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味日记》梅观戏

15、第 15 章

　　什么时候会死？这个问题或许不是这个年纪该想的，毕竟我一直认为这种东西离我太远。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约是没有，不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如此失态。

　　大约如此。

　　医生说我命不久矣了。

　　我也知道，那种疲倦感，困乏，怠惰，不知何时刻在骨子里，跗骨之蛆，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她想要我多醒一醒，多看一看她，每次来看我，总是闹着不让我睡着。

　　也是想要我开心点吧。

　　我多有无奈，不是不想顺着她，实在是身体不允许。

　　她跟我说能治好，我跟她说没关系。

　　她说最好的设备条件都有，要我安心。我说最好的条件她都有，要她安心。

　　哈哈，还挺有默契。

　　哈哈。

　　公司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推了多少，才空出这么多时间在我病床前哼哼唧唧。也幸好是单人病房，要是有病友在，那人不知道要被烦得多闹心。

　　我叫她好好休息，眼眶下的疲倦谁也瞒不过，还笑着说自己该睡觉睡觉，该吃饭吃饭，老健康了。

　　这话我都不信。

　　她又窝下来，像是被外面曝日晒焉了，受了什么委屈一样，控诉我：“学姐就是不要我了。”

　　怎么会。

　　我想笑她两句，眼皮一重，再次睁眼，外面的太阳都落了一半了。

　　加重了。

　　她什么都没说，揪着我的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一声不吭。

　　温凉的，湿润的。

　　柠檬被挤出汁水，酸涩的充弥在并不宽敞的空间。

　　那份苦涩实在太浓郁，喉间梗塞，不知所言，只觉窗外余晖过于刺目，晃得我眼睛生疼。

　　好吧，其实我是怕的。

　　我怕死了。

　　我的外婆也是这么走的，遗传病。我都不敢想我妈得有多伤心。

　　那些房贷车贷，柴米油盐，好似都离我们并不很近。优渥的生活条件下没有家人强烈的反对，没有他人怪异的眼神，好似我们就如小说中的命中注定，童话故事般的天生一对。

　　让我以为，我们真的能白首不离。

　　她与我的婚礼好像还是昨日，明明约好了要一起过好多好多年，一起走好多好多路，我却要失约，我……

　　我怕死了。

　　要是她不记得我了怎么办？要是她不喜欢我了怎么办？要是她又因太在意我，不好好休息，好好生活怎么办？

　　要是……

　　她埋着脸，终于忍不住了一般发出一声哽咽。

　　别哭。

　　我揉揉她的头发，刚想开口安慰她，顺便也安慰一下自己，嗓子眼却仿佛堵了快石头在里面，发不出声音。

　　不要哭。

　　眼前模糊了许久，一眨眼，湿润的从眼角滑落，才让眼前清楚了片刻。

　　还是个小孩一样。

　　我透过泪光，看着她，她不肯抬起头。忽而又想笑，勉强提了提嘴角，她就迅速抬起头，咬了我一口。

　　然后捂着我的眼睛，不让我看她。

　　像个小孩一样。

　　我又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