝望了，纸包不住火的，恼羞成怒的他掏出藏好的匕首，想要同归于尽。
　　一个普通人找情人，情人带娃圈钱跑路。
　　冯笃扶额，心想“杨俊杰的死还没一点线索，这边又有骗财跑路的案子，跟滚雪球似的。”

　　“蚊子”调出了小区门口的监控，有发现几处不对劲的地方，有辆出租车在案发后两小时，也就是凌晨时间段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