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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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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夏天。
热,令人不安的燥热。
潜伏在地下的生物不再蛰伏,不再蠢蠢欲动。它们露面了,迎着烈日张牙舞爪,龇牙咧嘴。
蝉声聒噪至极,是生命最后的嘶鸣。
这样的天气,足以让一切好心情化为浓烟消逝。
安静。
只有热浪翻滚的声音。
草籽在高温的蒸腾下碎裂,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
安妮没找到阴凉的地方,只是勉强坐在一棵大树下,躲避锋利的阳光。
缝隙透出的火焰在皮肤上跳跃、聚焦、灼烧。
春末……这个天气很不对,可是安妮不敢问,甚至不敢留在帐篷外听妈妈和凯德阿姨的推测。
疲累悄无声息地升温,一连串的紧张已经让她的大脑发出最后通牒。
“安妮,别太勉强自己。”
“我睡不着。”
不是不累,是睡不着。
阿木木心疼地靠近安妮,让她沉重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他轻缓地拍打着安妮的后背,绞尽脑汁想着安慰的话语,可是他不知道有什么词语可以减轻这样的痛苦,这未知的痛苦。
“滴答……”
“滴答……”
阿木木突然感觉手背上的一处一瞬间冰凉,带着湿润。
“下雨了?”
安妮坐起身,把手伸出去,接住滴落的雨水。
“嘶……”
手就像触碰到火焰一般被迅速灼烧了一下,接着腐蚀的疼痛感传来,像蚂蚁在啃食皮肉。
“滴答……”
又是几滴雨水,落在安妮的衣服上、腿上,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被雨水沾染的地方多了几块焦黑。
“是酸雨!”
腿上的疼痛也清晰起来,安妮立刻把提伯斯变回布偶,一只手施展冰灵力遮挡,一只手拉着阿木木往部落奔跑。
“快回部落,那里安全!”
部落有防护罩在,酸雨是腐蚀不了的。
然而跟在后面的阿木木眼中却溢满担忧。
“轰隆!”
之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多出来成片的漆黑乌云,酸雨倾泻,夹杂着刺目的闪电和震耳的雷声。安妮被闪得头晕目眩,只能更快速地往部落跑。
“嘶啦!”
闪电呼啸,就好像在头顶炸开。不祥的气息弥漫,金黄的蟒蛇睁着闪电的竖瞳,对眼中映出的大地虎视眈眈。雷声随之而来,轰鸣声越来越大,一下一下打在安妮心上。
紧张得只听见耳边呼啸的风声和在脑中回响的雷声。
奔跑。
然而迎面而来的,是只大不小的雨丝,在狂风中飘摇,越来越猛烈,直至——倾盆而下。
“怎么回事……”
安妮顿住了。
面前是成片的帐篷,或黄或白,却都染上焦黑。雨块如同冰雹,砸在无形的护盾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族人们竭尽全力维持护罩的完好,然而仍旧有漏网之鱼不断钻入,腐蚀触碰到的一切。曾经安妮以为坚不可摧的堡垒正被一点点瓦解……
“安妮,快过来!”
凯德一把将安妮拉入保护圈内部。
“凯……”
“嘶啦!”
是闪电!
潜伏已久的闪电!
金色的巨蟒呼啸着冲向安妮,庞大的身躯砸在护罩上,“噼里啪啦”的声音瞬间迸射!还有族人们的惊呼、痛哭……一击毙命,巨大的光芒炸裂,粉碎了面前的一切。
“轰隆!”
惊雷似乎在为金色巨蟒即将收获的成功奏乐。
“噼啪……”
雨块如同冰雹,砸在帐篷上,掀翻了木棍布料;砸在地上,把草烧成灰烬,留下大大小小的土坑;砸在人身上,灼烧、腐烂、剧烈的疼痛……
“安妮!”
凯德紧紧抱住面前怔愣住的人。
“凯德阿姨……”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混乱,死亡,好像都只发生在一瞬间。酸雨还在一盆盆倾倒,金色的巨蟒还在疯狂地吞噬一切。
“滋啦……”
是被腐蚀的衣服和皮肉在溶解……
“弗洛!”
是爸爸!
爸爸会力挽狂澜的!
一定会的!
那个高大的身影披着残破的斗篷屹立于狂风暴雨中,手里是闪着幽深光芒的紫色权杖。
他缓缓举起权杖,默念咒语,弗洛紧跟其后,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紫色的神秘宝石和权杖的光芒交相辉映。
在阴风呼啸中,他们顶着酸雨闪电,凝聚起庞大的力量……
“嘶啦!”
