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归霰林》暮昏昏

2、第二章

　　苏尚清躺在床上，心里莫名的郁闷。手机响了，她接起来。
　　“喂，晚上出去吃饭呗？”李梓涵的声音每次都能震的苏尚清头疼。苏尚清把手机拿远一些。
　　“去哪？”
　　“夜市吧，路边摊最香了。”
　　“行，你来接我。”
　　李梓涵在那边笑了，“什么臭毛病，行吧，到时候给你打电话。”苏尚清挂了电话，现在还是上午呢，真不知道怎么一个人熬到晚上。苏尚清又想起了那个小孩，可怜兮兮的，今晚又不知道会去哪睡。苏尚清晃了晃脑袋，努力把顾嘉从脑袋里剥离出来，逼着自己写论文。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苏尚清感觉自己被自己绑架了一样。写到下午，一万来字的论文也差不多成型了，苏尚清也没再想起顾嘉，躺在床上睡了过去，直到被电话吵醒。
　　“诶，给你打那么多遍电话都不接，还以为你出事了呢。”李梓涵依旧大嗓门。
　　“嗯…睡着了，马上下去嗷。”苏尚清关了衣服下楼，李梓涵的车就停在门口。苏尚清上了车，“Go，出发。”俩人到了夜市，旁边都是叫卖声。
　　苏尚清径直走到烤鱿鱼的摊前挑了两串鱿鱼。
　　“呦，苏大小姐，这一串是给我的吗？”
　　“我一人吃两串，你自己买去。”
　　“切，自己买就自己买。”李梓涵撇撇嘴。俩人又买了点吃的，找了个清净地方吃。李梓涵热火朝天的跟苏尚清吐槽她们宿舍里一个处对象的女生天天秀恩爱，苏尚清专注于吃，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突然后面一阵喧闹声，苏尚清回头看了一眼，没太在意，倒是李梓涵拽着苏尚清往那边凑了凑，“诶，你看他们，几个混混欺负一个人。”苏尚清并不想多管闲事，但李梓涵是个好见义勇为的，过去吼了一声，“都他妈干嘛呐？！”
　　几个混混吓了一跳，苏尚清仿佛被这一嗓子喊醒了，转身往那边走。混混并不当回事，“滚，干他妈你屁事。”
　　苏尚清掏出手机录像，“快滚，不然报警了。”几个混混没办法，朝那人脸上吐了口口水，走了。苏尚清赶忙冲上去，那人蹲在地上，护着头，苏尚清不用看脸都知道是顾嘉。
　　“这也太巧了吧…”苏尚清嘟囔一句。
　　“你说啥？”李梓涵没听清。苏尚清扶起顾嘉，顾嘉脸上也添了伤，这小孩被救了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看她，苏尚清有些好笑，跟李梓涵一块把顾嘉扶上车，去了医院。到医院已经很晚，苏尚清就让李梓涵走了，只剩下顾嘉和自己。在医院门口，顾嘉极为小声的说了一句，“我不进去。”
　　“为什么？”
　　顾嘉满脸通红，“我没钱。”
　　“我有。”
　　顾嘉还是摇头，苏尚清有些头疼，不去就不去吧，也不能逼人家。
　　“你去哪住？”
　　“不知道。”苏尚清发现了，这小孩最大的优点就是实诚，问啥说啥，“那去我家住怎么样？”苏尚清脑子一热就把话说出来了。顾嘉震惊的看了眼苏尚清，然后，还是摇头，“太麻烦你了。”苏尚清感觉这小孩还挺有礼貌的。“不麻烦的呀，我一个人住那么大个房子也会害怕的。”苏尚清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顾嘉。这种诱惑对顾嘉来说是巨大的，有一个有墙、有天花板、有床的地方住，而不是睡在草地上，顾嘉最终还是点了头。
　　回了家，顾嘉依旧现在客厅中央不敢动，苏尚清简单给她处理了伤口，又翻出自己之前的一件睡衣，拿了条浴巾，拉着顾嘉去了浴室，“这边是凉的，这边是热的，你也可以用浴缸，有不会的再叫我啊。”顾嘉倒是会用淋浴，只是...
　　“那个...姐姐。”顾嘉斟酌了一下用词，“有搓澡巾嘛？”顾嘉有点不好意思。
　　苏尚清被这一声姐姐叫的心花怒放，“有，我给你拿。”
　　顾嘉洗的很快，苏尚清把吹风机递给她，顾嘉拿在手里有点茫然，只是呆呆的握着吹风机不动弹。苏尚清看出了她的难处，让她坐在凳子上，给她吹干了头发，顾嘉还是很拘谨，坐着的时候跟木头一样。

　　房子是两室一厅的，平常苏尚清一个人住，就把另一个卧室当成了杂物间，这会费了好大劲收拾出来，墙角还是堆着几摞书，有高中的有大学的，苏尚清寻思着找个时间给它卖了就行了。

　　“顾嘉，你住这屋可以吗？”

　　顾嘉显然被惊到了，盯着宽敞的屋子和双人床，抿着嘴冲苏尚清笑。

　　“那还有一摞书，等我有空就给你收拾出来。”苏尚清还感觉挺不好意思的，让人家的房间里堆着自己的杂物。

　　顾嘉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那么麻烦的...”

