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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边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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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三点,是我带的硕士研究生例行的组会时间。
这群孩子,年轻气盛,急着要发论文,一直要我帮着看他们的实验设计得怎么样。
这不,还没到时间,他们已经提前到了。
“苏老师,您上次提出的建议,我们已经修改好了。实验设计书我已经发到了您的邮箱,学校那边儿我们也都联系好了,如果没问题的话,我们想下周就去做实验。”带头说话的是一个女生。
李爽,人如其名,是个直爽的姑娘,这几个学生中,她最积极能干,性子却有些冒失。
我很喜欢她,也最担心她。
“好,我看一下。”我对她说道。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接收邮件。
整篇文档浏览下来,实验设计的很严谨,前测,后测……这些流程都没问题,试卷难易结构也很合理。
看得出来,这群孩子用心了。
“没有问题,下周去做实验吧。”我对他们说道。
“好嘞!”那群孩子欢呼雀跃。
“有一件重要的事,你们要谨记,这比做实验、发论文要重要得多。”我言语有些严肃,全场安静下来。
“好,您说,我们一定记住。”李爽道。
“要确保学生卷子分数结果和实验结果不要泄露,就算是班主任老师,学生家长也不可以。”
李爽笑着说:“知道了老师,这个您每次都强调的,我们早就记在心里了!”
记住了吗?那就好。
几年前,我还在英国读教育学博士。
那年伦敦的冬天异常冷,周日我没有去实验室,窝在寝室的床上翻看社交动态。
我上下滑动。
有人晒情侣合照,有人晒结婚照,还有人晒娃……
唉,大家都是同龄人,人家都迈入了人生的下一阶段了!
而我,别人工作了,我在读书。
别人结婚了,我在读书。
别人都生娃了,我还在读书!
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惆怅,我准备关掉社交软件。
眼不见心不烦!
就在这时,屏幕右下角跳出一条好友验证消息。
没多想,我随即点开来。
“你好,我是李昭,江洛一中。”
李昭?
我依稀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是我高中同学。
我记得,他是个不大爱说话的男生,在班里的存在感很低。集体活动从不参加,他好像一直把自己置于边缘。
看见这个名字时,我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同时,也有些疑惑。
这么多年过去了,李昭为什么会忽然联系我?
我们当年好像也并不是很熟吧。
不管怎样,都是老同学。
我点击了接受,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不多久,他就发来了一条消息。
“班长,那些年谢谢你。”
我没有明白他这句“谢谢”是在说什么?这么叫那些年谢谢我,我哭笑不得,就回复了一句稍有调侃的话。
“老同学,多年不见,你咋上一来就谢,我这有点摸不到头脑哈!”
没想到,李昭却是很认真又坦诚地回复了一大段话:
“谢谢你那些年,把我当正常人,这些年,总也逃不开过去,在黑暗里挣扎真的很难熬。
前两天,我回了趟江洛市,在街上偶然碰见了刘响。
他竟然向我道歉了。
那一刻,我突然就释怀了。
原来那么多年,我在等一句道歉。”
李昭和刘响,当年都是我们班同学,我是班长,知道些他们之间的矛盾。
那年,我们还是江洛一中的学生。
班里的同学大都住校,只有我们三个是走读生。
我记得是国庆之后,改了作息时间,下午两点上课。
因为我是班长,要帮老师收发作业什么的,一般去学校都比较早。
江洛一中的校门一般是一点三十五左右开门,我有时候到了的时候,还要在门口等上一会儿,才见保安来开门。那个时间来学校的人不多。
那天,大概是看门的保安睡过了头,一点四十五了还没开门,校门外已经有很多学生被堵在了门外。
我百无聊赖地倚着学校的铁门等着开门。
突然,我听见后面有人在喊:“让开,让开,低智儿,说你呢!”
“啊——”
还没等我回头,我就听到了拳头打在脸上的闷响。
我本着“好管闲事”的性子,挤开了人群。
这才知道,打人的是我们班的李昭,被打的是我们班的刘响。
那时候的男生已经发育了,大概是身高上的优势,个头儿高的李昭占了上风,把刘响按在地上打,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
我是班长,我们又是同班的同学,自然是要劝的,我立即跑过去用力拉李昭,可半天也没有把他们分开。
“李昭,刘响,别打了!”