天道似乎有所察觉,再次降下巨大的闪电!
“撑住!”
暗紫的结界诡异危险,在如今却成为救命的唯一稻草。族人们忍着剧烈的疼痛共同吟诵起诡秘的咒语,力量汇聚在上空……
“嘶啦!”
又是一道闪电!
塞弗勒斯高举的右手剧烈颤抖着,几乎承受不住要跪下。然而他的身后还站着弗洛,站着凯德,站着无数他的追随者,他的亲人……
“嘶啦!”
塞弗勒斯喷出一口鲜血,剧烈颤抖的身体上皮肉翻飞。弗洛流着泪接过他手中的权杖,然而……
“嘶啦!”
权杖断裂。
弗洛承受不住地跪倒在塞弗勒斯面前,同样落下的,还有此起彼伏的尖叫。
“不要!小石头!”
是部落最调皮的那个孩子,被闪电吞噬了。
“莫尔!”
是做针线最厉害的阿姨,曾经给她补过衣服。
“救命!”
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悲痛在蔓延,生命却仍在流逝。上一秒还在为亲人离去悲痛万分的人,下一秒再次沦为猎物。屠宰场里,只有一条条金色蟒蛇穿梭,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住手!”
面前的一切都模糊了,然而夺目的光芒却一次次降下,在黑暗中如此闪耀。安妮竭尽全力抵挡,却只是徒劳。
“嘶啦!”
“安妮!”
又是一道强横的闪电,带着劈开天地的气势,毫不客气地砸向安妮。金黄色的光芒闪烁,安妮只来得及看清深色眼眸中再也抑制不住的悲伤绝望。
“轰隆!”
是心中的防线倒下的声音。
和那个纤细的身影一起。
“滋滋……”
闪电带着火花的声音,麻木了她在雨中的双腿,却不及心中的窒息让人疼痛。
她第一次看见她领导族人的父亲跪下;
她第一次看见她顽强不屈的母亲跪下;
她第一次看见温柔却永远坚韧的凯德阿姨跪下。
在无数的哭喊和哀嚎中。
“嘶啦!”
是得意洋洋的闪电。
铺天盖地的雨,狰狞的爪牙紧紧抓住每一寸皮肤,誓要啃噬殆尽,草木,房屋,还有……人。
一条条面目可憎的金蟒扭曲着粗壮的身躯,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生命,鲜血来不及飞溅,就化为灰烬。
雷声呐喊着助威,只是顷刻间,面前似乎什么也没有了。
“凯德阿姨……”
“爸爸……妈妈……”
安妮无措地跪着,面前是因疼痛弓起脊背,咳血不止的凯德。
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爸爸!”
“妈妈!”
面前什么也没有了,只有黑暗中不时闪现的金黄。紧握的手骨节分明,用尽全身力气,却也攥不住流逝的生命。
一片嘈杂中,凯德阿姨咳嗽的声音却是那么清晰,压抑的、痛苦的……
“嘶啦!”
“嘶啦!”
安妮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条了。
“凯德阿姨……爸爸……妈妈……”
她只能一遍遍默念着,然而再也没有人从身后温柔地抱住她。
没有。
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
手中的温度终于冰冷,轻盈的光点升入空中,颤动、消散。
安妮颤抖着站起身,残破不堪的衣袖下,青筋暴起,灵力汇聚,带着极度的愤怒和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所有人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为什么,要夺走她平静幸福的生活,她挚爱的亲人!
为什么!
凭什么!
“嘶啦!”
这一次,闪电终于降临在安妮身上。
全身的疼痛和麻木蔓延开,五脏六腑被紧紧揪住撕扯,皮肉好像被啃咬割裂,手指痉挛扭曲,那种嵌入指甲的针刺感却没有任何缓解。膝盖似乎受到了猛烈的撞击,然后硬生生从腿上掰下……
这就是凯德阿姨的感受吗……
痛。
全身粉碎的痛。
心如刀绞的痛。
原来,她只是这么弱小的存在……
甚至没有资格攻击,便倒在擂台。
“为什么!”
“啊——!”
“轰隆!”
“嘶啦!”
“砰砰……”
“滋滋……”
是胜利的交响乐。
似乎在嘲笑她徒劳的呐喊。
“嘶啦!”