　　“行吧，也晚了，你就在这睡吧。”苏尚清去洗了脸，回了房间。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决定，把一个只认识了一下午的小孩带到家里，还准备让她长住。大概是女性对女性的信任，苏尚清认定顾嘉不会是骗子。
　　第二天苏尚清起了个大早，去看了一眼小卧室，顾嘉还睡着。她热了几个包子放在桌上，自己去上课。苏尚清不在学校住，朋友也比较少，挑了个座，旁边都没人，也算清静。过了一会，教授来了，李梓涵在教授后面进了教室，坐到苏尚清旁边，“诶，昨天那个被欺负的那个，医院检查怎么样？”
　　“人家说自己没钱，死活不进去。”苏尚清的声音很是无奈。
　　李梓涵瞅了眼台上点名的教授，压低声音问：“那最后咋弄的？”
　　“去我家了。”
　　“啥？！”李梓涵满脸问号。
　　“李梓涵。”
　　“啊…诶，到。”李梓涵举了下手，紧接着转向苏尚清，“你把她带回家了？！你知道她是谁吗你就敢…”
　　“苏尚清。”
　　“到。”苏尚清表面上不动声色，“不会吧，反正我不觉得她是骗子。”
　　“你觉得不是就不是啊？”李梓涵差点没压住自己的声音，她觉得自己闺蜜好像傻了。苏尚清满不在乎的撇撇嘴，“是就是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家里不给钱，经济来源要么自己挣，要么弟弟给，怎么着，她个小姑娘不图钱，图我的美色呗？”
　　李梓涵被问愣了，想想也是，又不太服气，“那万一呢，又不是没这个可能。”
　　苏尚清眼睛瞪的溜圆，“你他妈在说什么啊？”
　　李梓涵没出声，这个想法虽然猥琐了点，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苏尚清是系里的好学生，上课也认真，李梓涵便不再跟她说话，埋在旁边的书里睡觉。苏尚清也不管她，自顾自的记笔记，等着下课还得给这傻子拍照发过去。
　　“好了，大家下课吧。”教授收拾起书，“苏尚清同学，过来一下。”
　　苏尚清怼了怼还在睡觉的李梓涵，“起来，让我过去。”李梓涵哼哼唧唧的起来，苏尚清从她后面跨过去。
　　“教授。”
　　教授是个和蔼的小老头，“苏同学，下个周呢有个讲座的比赛，每个班都需要出一个两个的，我觉得呢你是班里比较优秀的同学，想推荐你去参加这个比赛。”苏尚清平常是不喜欢在这种场合讲话的，但这个教授又对她照顾有加，她也不太好拒绝。教授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笑了几声，“这个东西到最后会有奖学金，但也不是很多，主要是对能力的一个提升，这个名额给别人有可能也是白费，给你说不准还能起些作用。”
　　苏尚清抿了抿嘴，“嗯…教授，我回去考虑一下可以吗，毕竟没怎么在这种公开场合演讲过。”
　　“可以啊。”教授从包里拿出一张表递给苏尚清，“要是想参加呢，填好表给我就行，不想也没关系，都是自愿嘛。”
　　苏尚清结过表格，“好的好的，谢谢教授。”
　　“哎，没事没事。”教授摆摆手，夹着书走了。苏尚清回到位上，踢醒李梓涵，“走了。”李梓涵背起尚未打开的包，“别忘了把笔记发我。”
　　苏尚清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苏尚清中午习惯买点菜，回家自己做着吃。苏尚清买菜时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便多买了点，看顾嘉面黄肌瘦的，得多补充点营养。 顾嘉本想着早点起，趁苏尚清还没醒的时候就走。或许是连着好几天没睡好觉，又或者从未睡过这么舒服的床，顾嘉一觉睡到中午。醒的时候不知道时间，走到客厅看表，暗自懊恼已经十一点多了，那个姐姐也不在家。顾嘉叠好被，又拿扫把打扫了一遍屋子，拿起自己的塑料袋准备走。一开门遇到了从电梯出来的苏尚清。
　　“咦，你这是干嘛去？”苏尚清隐隐猜到顾嘉想走。
　　“我…我…”顾嘉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断，怎么一跟她说话就结巴啊。
　　“你想走？”苏尚清盯着顾嘉。顾嘉被盯的发毛，避着她的眼神点了点头。苏尚清叹了口气，“你咋这么倔啊。”顾嘉低着头没出声，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点啥。
　　“吃个饭行吗？我买了菜。”
　　顾嘉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内个…”顾嘉狠狠咬了下舌头，“我也会做饭。”苏尚清在心里翻译这句话，拎起手中的袋子，“那…你帮我？”顾嘉点点头。
