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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眠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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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局
一盏盏白炽灯照亮了整个刑侦局大厅,与窗外一片漆黑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黑暗吞噬掉。
冯笃快撑不住了,直接从“蚊子”桌前的咖啡罐里舀了两大勺咖啡粉倒进矿泉水瓶里,拧紧瓶盖,用力摇了几下,也没管溶没溶解就仰头喝了下去,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颈上的青筋也清晰可见。
何勤舟在“蚊子”办公位前,翻阅着死者生前的相关资料。
散落的几缕头发好死不死的挡在了额前 ,遮住了他的视线,不得不撩开来,这一动作恰巧吸引了冯笃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从冯笃这儿看,他的脸出奇的白,夸张的说,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白。
未等冯笃多想,何勤舟便抬起了头,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他看到了,这是一双灰暗的眼睛。
毫无生机可言,如枯花,枯涩而冷漠。
审讯室
冯笃与何勤舟在审讯室外准备对报案人王健宇进行审讯。
何勤舟进门刚一坐下,王健宇看着对面的人瘦瘦的,一副很好讲话的样子。
他心松了一大半,不自觉地抖着腿,油嘴滑舌地说“天也不早了,再不回去我妈可又着急了。警察叔叔快行行好放我回去吧。”说完滋着大黄牙笑。
何勤舟象征性安慰了他几句,并答应他只需要配合几分钟就可以结束回家了。
何勤舟念着他的资料,“王健宇,男,19岁,本地人。高中因殴打同学被记处分……”
话被打断了,“警察叔叔,跟案子没关系的我们直接跳过吧。”少年出言阻止。他染了一头艳红头发,衬得皮肤更为黝黑,眼下还有淤青,眼里的痞气更是遮也遮不住。
何勤舟有点紧张了,手心也开始微微冒汗,这次审讯对他很重要,冯笃说把这次机会全权交由自己负责,何勤舟觉得这是他对自己的一次考验。
没有人可以想象他这三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或许借着这次机会证明都自己会战胜一切。
“死者生前最后的一条信息为什么是发给你的烂尾楼定位?”
“这个啊,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暗语,就是让我过来,有事找我的意思。”
“有事找你,大半夜的约在烂尾楼你不觉得奇怪?你没打电话问问?”
“警察叔叔,我也不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不过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没准他想给我准备惊喜你说是吧。”
“给你惊喜就是把你揍得鼻青脸肿,可疼了吧,啧,下手可真重啊。”
王健宇张了张嘴,试图解释,何勤舟抢他一步,沉声道“他发的定位是还想跟你约架,继续殴打你,却没想到你摆了他一道,直接杀了他。”
王健宇听言立马反驳,“不是我!你血口喷人,警察也得讲究证据吧,我脸上的伤是我不小心磕到的,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真以为什么证据也没有,天网恢恢,话有时不必说得太死。”
“你是开车来的,管制刀具要藏也是藏在后备箱里,可我们在车上没有搜到任何刀具。我的猜想是你担心被发现,难以解释,伺机找了个地方销赃了,让我想想,你会在哪里处理呢,烂尾楼?你没那么蠢。附近没有林子,草从倒有几处,这是命案,免不了地毯式搜索,风险很大,也就只有附近的臭水沟最为安全,一来没有指纹,二是就算警察发现也不会联系到你身上。”
冯笃在审讯室外的监控区饶有兴趣的看着何勤舟的这一顿分析,还真就唬住了对面。
王建宇面露难色,何勤舟乘胜追击,“你别忘了,刚入初夏雨水多,刚下完一阵雨,地还没干,人一踩上去,脚印极其明显,我们相关技术人员可以直接根据脚印判断嫌疑人的身高,性别还有年龄。”说着还低头看了眼王健宇的沾满泥巴的鞋子。
王健宇被唬住了,慌了神,“他发定位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可能是你们说的他想约架,我无所谓,他发我就来了,可我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是,我慌不择路,当时满脑子就是这事跟我没关系,想洗脱嫌疑,才想到扔了那把刀,我是恨他,但他也曾是我多年的好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的不明不白,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报警。”说完掩面痛哭了起来。
何勤舟没空管情绪失控的王健宇,清了清嗓子,抛出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恨他?”
