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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重度抑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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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李鹤言从小学以来最好的朋友,此刻身在美国的陈荟雅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从凌晨惊醒,听她在越洋电话里哭泣抱怨了,若不是很好的朋友,她早在两年前就把她拉黑了。
她跟她从学前班开始就一直很要好,即将升入六年级的时候,李鹤言因为出了车祸,在家休学了一年,当她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学校里除了老师,再也没有她认识的人了,她从那时候起就开始频繁给她发消息,打电话。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只是从两年前,她确诊重度抑郁之后,她的谈话内容逐渐变得偏激起来,甚至好几次跟她聊起了自杀的话题,询问她哪种死法不痛苦。
陈荟雅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了,她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她的精神会不会崩溃。
因为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无论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我的头好痛,我好害怕……他们都看着我,他们在嘲笑我……我……我连话都不会说,我这么多年白活了……”
漆黑的夜,在一点点把她侵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只听得见那如厉鬼似的哭声……
不知从何时起,哭泣成了李鹤言的止痛药,每次遇到做不好的事情,只要躲在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她的情绪才会恢复过来。
下了地铁后,一个人慢慢走回家,目光冷漠地扫过那些刺目的笑脸,她实在不明白究竟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笑得那么开心,她夹杂在人堆里,望着不断走过的人影,面色苍白得像个异类。
抬头望着面前的高楼大厦,某一层的灯已经亮起,她心里的灯却灭了。
那两个人已经回来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靠在电梯的面壁上,她双眼无神地盯着那不断变化的红色数字,竟在心里期盼着这个装着她一人的铁盒子突发故障,然后急速下降,带着她狠狠地砸向地面。
“叮”一声,电梯稳稳当当地停在了15层,她无比失望地叹口气。
客厅里,一对中年男女依靠着坐在一起,一脸幸福地望着对面沙发上,那个昔日的老同学毫不吝啬地夸耀着自己的女儿。
周舟望着身边这个漂亮自信的女孩儿,拉着她的手,心里说不出的喜欢,“一转眼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真是随你啊,这么漂亮。文文啊,你还记得阿姨吗?你七岁生日那年,阿姨和叔叔还去看过你呢。”
文文是个十分大方的孩子,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一个灿烂的笑容,一脸认真地注视着周舟的眼睛,声音亮亮的,“当然记得啦,叔叔阿姨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一套书法用具呢,就是因为那套书法用具,从此我就爱上了书法,现在毛笔字练的可好了呢。阿姨要是感兴趣,下次来我家做客,我拿给您看。”
周舟见她嘴那样甜,心里更加欢喜了,忙不迭地点头应下来。
梁婷看她那样喜欢文文,状似随意地说道,“这丫头啊,去年刚刚大学毕业,通过了国考,之后在银保监会做实习生,现在已经是名正式员工了。她一直皮得很,大学的时候跟学校里几个同学出去弄什么创业项目,赚了不少钱,她也不跟我们商量一声,上个月就给自己买了辆车,今天就是文文开车载我们来的,说想看看周舟阿姨和李国安叔叔了。”
李国安刚从厨房里洗了水果端出来,放到他们面前,听到这句话,像是很吃惊的样子,“文文都自己买车啦,真有出息啊。”
梁婷身边的文华笑得一脸褶子,谦虚地摆摆手,“她以前初中的时候就闹着想出去创业,我跟她妈妈还说你小孩子创什么业啊,她就一直不服气呢,到了高中,一直都在做着兼职呢,上了大学更是不得了,管都管不住,自由的很,像个男孩子一样。”
文文听到这,嘟着小嘴,摇头晃脑地反驳爸爸,“你懂什么呀,我这叫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这个社会只有胆子大脸皮厚才能生存下去,才不能畏畏缩缩的像个小蚯蚓一样呢。”
一席话引得四位家长哈哈大笑。
周舟一脸艳羡地盯着身边这个女孩儿看,那爱慕的眼神,就好像这是她的女儿一样。当门响了,看到李鹤言进来的那一刹那,她才一下子像回到现实一样。
“哟,这是鹤言吧?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李鹤言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没料到家里来客人了。看着面前的一堆人纷纷转过头来看她,她下意识地低下头。
周舟笑着起身,过去关了门,拉着她的手往客厅走,“来,言言,快过来给叔叔阿姨打个招呼。”
李鹤言被妈妈拉着的手有些抗拒的挣扎了一下,就看见她转过头来,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样子好像她不过去她就会一直盯着她似的。
“来来来,看看,这是妈妈以前的老同学,快叫叔叔阿姨好。”
李鹤言被周舟拉……不,准确地说是被她拽到沙发上挨着文文坐下。她看着对面一脸笑意的两个陌生人,点点头,清汤寡水地说了句“叔叔阿姨好。”
说完就垂着颗脑袋进入自己的世界,连身边的文文朝她打招呼都没听见。
周舟看着她那副样子,后悔把她拉过来,更后悔不该把她跟文文放在一起。
李国安见女儿沉默的样子,笑着跟大家解释,“我们这孩子一向害羞,胆子小,平时也不爱说话,都是我跟她妈妈惯的。”
周舟状似随意地瞥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复又笑着对李鹤言说道,“言言,学习是不是太累了?太累的话就先回房间里休息一下。”
李鹤言这才如获大赦地站起身,揪起自己的书包逃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把一切妖魔鬼怪阻挡在外面。
“听说这孩子又换学校了?”