又是全身过电的剧痛。
安妮汇聚的灵力被打散。
“为什么……”
弱小。
安妮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后悔过。
哪怕掌握一点黑魔法,哪怕知晓一点超越天道的力量,她也不会输得这么狼狈,这么……一无所有。
“为什么……”
——因为弱小。
就这样吧。
一切都结束了。
恐惧的、不安的,都变成现实了。
在这一刻,梦碎、长眠。
可是不甘心……
明明昨天,还是欢声笑语啊!
明明有过希望,和幸福啊……
究竟是为什么?
所谓的黑魔法吗?
所谓的反抗天道吗?
所谓的……
过往的种种在眼前重演,所有的情绪串联成一场戏剧,十三年的光阴浓缩在脑中。
她好像在那一瞬都明白了。
却只能带着无尽的仇恨和绝望死去。
“嘶啦!”
又是一道闪电。
混乱的思想终于停止。
耳边除却杂乱的轰鸣再无其他,眼前的白芒一闪而过。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安妮似乎看到了一切的一切。
一个旁观者还站在大雨倾盆的天空下,目睹全程。
他的发梢流着雨水,衣服已经湿透,可是眼中的光亮却抹不开,凝视着空荡荡的一切不知所措。不知是雨水,汗水,还是泪水,顺着脸颊麻木地流淌下去。
阿木木摊开手,里面好像还有另一个人的温度。
没有疼痛,没有伤害,这些雨滴落下来,只是冰冷了颤抖的心脏。
恐惧,绝望,和闪电一样砸在身上,但是只有精神的灼烧,阿木木知道那是置身事外的人唯一能够感知到的东西。
甚至安妮最后的呼喊,在他耳中都那么缥缈。
两个世界。
“缇啵丝……”
焦黑的泥土突然隆起,埋在地下的灰黄被拱上地面,一只娇小的毛绒玩具熊艰难地爬出来,还是滑稽可笑的模样。
在雨水的冲刷下皱了皮毛。
阿木木记得,谁要是敢弄乱提伯斯的呆毛,安妮是要生气的。
“缇啵丝?”
提伯斯环顾四周,只有被烧焦的杂草和满地土坑。
阿木木张了张口,很想告诉它,你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缇啵丝……?”
提伯斯无助的叫喊在雨声里渺小又清晰,它张望四周,和阿木木一样,迷茫,悲伤,疑惑越来越少。
它大概也明白了。阿木木这样想着。
不知道它是不是也很疑惑,为什么自己没有一起逝去,而要见证这一切。
阿木木伸出手,想拉着提伯斯的围巾带它离开。可是面前的玩偶却有着不同以往的固执。它挥开阿木木释放的善意,面对着荒芜的土地坐下,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吧……”
很轻很轻的,他的声音。
劝着提伯斯,也劝着他自己。
这是很久以前,就想到过的场景的……
“缇啵丝……”
面前的玩偶在慢慢变大,没有了安妮的魔法装饰,它褪去了洁白的绒毛,变回了黑黑的凶狠的模样,佝偻的脊背却仍旧显示着主人的脆弱。它的毛发被雨水打湿成一团一团,满身泥泞,那颗头几乎缩进脖子。
阿木木站着,看着黑熊长得比自己还高,眼睛越来越酸,越来越胀。
“契约没有了……你,自由了。”
我也自由了。
我们都自由了。
“提伯斯……”
是粗壮雄浑的声音。安妮曾经最不喜欢提伯斯这样说话了,她会怪它粗着嗓子吓人。
“大笨熊,要乖乖的!”
“不可以这样说话,会吓到木木的!”
“你听话,我给你抓鱼吃……”
……
走吧,没什么可等的了。
那双沉重的腿,却像绑上了石头一样,就是挪动不了分毫。
走吧……
有什么黑黑的东西从提伯斯身上渗出,飘到空中……阿木木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充斥了许多妖异的雾气,纠缠着凝聚在一起。深不见底的黑在半空中被塑造成一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浓的雾气甚至隔绝了雨滴……
提伯斯转身,阿木木才看到,他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黑色从他身上钻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棕黑的皮毛也越来越深,闪烁着幽暗的紫色。那道疤从右眼斜上方出现,贯穿右眼,延伸到嘴角,把他衬得越发可怖。虎牙渐渐变成獠牙,爪子也在不断伸长,寒芒乍现。
这是阿木木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提伯斯……”
不同于任何一次发音,深沉阴郁的呼唤仿佛是一句话,一阵钟声。阿木木不知道它说了什么,只是那紫黑色的瞳孔凝视的地方,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扭曲,凝聚,散去,聚集……
“安妮!”