王健宇抬头抹掉脸上挂着的泪滴,轻轻地蠕动嘴唇,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他追问道,“为什么跟他打架?”
“他活该。他个狗日的,一整个有病,他女朋友要跟他分手,他不同意,囚禁她,给她手机定位,还装摄像头在送给她的玩偶上。”
半响过后,何勤舟终于问完了,王健宇也离开了。
冯笃推门而入,走到他跟前,伸了个懒腰随意的问了句,“结束了?”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冯笃画风一转,意味深长的盯着眼前这个男人,才得以看清碎发遮挡下的深邃眼眸,澄澈且墨黑,如黑曜石一般。
“管制刀具这一切入点,你怎么想到的?”
“蚊子”在现场发现报案人脚印混乱不寻常,我试探问了他脸上的伤,他反应过激,我就抱着一试探的成分。”何勤舟低头躲避目光似的整理桌上的材料回答道。
冯笃挑了挑眉,一个知道管制刀具具体扔哪里的人他才不相信他是冒险一试。
冯笃看了眼手机,临近四点了,他建议何勤舟跟他去员工宿舍简单睡会儿。
何勤舟婉拒,解释他家离这儿近,直接开车回家,不用麻烦了。
冯笃嘱咐他开车小心,然后打着哈欠走了。
何勤舟没有回家,反而开到一家24h营业的咖啡馆前,点了份双倍浓缩的咖啡。
服务员一脸困意的招待,不经意瞄了眼前这个羸弱的男人后困意消散了大半。
男人发丝胡乱纠结一处,凌乱不堪,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衬的唇色愈红。眉眼淡然,脸上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便离去。
服务员不敢细想,还是头回遇见这样的人。
何勤舟患有很严重的精神障碍,目睹自己亲人惨死家中,自己成为唯一的幸存者。
他痛苦不堪却无能为力,深深的自责裹挟着他,抑郁倾向更加明显,睡眠状态每况愈下。
何勤舟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开了电脑。如果不说这一身装扮俨然就像通宵赶作业的大学生,不同的是他正在接触灰色地带,找寻当年案子的线索。
第二天的八点,各科室的工作人员已陆续到岗,何勤舟收拾好了空桌,又被董局的一通电话叫走了。
局长名叫董成军,年纪快五旬了,为人和蔼,处事果断凌厉。
董局跟何父是旧识,当年何勤舟家出事了,董局照顾了他一段时间,还曾有意认他为干儿子,后来又因何勤舟到美国治病搁置了。
如今何勤舟回国,进警局当警察也是董局帮的忙。
何勤舟踌躇在办公室门前,调整了下呼吸,敲门进来。
他走到办公桌前,“董局,您找我有什么事?
董局招呼何勤舟坐下,在他面前正摆了一杯刚沏好的普洱茶,淡雅的香气含混在袅袅热气中。
何勤舟还依稀记得董伯伯每每来到他家时父亲也会沏一壶普洱,如今物是人非。
“勤舟啊,在私下你还是叫我董伯伯吧,我希望你能看开点,人生还得继续啊,如果你在案子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冯笃,他的能力很出众,你跟他肯定能学到很多,也可以来问我,我一直把你当做我亲儿子,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不要总是一个人扛......”
一通电话打断了董局的滔滔大论,电话外头的董局脸色煞为精彩,连连致歉,并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缉拿凶手归案。
董局挂了电话后眉头紧皱,“昨晚你们出的警,今一早网上就有帖子爆料富商儿子离奇身亡,还有附上了图,网上一片哗然。为了给民众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上面已经把帖子撤了下来,勤舟啊,这件事怕是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多需谨慎行事。”
董局简单寒暄了两句,事有缓急,嘱咐何勤舟赶紧把冯笃叫过来。
何勤舟点头应允,起身离开。他心底总隐隐觉得自己总陷入巨大的漩涡之中,进退不得,难以脱身。
冯笃没申请员工宿舍,天太晚实在不想回家折腾,索性跟“蚊子”凑合了一晚。
大清早冯笃一下子惊醒,一整个从床上笔直弹起,顶着鸡窝头,急忙抓起旁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迟到了!”冯笃心想。
要命的是手机屏幕赫然亮着三通董局的未接来电,还有不知名号码的也打了几通。
冯笃洗脸漱口一气呵成,随手沾了水往后抓了抓头发,换好衣服直奔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