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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Part2

      白砂没有想到,这个混乱的夜晚还远未结束。向旁边望去,却不知蓝翊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来人看上去面相柔弱,脸色却有掩饰不住的焦急,两眼无神,可以说已是六神无主了。不知是不是认错了人,他竟一把跪在白砂面前,大声喊道“神啊,大祭司,神使大人,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妻子吧。”

      云无芒这时从旁赶来,“岗偌,说清楚你的妻子怎么了。”

      “大祭司,我的妻子生产快死了。”岗偌说着眼中竟蓄满了泪水。

      “你快带我过去。”云无芒脸色不变,紧快的语速却透露了他的焦急,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只会让族人变得更加紧张,场面也更加混乱。白矽也不由得有些焦急,生产可是生死悠关的大事,跟着云无芒往前走。

      “在这里。”岗偌指着一座小小的篷子道。

      篷子十分简易,仅用几根木头达成,只到半人高,上面铺上了一层草叶。下过暴雨后,篷子更是被暴雨冲的破破烂烂,真难想象会有人在这样简陋而不卫生的环境中生产。

      云无芒不停留地走了进去,当我想跟着走进时,却被岗偌从背后拉住了。

      “你不能进女人生产的地方,那是……不祥之地。”岗偌哑着声道。

      白砂一时间竟感到有些愤怒,这个为妻子半夜求上门的男人,竟说妻子的生产是一场不详,“那你呢,你也不进去看一看你的妻子吗?”岗偌竟低下了头。

      “你竟然把一个生产的女人,放在这么潮湿又肮脏的地方?哪怕她快要死去,也不进去看一看她吗?”

      只听见这男人慢吞吞道,“在喀玛部落,无论平时多么美丽动人,生产的女人比豹子还要邪恶,比水中的烂泥还要肮脏,她们只能住在房子外面,不能打扰神圣的神和村子的平静。”

      白砂气极反笑,“那被女人生下的你呢?又是多么地邪恶和肮脏。”

      岗偌仿佛被刺痛了,扑通跪下地来,痛哭出声,“神使大人,对不起,求求你们,救救吉奥吧,要是吉奥不能生出孩子的话,她就要被赶出部落了。”

      白砂不想再理睬这个愚昧又虚伪的男人,直接走进了篷子。

      篷子里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一个女人,已经看不出是女人的样子,她面朝里躺着,背对着人的后脑头发潦草,满是泥土和草屑,白砂注意到,泥土是雨水冲下来的,草屑则是因为女人躺在的铺子上沾满的,铺子正缓缓地淌着血。但除此之外,篷子内碗摆放地整齐,空间错落有秩,看得出来,虽然环境极差,但她却喜爱整洁,善于打扫,完全不是什么劳什子肮脏的样子。

      云无芒也似乎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他的神情有些慌乱,像是有坝上满是洞窟却不知道先堵上哪个。他正从身上掏出一把绿色的药草,准备碾碎了喂给床上的女人吃。

      女人缓缓转过头来,原来她还未昏睡过去,她的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里也充满了痛苦。

      在这个女人面前,云无芒的神情十分冷静,他直直地对着女人说:“相信神,神会保佑你,只要你自己不要放弃自己,神永远会保佑你。”

      女人的眼中仿佛亮起了一丝光,云无芒指着白砂道,“看见了吗?这就是神使,神从未抛弃每一个人。”

      当她缓缓抬头看向白砂时,白砂缓缓走近她,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你从不肮脏,从不邪恶,你是美好的人,你的孩子,是神送给你的礼物,把他生下来吧。”

      女人的眼中竟流出泪来。

      当天空破晓,一声婴儿啼哭出声,白砂的眼中也流出了热泪。

      很久以后,当吉奥亲自抱着婴儿来到云无芒面前,请他取一个名字,云无芒看着白砂。

      “信,这个孩子一定自信,相信,不拘于流言,不囿于城墙,走到更广大的世界中去。”

      后来,白砂问云无芒,为何部落如此对待生产的女人。

      “禁忌。从前有一位巫医,他同时也是部落的祈雨老人,向大家诉说,女人生产是对宇宙的扰乱,生产时流的血会给部落带来灾祸,引发能烤干部落的热风,阻止给部落生命的雨水。后来,女人的生产就成了禁忌,所有的男人都必须和生产的女人分开,即使她们快要死去,也不能触碰,当她们因生产而死去,只能与泥土为伴,无法使用棺材。”