梁婷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前两年去参加同学会的时候,大家都在讨论当初的班长周舟怎么没来,一听别人说才知道那段时间她女儿跳河自杀了,好在被旁边钓鱼的人捞起来了。虽然周舟后来一直说那是不小心跌入河中的,可那件事当时还登上了柏城的报纸呢,照片里的孩子分明笔挺挺地站在高架桥上呢。
那次之后他们就给孩子换了学校,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原因。
周舟听她这么一问,犹豫着点点头,“是啊,换到东城那边去了。听说那边的教育更好一些,远是远了点,也正好锻炼一下孩子嘛。”
梁婷了然,提议道,“可是这么远,来回路上也不安全呀,你们夫妻俩可以考虑一下,搬到那边去呀,离孩子近一点总归是好的。”
闻言,李国安笑着同意道,“我们俩也正在考虑呢,只是这换学校的事,是鹤言自己决定的,她说想有一点自己的空间,不想老让我们上下学去接她。”
“是这样啊……”
送走了梁婷一家人,客厅终于恢复了安静,周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李国安还坐那喝茶,一副思索什么的样子。
她走过去,坐下,嘴里喃喃道,“谎话,真是说得越来越顺嘴了,甚至都不用思考一下了。搬到东城吗?钱呢?没有钱我们拿什么搬?真好呀,还有言言这个借口。”
李国安懒得听她阴阳怪气,抬手扯了扯领带,起身准备去浴室洗澡,被她呵斥住了。
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无语。
“李国安,你知道吗?刚才我送他们下去,文文还声音甜甜地跟我再见,跟我挥手道别呢。”她脸上痴痴地笑着,转身看向那个立在那一言不发的男人,继续说,“你说为什么我们的言言就不能像那个文文一样,那样优秀,那样自信呢?孩子长得也不丑啊?脑子也不笨啊?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如果你真的爱那个孩子,就请你用一个正常人的方式好好教育她。”
一听他这句话,周围的空气瞬间像被火柴点燃一样,变得紧张起来。周舟整个人像被针扎了似的,红着一双眼从沙发上弹起来,疾步走到他面前,疑惑,“李国安,你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句话的?孩子是我一个人生出来的吗?”
李国安忍无可忍,叹口气,冲着她怒吼道,“如果你记性好的话,应该还记得当初我是不是说过,即使不要孩子我们两个也可以很幸福,但是你呢!眼红别人家孩子,非要生一个出来!这个孩子完全是你拿出去攀比的利器!我告诉你!这个孩子现在已经不正常了!她不正常了!而这一切都是你这个妈害的!”
“你给我闭嘴!”周舟尖着嗓子大叫,早已泪流满面,哭得语不成句,“我的孩子哪里不正常?!她很健康……成绩好……她好得很……都是你……”
“她已经病了。”
“她没病!那些狗屁医生……什么抑郁症……都怪你带她去医院做那些奇怪的检查,没有那些检查,她就不会说自己有病!都是你害了她,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我的言言很正常,她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