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里少年》残灯落夕阳

3、心慌乱

　　江惊棠：“据说，三王爷不日就要前往封地了？”
　　“嗯。”陆随舟顿了顿，继续说道：“陛下已经下令，命我三日后赶往突突里格。”
　　江惊棠思索着，“为何如此匆忙？”
　　陆随舟移开目光，望向外面那棵开满梅花的孤树：“三日已经很充足了。突突里格本就位于我朝边境，且……”
　　说到关键的地方，陆随舟突然停了下来，向前走了一步，距离江惊棠不到半步之遥。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
　　灼热的气息打在耳边，江惊棠后知后觉的往后退了一步，逃出滚烫的空气。
　　事后，他又后悔了。
　　陆随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挠挠头，又将目光投向了盛开的梅花。
　　江惊棠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想要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什么时，那双眼却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
　　江惊棠：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距离出发的前一天。
　　江惊棠从睡梦中醒来，看了一眼门外，又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李管家走上前，回禀道“少主，已经午时三刻了。”
　　“我竟睡了这么久？”江惊棠半信半疑地问道。“他呢？”
　　李管家反应过来江惊棠说的是谁，回道：“陆将军在今日清晨已经出发了。他怕打扰到您，所以就没有通知少主。”
　　江惊棠听了，停下了整理着装的手。
　　李管家继续解释着：“突突里格地区的战况突然恶化，陆将军也是万不得已呀。以前，少主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将军基本上都是衣不沾家的，半年多也不曾回到京中。但这两年，每次到了年关，将军都会回来。”
　　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涌现出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一个人千里奔波，从边境赶至京城，回来后，面对的是什么呢？
　　此时的突突里格地区，查尔努率领着军队，突破了明意国在小清滩设的防线。
　　“程铭，清点人数，退回到石垭。”马上之人下达了战后第一条指令。
　　关隘，石垭。
　　“林羽，程铭，分别带领两支小分队，绕到石垭的东部，西部地区。”陆随舟指了指地图上的两个地区，条理清晰地部署着机划。又指向两处茂密的丛林，说：“这里适合隐匿身形。当查尔努的军队到了这里之后，肯定会分散开，到时只需逐个击破。”
　　东部地区。
　　程铭：还真被将军说对了。也不知道查尔努是不将我们放在眼里，还是真的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胜利。
　　数道黑影偷溜进查儿努的军队。顷刻间，鲜血四溅。
　　但，石垭的西面并没有这么快结束。
　　“哈哈哈，你们将军不是挺厉害的吗，他倒是来救你呀。”
　　林羽这里只剩下了零零散散的几人。
　　“将军……”
　　陆随舟抬手，示意他停下。
　　“陆随舟，听说，他可是你手下的一员得力干将。想必，你们两人的感情一定很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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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啧，你知道现在，我的脚下是什么吗。”查尔努发出癫狂的笑声。“是你们明意铁骑的尸体。我的马儿轻轻一踩，‘啪嗒’，就碎了。汩汩流淌着，满地的鲜血。”
　　“程铭，挑十个身手好的，一会儿听我指令。其他人，原地待命。”
　　“是！”
　　战场上，心慌，乃是兵家之大忌。作为一军之将领，他更不能乱心。
　　“记住，这次行动只是救出被困的战友，不可恋战。”
　　陆随舟下了最后一道指令。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待一声令下。
　　突然，林中散开浓浓白雾，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查尔努将军。”
　　“不用说了，先撤，不可因小失大。”
　　“那，这些人……”
　　查尔努瞬间回神，大怒，只见受伤的几人早已不见了。
　　陆随舟等人回到了军营。
　　这一战，双方损失惨重，众人都在修养。
　　陆随舟在营帐中思考着下一步的战略。这时，程铭走了进来。
　　黑夜将一切都埋葬在这座山中。
　　不，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这偌大繁华的京城，从来没有分给他一分热闹。
　　他总是显得与这个热闹的京城格格不入。
　　幼时，小孩说我希望可以驰骋疆场，他应了小孩的要求，将他送到了军队。小孩一路摸爬滚打，成长为了可以统率一方军队的将军。那时的江惊棠，还未察觉出来。
　　可是现在，他才发现，热闹离他越来越远。在这个温柔乡里，没有人可以接受一个周身散发着冷冽气息的人。人们忌惮他，畏惧他，却又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的守护。
　　他的心底泛起酸涩的痛，刻骨铭心。