      这是白砂第一次看到女人生产,但他却成了生产的祝福之神。自从吉奥顺利生产以后,许多要生产的女人,都会在临产前的夜里,请求白砂给予她们生产的祝福。

      对于部落来说,除了敬神和生存,没有什么比生产更大的事了,男人们虽然无法接触妻子,也会在夜里跟在妻子的身后,来到那个神奇的木屋中。

      为了让女人顺利生产,白砂几乎翻遍了脑子里的记忆,凭着系统给的地图,走遍了部落中的树林、河川,寻找记载中曾救人的草药。

      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几天,白砂却有了隔世之感,在现世的世界中,他只有妹妹一个亲人,在这里,他却要承担神使的责任,那些朴素的男人和女人,热切望着他的眼神,婴儿柔软的身体和哭声,都让他觉得有了一份沉重感,被人需要,这在他以前看来最不想要的东西,此时也给了他一份喜悦和归属感。白砂偶尔也会提醒自己,毕竟这只是一个游戏世界,所有的人只是一段数据,但从心底生发出来的生命感,使他的心跳加快,似乎在说着分明并不如此。

      早起后,白砂就在部落中寻找着黄芪、白术和艾草,有记载,这三种草药都具有安胎、补气、驱邪之效。他曾向云无芒讲述过几种有益的草药,还在树皮上画出了几种形状,白无芒说过,黄芪、白术和艾草都曾在喀玛部落的树林中出现过。

      林中郁郁葱葱,只有几条开辟出的小路,并不好走,白砂远远地看见,远处有一片绿色的草丛,长得十分像艾草。

      在这个资源并不丰富的部落中,艾草已经是难得的草药。想到一众女子在草药的帮助下,难产的死亡率会大大降低,白砂不免露出了笑容。

      就在他出神之际,郁郁葱葱的草丛之中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声。白砂从未生活在野外,自然对野生动物缺少警觉之心,对这不寻常但并不大的声音也没有多加注意,正当一个黑影扑向白砂之际,远处一把匕首狠狠向白砂身上飞来,地上瞬时多了一个扭动的长条,竟是一条浑身漆黑的细蛇。

      “你不知道危险吗?为了那些女人,不要命来到这里?”

      白砂向一棵树后看去,正站着满脸怒容的蓝翊,白砂不太明白,为什么蓝翊这么生气。

      “这是一条剧毒的蛇,被咬中一口,日落之前你就会死去。”看着白砂清澈的眼神,蓝翊心里有些来气,一想到这个人也许今天就要死在这个林子里,浑身僵硬再也无法醒来,他不由得有些生气,此时他并不知道,生气源于恐惧,而恐惧源于在意。

      反观作为科技时代产物的白砂,对这要夺去他性命的毒蛇本来是浑不在意的态度,他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生物,而即使是死去,也不过是退出这个游戏罢了,但看到蓝翊如此紧张,白砂也为自己的轻率感到有些愧疚,好像不是自己的命丢了,而是害得蓝翊的命丢了。

      地上的蛇还在扭动,白砂此时才感到有些后怕,不过他不是怕自己死去,而是怕他如果死去,那么那些苦命的部落女子,也许又要回到以前无人关照的生活了。

      蓝翊的眼神中闪耀着些许光芒,这和白砂第一次见到蓝翊的冷漠样子十分不同,于是他问了一直没有机会问出的问题。

      “为什么要带我来到这个部落?”

      没想到蓝翊却撇过了脸,并不想回答,直到他转过身,才有不清楚的话随风声传来,“只是不想让你死在部落外而已。”

      白砂却玩兴大起,加快脚步跟了上去,“说说呗,蓝大哥,蓝哥……”

      如果白砂注意到蓝翊的耳朵就会发现,那小麦色的皮肤此时却有些发红。一直到部落里,蓝翊也没有正面回答,一路上都是白砂嘻嘻哈哈的俏皮调笑声。

      白砂回到木屋后,却没有看到云无芒,想来云无芒也许还在照顾吉奥,便赶去了棚屋。

      路上看到一群部落人朝着林子里走去。

      “快走,蓝翊大人正召集大家呢,听说了吗?神使大人为了给女人采草药差点被毒蛇咬了。”

      “毒蛇啊,那可是好东西啊,对捕捉豹子很有用处呢?”

      “要是能得到一颗蛇牙,那才了不起呢?”

      “我们比一比,看谁先抓到毒蛇。”

      ……

      原来是蓝翊,白砂有些感动,没想到蓝翊嘴上不吭声,却立刻带上了族人去铲除危险。

      云无芒果然在吉奥的棚屋中,几天不见,吉奥的孩子已经大变样,在云无芒的照料下,变得白胖了些,吉奥的眼中也满是神采。

      看到白砂后,云无芒和吉奥的眼中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毒蛇咬伤你了吗?”

      白砂原地转了一圈后,朝着他俩笑道,“这不是好好的吗?”

