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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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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天陨十年,君王无道,妖妃祸国,国师乱政,官吏贪腐,苛政重税,民不聊生。
又逢旱灾水患四起,难民流离失所者众,一时饿殍遍野,瘟疫肆虐,官吏勾结,贪墨粮款,拒难民于城外,任其自生自灭。
十一年秋,万民起义,拥靖王为统帅,入关,逼皇帝退位。靖王一路向皇城,无往不利,更有百姓开城门,夹道相迎。奈何天灾,粮草不接,被困于渭城。
第一章
渭城中,靖王征用了当地县衙府仪事,居中调配,伺机突围。
已被围困半月有余,粮草本不充足,敌军更是深知这点,也不急于攻城,明摆着要将他们耗死在城内。
“废物!”县衙大堂内,伴随茶杯炸裂声的怒吼,压得堂下众人噤若寒蝉。
只一旁的侍从轻轻的为岑明谨换上一杯茶水,又低头退下。
“靖王殿下,”一人小心翼翼试探上前道:“属下已经派人去调查了,粮草丢失一事,协助运粮的启胜商会难辞其咎!”
立刻有人上接道:“废话,本来遍布各地的一个大商会,一夜之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想也知道有问题!要我说一开始就不该信什么商会。”
“可是……”与启胜商会真正打过交道的官员思忖着说道:“启胜商会一向信誉极佳,哪怕是乱世之中也信守道义,又一直是站在起义军这边的,这次失联怕是有什么误会!之前粮草募集运输也是由他们暗中避过朝廷,三年来从未出过差错,每次都能及时运到。在下以为这次只怕是遇到什么事才延误了。”
另一人上前打断道“启胜商会上千人,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怎么都联系不上,怕不是早有预谋!就等着我们杀到帝都周围时,断我们退路,打我们个措手不及。不然你怎么解释,粮草一断,朝廷大军就刚巧伏击过来,把我们围困在这死城!”
“
那是渭城地型特殊,利于皇城调兵!还容易堵截我们的粮草道路,才……”
岑明谨盯着堂中众人,觉得被吵得头痛,又怒道:“别管那他妈的什么商会了!行军打仗,粮草这么重要的事!你们就没有其他部署吗?啊?已经半月有余!若是再没有粮草供给上,明日就得给我硬上!突破重围,直接给我杀进皇城。”
底下的人又不敢说话了,战斗计划早已定下,但大家心里都明白那意味着多惨烈的代价,粮草不足,兵困马乏,胜算难料。
但这些将领们也清楚,继续这样被围困下去,依然也是个死。
岑明谨盯着堂中这些人,争论不休却也拿不出个主意。
恍惚间想到一个抹白色身影,若是他在,总是能拿出意想不到的主意来,好像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他……
意识到自己在想那个人,赶紧打住思绪,让那抹白色的影子滚出自己脑海。
自嘲着竟还想着那通敌的奸细?难道还指望这奸细能帮自己解围?他想出的办法,怕是早让自己死无全尸了!
岑明谨猛灌下一杯茶水,浇灭心头怒火起身离去,不想再听那些没用的争吵。
行至无人处,一抹黑衣身影飞身落下,恭敬行礼:
“王爷,查到了!”
岑明谨应下,示意影卫往下说。
“启胜商会月余之前已经解散了,解散的十分突然,为首的行踪隐匿像是早有预谋,各城的商号不是关门就是换了其他商号的人。
“托给他们的粮草也不知所踪,但是,安定侯的人在那之前与商号的人接触过,而且购买过大批布匹,目前推测,粮草很有可能,在那时候被他们转运走了。
“商会老板余白不知所踪,属下抓到两个启胜的小喽啰拷问出,这个余白,可能只个名面上的老板,其实背后另有其人。”
岑明谨一条条听着,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另有其人?”
“是。”
“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查出。”岑明谨沉思着,一边向城门方向走去。影卫起身跟上。
“属下失察,只是之前,启胜上下口径统一,人员也都清白,只是个普通商会罢了。而且他们口碑信誉极好,虽然与各方都有生意往来,却并没其他瓜葛。而且余白自诩义士,不仅救济收容灾民,各方义军都受过他们救济,背景门路都很清白,谁都没查到他们背后有势力。我们合作从他们那收购并运输粮草也有三年之久了,之前从未出过纰漏,只近两个月开始才有了异常。”
“那背后之人是谁,有着落吗?”
影卫顿了一下,“还只是猜测。”
岑明谨停下脚步微眯了眼回头看向影卫,“谁?”
“是…王妃。”影卫低头回道。
“王妃?”岑明谨眼神转为冷冽。“那个奸细他也配?”
影卫赶紧改口,忖度着称呼,“是…时公子。”
岑明谨微皱了下眉,明显不满意,但也不多计较继续向城门方向走,“继续。”
“是,”影卫明显察觉岑明谨的不悦,小心翼翼继续回道“有人在余白那里见过时公子。但单凭这个,没法确定时公子就是背后的老板。”
岑明谨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当年为什么选择和民间商会合作?”