　　而他这个自诩收养了陆随舟的义父，始终没有把他留在热闹里。
　　两月之期已过，查尔努没有再次来犯，陆随舟也并未接到返京的圣旨。
　　京中的繁华，世间无一处可比。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准备过一个热闹非凡的年关。
　　府中的下人们忙碌着，门窗贴满了红色的剪纸。在忙完之后，三五个丫鬟聚在一起，嬉笑打闹着。
　　李管家：“少主，将军可有说何时回来？”
　　“前几日来信了，却并未言明。”江惊棠驻足在院中的梅花树前。
　　那场大雪之后，这棵梅花树开得格外鲜红。整个府中，飘散着淡淡的梅花香。
　　又是三日，宫中却未曾流出一丝消息。
　　等到陆随舟接到京中的圣旨时，已经腊月二十九了。
　　江惊棠：这一年，真的很糟糕呢。
　　除夕夜，家家围坐在一起，感受着年的味道。烟花划入空中，绽放出绚烂的色彩。街道上，表演杂耍的，演皮影戏的，卖小吃的。年关的生意总是很好做的，攒了一整年的钱，终于可以在今日痛痛快快地享受一次清闲了。
　　突然，一道绚烂的烟花划破了天空，为整个黑夜铺上了一道靓丽的颜色。
　　江惊棠在院中欣赏着烟花的绚烂，将石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猛，辛辣刺激着嗓子，咳了许久，才缓过来。
　　这时，“咯吱——”，门被推开了，一个少年踩着月走来，正好撞见了江惊棠满脸绯红的模样。
　　江惊棠听到开门声，慌忙地别过脸。觉得自己真的丢尽了脸面。
　　酒到酣出，醉意正浓。江惊棠有些趔趄地走到陆随舟跟前，离他只有半步之遥。炽热的气息喷洒交织在一起，江惊棠踮起脚，双手勾着陆随舟的脖子，笑盈盈地问：“公子，你是哪户人家，怎生的如此俊俏？”
　　陆随舟的耳垂瞬间泛起绯红。
　　“江惊棠。”陆随舟压下眼中的火。
　　“嗯？”江惊棠听到眼前的人在叫他，呆愣地看着，又说道：“你和我家的小孩长得真像呀。和你一样，呆萌呆萌的，很可爱。”
　　陆随舟错愕地看着眼前人。
　　“可惜呀。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方法不对，他整天沉默寡言，甚少与人亲近。”
　　陆随舟听着江惊棠的自言自语。
　　说着，他又转身坐到了石凳上，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苦的。刚开始的辛辣感早已消失，只留下了无尽的苦萦绕在他的心里。
　　转眼，坛子里的酒所剩无几，江惊棠正要再打开另一坛酒，却被一双宽大修长的手抽走了。
　　江惊棠有些气愤地拍打着那双手，可是手的主人丝毫不为所动。
　　最终江惊棠放弃了。
　　陆随舟看着眼角微红的江惊棠，放下手中的酒坛，低下头，摩挲着眼前之人的脸颊。
　　“陆随舟。”江惊棠突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握住了那只手。自己却不安分地把玩着，挠地陆随舟掌心泛起一阵火热。
　　陆随舟轻抽出手，将已经睡着的江惊棠抱起，回到了房间。替他盖好被子，掩上了房门。
　　热闹已经散去，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烟火味，在诉说着新年伊始。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盛开的梅花上，很是惹人怜爱。
　　慌乱的心依然在跳动，惹得他不得安宁。
　　等到江惊棠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了。
　　他起身揉了揉胀痛的头，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头都大了。内心是止不住的吐槽：真的是喝酒误事，酒后出馐。过了很久，他才反应过来，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陆随舟。
　　他真的不知道应该将脸面放在了何处。
　　在面子和陆随舟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陆随舟见江惊棠还未起身，不免有些担心，就走到了江惊棠的住处——清韵院。
　　轻推开门，就见江惊棠散落着头发，正在整理衣着。
　　今日的他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外衣，腰间扣着白色的衣带，上面还悬挂着一件白色的，雕刻着梅花的玉佩。
　　陆随舟的注意力都在江惊棠的身上，江惊棠唤了好几声才回过神。
　　他只觉得腰间的玉佩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在何时见过，不承想竟看得出了神。
　　陆随舟抱拳轻咳了一下，掩饰着歉意。
　　“何时回来的？”江惊棠一问出口就立刻后悔了。
　　陆随舟看出江惊棠内心的尴尬，知道他好面子，只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昨日刚到京中。原本是可以赶得上的，不过被事情绊住了，无法抽开身。”陆随舟解释着。
　　提起这件事，陆随舟瞬间就心情不好了。
　　身为一方将领，宫中的宴会他自是逃不掉的。
　　那日原本天色就有些晚了，他进宫复旨之后，正要离开，就被几位大臣拉着灌了好几杯酒。
　　这还不是最糟心的，更磨人的，是……是刚回来就看见醉意正浓的江惊棠。
　　他能感受得到，他的心里住着一头沉睡的野兽，那只野兽正在沉睡中渐渐苏醒。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头野兽的野性是如何地狂暴。他只希望，那个人永远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