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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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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在床上躺了一会,即使是抱着热水袋也无法驱散萦绕周身的绝望与寒意。死亡的冰冷如有实质,像踩在脚下的影子一样跟随着他,而粉身碎骨的痛楚也抵不过那双紫眸中闪烁的泪光。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平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吃完饭了。胃部开始因为饥饿而隐隐作痛,他再次翻了个身,疼痛却不曾因为姿势的变化而舒缓,反而逐渐变得强烈。
“松田。”他听见伊达航在敲门,“你怎么样了?我们有事想找你谈谈,方便开一下门吗?”
松田阵平强撑着爬下了床,紧紧捂住胃部,弯着腰往前走去。他打开了卧室的门,发现四位同期都站在外面,俨然一副要与他长谈的架势。
“我……”
他刚说出一个字,就忍不住呕了一声。胃里抽搐的痛感令他呼吸急促,双眉紧锁,完全直不起身体。
“小阵平?”萩原研二担忧地扶住了他,“疼得很厉害吗?要不要带你去医院看看?”
松田阵平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捂着嘴跑进了不远处的卫生间,趴在盥洗池边呕吐起来。因为没吃晚饭的缘故,他倒空了胃也吐不出什么东西,只呕出了一点清稀的酸水。
萩原研二快步跟了上去,见松田阵平呕吐不止,顿时一阵心慌。他一手扶着恋人,一手轻轻拍抚着对方颤抖的脊背,心里一阵阵拧着发疼。
按照过往的经验,今年入冬之前,小阵平可能又要感冒了。要是这次支气管炎连同胃病一起发作,肯定会更难受吧。
“松田!喂,你真的不要紧吗?”
降谷零皱着眉看他吐得近乎虚脱,一时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
伊达航在客厅倒了杯水,也没进去卫生间,只是静静守在外面等候。
过了片刻,松田阵平才勉强缓过来些。他被萩原研二扶着回到客厅,接过伊达航递来的水喝了两口,擦了擦额角渗出的冷汗。
诸伏景光关切地望着他,劝道:“你这样不行的,就算不去医院,至少也要吃点药吧。”
松田阵平没再拒绝。他见萩原研二从药箱里翻出了自己常吃的那种胃药,就接过来兑水吃下了,半阖着眼倚坐在沙发上休息。
他歇了一阵,突然想起先前几位同期敲门的事,睁眼问道:“你们刚才……是想和我谈什么?好像挺严肃的样子。”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太忍心开口,最后还是伊达航主动问他:“松田,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看你一直闷闷不乐的,我们都很担心你。”
“对啊,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别再瞒着我们了。”降谷零接话道。
松田阵平早就猜到他们会问这个,搬出了刚才临时想好的说辞:“我没有遇到什么事,只是最近经常不舒服,所以有点影响心情……你们应该能理解的吧?在非常难受的情况下,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大家都对这个解释不太满意,原本打算再问几句,可是眼看松田阵平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他们也没法再狠下心逼问他了。
“算了,时候也不早了。这个点还没吃饭,大家也都饿了吧?”
萩原研二首先放弃了逼问的念头,决定先给幼驯染做点吃的,他现在的胃可经不起饿。“我们还是先去准备晚餐吧。”
“也只能这样了。”诸伏景光无奈地跟着萩原研二去了厨房,“过段时间再找个机会试探他吧。”
次日上午,萩原研二带着松田阵平去医院做了个详细的检查,除了胃溃疡和支气管炎的老毛病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距离死神宣判的死亡日期越来越近了。
松田阵平看着台历上的数字,心中已经没有起初的那种紧迫感。
化学科的工作越是清闲,他就越有一种碌碌无为、虚度光阴的无力感。尽管明白警视厅的长官们是为了他的健康着想,才给他安排了一份没那么辛苦的闲职,但他还是会怀念以前在机动队的那些时光。
不知不觉,又到了下班的时间……这样毫无波澜的生活,真是让人不爽啊。
“松田警官!”
被那个陌生的女声叫住时,松田阵平愣了一下。他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女警,感觉好像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她。
“你是……”
“您还记得我吗?”女警礼貌地微笑道,“我是紫野星,四年前我读高三的时候,您在多磨町帮我追回了失窃的手机。”
“原来是你。”
松田阵平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毕竟那封寄到警视厅的感谢信可是让萩原耿耿于怀许久。“你大学毕业之后读了警校?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就四年了。”
“是的,我现在是一名法医。”紫野星说道,“没想到能在科学搜查研究所遇见您,我还以为您是搜查课的警官呢。”
“不,我原本是机动队的,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被调到了化学科。”
松田阵平也没想到她会是法医,本来还以为她会选择做交警。“当法医很辛苦吧?对女警来说,想必更不容易。”
“我不怕这些,因为我的爸爸就是法医。”紫野星述说着对未来的憧憬,“我也想和他一样,为死者伸张正义……曾经被警察帮助过的我,也希望能以警察的身份帮助更多的人。”
松田阵平听罢,缄默半晌。这样看来,他当初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起码没白来这个世界走一趟。
他已经没有未来了,但是警视厅依然会有更加年轻、更加鲜活的生命为守护民众而努力,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火是很容易熄灭的——不过,只要有人愿意保留火种,就能将它的信念继续传递下去。
“你很有志向,祝你前程似锦。”
十月下旬的天气越来越冷,连日的秋雨为天空涂上了一层灰色的阴霾。
栗山绿正坐在电脑前处理文件,听见有人按门铃,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
“您好,欢迎光临妃律师事务所。”
来人是一名看起来二三十岁的男子,他穿着黑西装,双眼被黑色的墨镜掩盖,让人难以猜测他的心思。
“你好。妃律师在吗?”
“我是妃老师的秘书,她临时有事离开了,再过十分钟左右就会回来。”栗山绿将他迎了进来,“能麻烦您坐在这里等一会吗?我去给您倒杯水。”
戴着墨镜的男子微微颔首,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将黑色的雨伞放在一边。
栗山绿倒了杯水递给他,暗暗揣摩着这位客人的来意。
像他这样年轻的客户,来律师事务所多半都是为了做婚前财产公证。可是看他一身冷峻肃杀的气质,还带着几分萧索的味道,又不像是好事将近的样子。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那名男子用平淡的口吻吐出惊人之语:“我来办理遗嘱公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