“……好像是…王,是时公子提议的!”影卫想了半晌。
果然是他,即使他不是幕后老板,也指定脱不了关系。
三年前了么?记得三年前那会儿还是两人感情最好的时候……
没想到那个时候就……时默言,你真是好样的!
“他人呢?”岑明谨怒极,一时都忘了自己把人封禁在后院了,又一瞬间反应过来,就要回身冲去后院质问,却是听到影卫带着疑惑回道:
“时公子他前日…已经去世了。”
“?”岑明谨一顿,猛的回身,“死了??”
“……三天了”影卫回禀。
三天?
岑明谨隐约想起来。
前日敌军来城下示威,佯装攻城,他正在大厅里紧急部署焦头烂额之际,有人来报说是时默言的贴身仆人在闯门,被侍卫拦下了,问他见不见,守城战况紧急,哪有时间去理会那个奸细又在耍什么花样,就叫人给赶了出去,还下令后院之事不许再报,让他们老老实实呆在后院。
那个仆人闯门时喊的什么来着?好像是说他家公子不行了之类的。
虽然撞见时默言通敌,念在时默言身份还是自己的王妃,岑明谨只是将人在后院看守起来,也并未动过刑。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
当时只当是时默言在耍什么调虎离山的计谋,没去理会。怎么会就死了?
虽然怀疑他通敌,但毕竟名义上还是自己的王妃,死了至少也会禀报自己知道,怎么死了三天了?
影卫颔首而立,回禀:“您说后院之事不许再报,就没人敢打扰您。但没有您的命令,也没人敢放后院的人出府,所以应该还没下葬。”
岑明谨听得直皱眉,难道?那个家伙真的死了?
想到那抹越来越瘦弱的白色身影突然消失,岑明谨心里募得一沉,仿佛被厉鬼狠狠攥了下心脏。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死了?
他飞身向那院子奔去,身体竟然有些不利落,他只以为是自己心绪不宁最近又过度劳累了。心脏跳动得很快,仿佛要拼命追赶上一些已经追不上的东西。
冷风卷着一些雪末飞落,触得人一激灵。
心跳依然很快,理智又拼命运转起来。
那日敌军攻城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就觉得奇怪,偏偏他在那时病了?
还有启胜的事,他的这个王妃可不简单,他背后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了。
已经被他人畜无害的表象骗过多少次了?怎么还没有记性?这么容易为那人乱了阵脚。
岑明谨深呼一口气平复心情。也许,也许是,金蝉脱壳?
岑明谨脚步又渐渐慢了下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时默言知道启胜的事要败露,提早一步假死跑掉也有可能,只要稍作探查就可证实。
“嘭!”
推开后院的门,门内烟雾缭绕。气势汹汹的岑明谨被呛得一咳,迷了眼睛。
院内,时默言那个小仆从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院子中央,一身麻布孝衣,一点一点往面前的火盆里续着纸钱,一脸的失魂落魄痴愣愣的,脸上还带着点淤青,眼神麻木,仿佛丝毫没察觉到有人进院一般。
他身前的台阶上一副草席,上面铺了厚厚的被褥,又被白布遮了鼓起一点来,单薄的,几乎与这满院的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那白布下是他吗?
岑明谨一步步上前,蹲下。心脏不受控得一下一下重锤着胸膛。
伸手想触上那白布,要拉开看一眼。但手臂千斤重,怎么都动不了。
不会的,一定不是他。
岑明谨心中默念。
他那么个诡谲的人,肯定是诈死逃跑了,这白布下一定什么都没有!
但脑中却情不自禁浮上那日最后一面,那人干枯的不成样子,就那样卧在枯树下的摇椅上,好像是真的病了。
那也不至于…不至于……这么快就丧命。
有耳鸣声响起。
岑明谨突然察觉到自己不太对,为什么在为这个奸细心绪起伏,心跳剧烈如鼓,好像要撑破胸腔爆出来,耳鸣骤然停止。
这心跳不太对,周围好像太过安静,本来也静谧的院子,现在却是连火焰吞噬纸钱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不对。
手很沉,身体也很沉,他费力的回身张望,见到刚才的影卫一脸的惊恐与紧张飞扑过来扶住他,嘴巴大张,像是在奋力喊些什么,但他却什么也听不见。
他能看到影卫在扶着他摇晃,但身体的感知好像错位了一样。
自己手臂和身前好像染了红色?这是?血?
哪里来的血?
他想开口询问,却发不出声音,却让胸前染上更多血色。
是我自己的血?
岑明谨拼命想发声,只觉得舌头僵硬。
头有点晕,他仿佛瞥见那个烧纸小仆从嘴角的一抹冷笑……那个仆从,是时默言最亲近的孩子。
我这是?中毒了?
他又费力得回头盯着地上的白布。
他想确认那最后的答案,拼命抬起手臂,还未触上白布,嘴里就又呕出一大口血,胸腔一阵刺痛,眼前天旋地转后突然沉成黑夜,然后再无知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