没有回应。
冲刺到她面前的阿木木顿住。
不是光线的问题。
面前的少女,皮肤雪白,黑发贴在身上,柳叶眉,樱桃唇,双颊却没有一丝血色。她的眼睛是漆黑的紫,和提伯斯突变的瞳孔如出一辙。身上的连衣裙没有蕾丝,没有蝴蝶结,取而代之的是歪歪扭扭的符文,和若隐若现的黑色光芒。周身的雾气围绕着钻进去,阴沉的天空下充斥着不祥的气息。
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渐渐聚焦。
是茫然的。
阿木木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我,还活着?”
安妮抬起纤细的双手,除了更加清晰的血管,没有任何伤痕。冰冷的雨水还在冲刷一切,焦黑的罪证却无法被抹去。
抬头,视野里,空空荡荡。
“木木……凯德阿姨……?”
安妮看见面前的人,还想问什么,可是突然又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了。
这是她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即使空无一物,即使面目全非,她也知道,就是这里。
一切都毁了。
她还活着。
“想哭,就哭出来吧。”
这里有可以掩饰泪水的雨,和可以拥抱的人。
“木木……”
麻木与怔愣之后,是海啸般翻涌的悲伤。那些回忆,那些情感,破笼而出,顷刻间充斥到四肢百骸。
没有思想,可是思想又好像被什么占据了,只有泪水,还可以带出一点憋在内心的剧痛。
安妮扑到阿木木身上,是冰冷的触感,和内心一样僵硬。
她在哭吗?脸上只有液体流淌的感觉。
“木木……木木!”
她想说什么都没了,她想说目之所及皆是灰烬,她想说她好难过,她想问未来该何去何从……
恐惧、不安、孤独在苏醒,疯狂啃噬着残存的理智。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毁了,一切都毁了。
那是我的家啊!
我最爱的人啊!
我的幸福啊……
“呜……呜……啊!”
抽噎的野兽的嘶吼声在漆黑的荒原里响彻,即使越来越沙哑,也不曾停息。两个小人跪在暴雨中,拥抱彼此汲取温暖。
一旁的黑熊雕塑般矗立着,任由金黄的闪电照亮那道狰狞的伤疤。
……
“我要去光明学院。”
这是沉寂了整晚的少女说的第一句话。
光明学院,魔法的圣地。那里孕育了无数能人异士,从战斗到炼器,几乎无所不教。最重要的是,那里是能学到强大魔法的最好地点,即使是天道,日后也不无一战之力。
但是那里不接受黑暗族。
“爸爸妈妈说过,我不会黑魔法,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黑暗族。只要我不使用任何黑暗的东西,就不会……”
安妮看着手里已经断裂的深渊权杖,一股悲凉油然而生,“把他藏起来,就不会被发现了。”
虽然,这是爸爸妈妈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
这是他们日日夜夜的心血。
“缇啵丝……”
变回玩偶的提伯斯抱住安妮的手,他脸上的伤疤闪了闪,权杖开始变得透明,压缩,最后化作黑点飞入提伯斯的身体。
安妮不想知道提伯斯究竟是什么,来自何处,又是如何复活了她。既然她没死,就会竭尽全力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家庭、族人、正义、未来……
“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说起来容易,可是安妮心中清楚,她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敌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甚至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对抗,更是天方夜谭。五百年的光阴,在天道面前转瞬即逝,她微不足道的愤恨,更是渺小得不值一提。甚至,它都不知道,有一个人试图反抗它。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也不过如此。
安妮绝不会对阿木木的离开感到任何不满。
“我不会离开。”
少年还是坚定的神色,头一次挺起胸脯直视面前微微颤抖的少女。
那双猫眼里,是一如既往的柔暖。
“你随时可以走……”
“我不会离开。”
既然你还在,那我就还有守护的对象。
安妮没有接话。她走到一片焦黑的土壤面前,蹲下身,就着不大不小的坑挖下去,很快在其中找到了一个陈旧的陶瓷罐。安妮打开木塞,金灿灿的光芒射出,在阴沉的天空下十分耀眼。
那是一罐金币,装在破旧的粗布袋子里。
或许凯德阿姨早就设想过这一天的来临了。
她设想过,爸爸妈妈设想过,族人们设想过,甚至木木都可能设想过……只有她,永远无法想象这一刻的到来,因此毫无接受能力。
“走,我们……去圣城。”
娇小的身影缓慢站起,一手提起袋子,一手揽住小熊,迈着沉重的步伐向一片荒芜中走去。黑发少年紧随其后,在初升的红日下,两道身影被晨曦拉长。
白色蒲公英的绒絮没入幽深的丛林,和他们擦肩、飞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