　　两人进了厨房，顾嘉蹲在地上削土豆皮，“这个削几个？”
　　“两个。”苏尚清发现这小孩干活是一点不含糊。有人帮忙，苏尚清做饭也快了很多，两菜一汤端上了桌，苏尚清给顾嘉盛了一大碗饭，“吃吧。”顾嘉就只顾着吃，也不说话。苏尚清吃的很慢，基本上是吃几口就看看顾嘉，“你多大？”
　　“十八。”
　　“哦，成年了。”苏尚清在心里估计了一下顾嘉的身量，绝对不是一个十八岁小孩该有的，“你这次走了准备去哪？”
　　“不知道。”
　　不知道还非要走。苏尚清表示不理解，“在这住着不好吗？”
　　一直埋头吃饭的顾嘉终于抬了头，“好，但是，会很麻烦你。”
　　“不麻烦啊，我也多个伴。”苏尚清本来在宿舍住的挺好，也看不见老头，结果苏元就觉得让他姐住宿舍贼委屈，闹了几个月，逼着苏康在外边给苏尚清买了个房子，苏尚清最开始也没搬进来，直到有一次苏元发现她姐不在家，又闹了一顿，搞得苏尚清也不敢回宿舍住了。
　　顾嘉沉默了一会，突然问了句，“姐姐不怕我是骗子吗？”
　　苏尚清被一句话问愣了，别人说顾嘉可能是骗子都很正常，到顾嘉自己说出来这句话就怪怪的。
　　“我觉得…你不会是骗子的。骗子从我家走，应该不会只带走一个塑料袋吧。”
　　顾嘉难得笑了一下，苏尚清才看出这是个美人胚子，眼睛很大，笑起来时显出眼下的卧蚕。苏尚清在心里约摸着给她微胖些，大概会漂亮很多，便又给她夹了块肉。
　　“姐姐，你叫什么？”
　　“苏尚清。”苏尚清突然有点开心，这个从来不主动说话的小孩现在主动问她名字了。
　　“你长的很好看。”顾嘉红着脸说出这句话。苏尚清确实长的很不错，放在系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是她这种，长的好看，朋友很少的人，不太会被别人这么直白的夸。这回冷不丁被这个小孩夸了，苏尚清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顾嘉很快吃完了饭，把碗拿到了厨房，出来时正好对上苏尚清的眼睛，赶忙低了头，“那个…”
　　“你在这住。”
　　“…不是…”
　　“我不管，我也算帮过你，你不感谢感谢我？”
　　顾嘉微微侧头，眼神里满是惊奇，有种被拐卖了的感觉。
　　“怎么感谢？”
　　“陪陪我嘛，我自己一个人住很没意思的。”苏尚清带了点撒娇的意思。
　　顾嘉抹了把汗，“那…我…给你干活。”
　　“在这住。”
　　“啊…啊？”
　　苏尚清一扬头，“在这住。”
　　“…嗯…行…”
　　苏尚清用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以后的日子就有伴了。顾嘉把桌子收拾了开始刷碗。
　　“不用你刷，我可以”这回换苏尚清自己不好意思了。
　　顾嘉愣愣的，“不是说要感谢你吗？”
　　苏尚清撇撇嘴，又没说用这个感谢，只是找个借口让她留下而已。苏尚清拿过百洁布，“你手好了吗？”
　　“好了吧…”
　　好了个屁，苏尚清无语住了，这小孩丝毫不给她找借口的机会。
　　“那你刷？”
　　“嗯。”
　　苏尚清也不好意思出去坐着，在旁边看着顾嘉刷碗。顾嘉被她盯的浑身出汗。
　　“我不会把你碗打了的。”
　　“什么？”苏尚清没听懂。
　　顾嘉又开始结巴，“我…我…”苏尚清懂了，这是给小孩看毛了。
　　“我出去，我出去行吧。”苏尚清出了厨房，从包里掏出那张表，她被家里逼着学了金融，实在是不知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演讲的。苏尚清想了想，奖学金对她是个很大的诱惑，她填了表，构思大纲。
　　“姐姐？”
　　“嗯？”苏尚清回过神。
　　“刷完了。”顾嘉跟汇报工作一样。
　　苏尚清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要不，夸一下？感觉怪怪的。
　　“嗯…你看电视吗？”
　　“都…都行。”
　　苏尚清知道顾嘉还是很拘束，不会要求什么，于是直接打开电视，把顾嘉按在沙发上。
　　“怎么舒服怎么来，我下午还有节课，得去学校。”
　　顾嘉突然心里发慌，眼着苏尚清都开门了。
　　“姐姐？”
　　“嗯？”苏尚清扶住门。
　　“你…你几点回来？”
　　“五点左右吧，咋了？”
　　“没…没事。”
　　“顾嘉。”阳光打在苏尚清脸上，“你很容易脸红哦。”说完关了门。
　　顾嘉愣了一下，有些懊恼，用力拍拍脸。顾嘉快烦死了，每次跟苏尚清说话都会结巴，还脸红，关键每次这样的时候都会被她盯着。她晃晃头。苏尚清不在家，她也不敢走来走去，连电视都不敢换台，除了广告就是广告，顾嘉靠在沙发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