      “听蓝翊说,林子里有毒蛇,你差点被毒蛇咬伤,要是你受伤了,那可怎么办啊?”吉奥说着便难过起来,差点要流下眼泪。

      “只是小黑蛇而已。”白砂赶紧安慰道,可不能让产妇流泪啊。像魔法一样,白砂从身后拿出一束花,递给吉奥。

      “花?好漂亮啊。”吉奥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欣喜地接住了花,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先回去熬草药啦,你好好休息吧。”白砂看吉奥有些疲惫的样子,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棚屋。

      云无芒也和白砂一起走了出来,回到木屋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白砂没有隐瞒,将在哪里遇到的毒蛇,蓝翊如何救他的过程事无巨细地说了。

      “真是命悬一线啊。”云无芒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危险竟如此之近。

      “没想到那片林子里有毒蛇,幸好蓝翊及时帮了我。”白砂也很高兴,来到这个部落不久,竟然有如此多的人关心他,这是他在现实世界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云无芒转身走进他的屋子,接着拿来一个布包。

      “这个你拿着,能够驱赶虫蚁,这是老祭司留下的。”云无芒将布包递给白砂,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白砂接过布包,没有问材料是什么,便向云无芒暂时告辞,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熬制草药了。

      经过毒蛇这件事后,白砂出门便多加小心谨慎,随时把云无芒的布包带在身上,也提防着大型野兽的到来。蓝翊有时跟在他的身边,教他辨认野兽的踪迹。

      回到木屋后,白砂便将草药的辨认方法教给女人们,只要有女人生产,便熬制草药,又和云无芒一起照顾婴孩。时间一长,部落里的婴儿和产妇一时竟没有夭折和难产,这让部落里的男人女人们无比感谢白砂。白砂并不居功,还是十分谦虚地对待部落人,亲切地照顾他们,白砂也由开始的陌生人,到部落人真正敬他为神使大人。

      连首领大人听说了这件事,也在部落大会里邀请白砂参加,当众感谢白砂,请求白砂将草药的认识和熬制办法教给其他部族人,这样一来,草药开始在全部落闻名起来,不过这是后来的事情了。

      当首领问道白砂想要什么奖赏时,白砂看着一众的部落男人,他们拥有高的地位,安稳的房子,充足的食物,心里却为女人们感到悲哀,尤其是那些生产的女人们。

      “首领大人,我请求那些生产的女人们,能够住在安稳的房子里,能够有男人照顾她们,能够有男人照顾孩子。”白砂缓缓道。

      众下却一片哗然,白砂每多说一句话,众人的声音便再大一分。

      “首领大人,女人和婴孩远离男人,这是部落的传统啊。”

      “白砂神使,您还是不懂部落的规矩啊。”

      “女人和婴孩,都是脏污之物啊。”

      “部落下一次的捕猎怎么办?”

      ……

      看着这些男人反对的声音,白砂却觉得有些好笑,男人从未身经苦痛,却在此为自己哀嚎,那些女人们,又有谁为她们哀嚎呢?

      “我只是请求各位大人们,难道各位大人们,不是被女人生下来的吗?不是从一个婴孩长成现在的大人样子的吗?假如所有女人和婴孩都是脏污,那被脏污生下来,从脏污长大的你们又是什么呢?作为部落人,不希望部落迎来更加的强大,难道希望婴孩都出生都死去吗?你们在外捕猎,依靠的是自己的力量,为何要怪罪于女人呢?哪个女人不是时时刻刻牵挂自己的丈夫呢?可是女人们却不知道,他们的丈夫却时刻想要舍弃她们。”

      “神使大人的要求我答应了。”首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知那句话触动了他,他的眼睛里冒出了汹涌的红光,以至于其他人都不敢与之对视,在没有其他人反对的情况下,这件与先前完全相违背的事竟然就这样被决定了下来。

      当蓝翊看着首领时,也许只有他能够体会首领现在的心情,被牺牲的女人,不仅仅是那些女人,还有一个,就是他们的母亲。虽然蓝煜自从当上首领后,从不曾表露对那个女人的思念,但蓝翊知道,那个女人从未被忘记。甚至,是那个女人的牺牲,才有了他们兄弟俩的现在,只是女人的牺牲,也从未有其他的人能够记得。

      云无芒看着舌战群儒的白砂,眼神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也许,神真的存在。

      女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后,都疯狂地尖叫,高兴地围起来跳舞。男人们原先还很不情愿,但看到女人们高兴的样子,也都笑了起来,自家有产妇的男人帮着女人们从又小又破的棚屋搬走。有一些实在反对的男人,在蓝翊来到之后,也老实地迎接女人和孩子回到了屋子里。

      部落里高兴地氛围持续了很久,当大家发现女人和婴孩在屋子中能够更好地生活时,反对的声音便都消失过了。

      白砂此刻并不知道,他为部落带来的这份活力,将来将会为部落带来多大的力量。那些优秀的人,都纷纷自这一批孩子中诞生,优秀的领导者、猎手、医药师……白砂只是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为吉奥和信多求来了一个遮风避雨的空间,也许多了一个地位。往往是这些小事,这些从未被人放弃的微小细节,在暴风雨遮天蔽日之时,也为部落撑起了一个遮蔽之地,这些被庇护的人也为这些曾经庇护过他人的人,撑起了一个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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