拉扯之中,李昭抡下去的某一拳竟无意中打到了我的鼻子。
我鼻子忽然一酸,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出,我受伤了。
好巧不巧,上班的校长、很多老师、甚至我们班的班主任这时候都来了,正好见证了这打人的一幕。
而这时,保安马后炮似的急匆匆地跑出来开门。
“怎么回事,怎么还打起来了?”
一切巧合又荒谬,像一出排好的戏剧。
受伤的送进了校医院,打人的被邀请进了校长办公室。
我鼻子的血止住了,不过,鼻子上的血管实在脆弱,那段时间,我总流鼻血,鼻子上总塞着两管卫生纸,好些日子才好。
而刘响,除了鼻青脸肿,脸上难看,倒也没有特别的重伤。
消息在班里流传地很快,我听说,李昭的爸爸也来了,情急之下,打了他一巴掌,他和校长苦苦求情,李昭才没落下大处分,结果是留校察看。
然后,那天晚上放学,班主任把我们叫到了办公室,让李昭给刘响和我道歉。
那天,我记得李昭先朝我鞠了一躬,闷声说了声“对不起”。
毕竟是无意中的一拳,我们之间并没有其他的矛盾,我也回了句,“没关系。”
可轮到刘响,李昭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班主任见状,很不高兴,说道:“李昭,你什么态度,还不承认错误吗?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过节,打人就是不对,别忘了,你爸和校长请求了很久,你现在还是留校察看呢!”
那天李昭向刘响道歉的表情,我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眼神里的隐忍和委屈是藏不住的,而那天的刘响眼神里满是不屑,甚至带着一丝窃喜。
第六感告诉我,事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这件事也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果然,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刘响时不时会找李昭的麻烦。
李昭值日,他会故意把垃圾桶打翻,然后嚷嚷着:“谁是值日生呀!垃圾桶不小心翻了,不好意思哈,打扫一下吧。”
李昭大概是被他爸嘱咐过了,不能和“刘响”计较,所以他总是一言不发。
然而,一再的隐忍和退让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李昭的物理作业本隔三岔两地会被无故撕掉,老师点名批评他,而我知道,收作业的物理课代表就是刘响,只有他作案的嫌疑最大。
我总觉得这样下去,肯定还会有“二次战争”的爆发,所以,有些担心他俩的状况。
有一次下课,我去老师办公室领卷子回来,恰好看到了李昭站在教室门口,却没有进去的意思。
就在我正要和他打招呼时,班里却传出了刘响响亮的声音,“他以前就是个白痴,真的,智商有点问题。”
班里不知道是谁问了句,“不是吧,李昭成绩不错啊!”
刘响在教室里说:“那可能是这两年去大城市医院里买了什么补脑的药吧,他一二年级的时候真的啥都不会,汉语拼音认不齐,十以内数学加减法总也学不会,那时候老师让我当他的互助组组长,我教过他,真笨啊……”
我看见李昭握紧的拳头突然松了开来,手臂垂了下来,像泄了气一样。
“李昭?”我喊他的名字。
他转身,几乎擦我的肩而过,但却像是没看到我一样。
而我,清晰地看到了他眼神里的绝望。
“二战”终究没有我像想得那样爆发。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冲进教室,把厚厚的一叠卷子摔在了讲桌上。
“物理课代表,发卷子!”我冲着刘响喊道。
刘响回头来看我,“哦,发卷子就发卷子嘛,班长,你吃炸药了?”
刘响走上讲台,到我身边时,我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和他说:“刘响同学,在背后议论同学不好吧,说别人坏话、给别人起绰号也不好吧!”
刘响却并不在意,“哦,你说李昭啊,我说的是实话呀,怎么,班长,你要管闲事,和老师打小报告吗?”
和胡搅蛮缠的人是永远讲不清道理的,我没搭理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那天之后,我会时不时地注意李昭,总担心他再被刘响欺负,受什么委屈。
但是一般情况下,我一下课就看不见他了,他总是不知所踪。
上课铃声响起,他总是会踩点从后面进教室。
而到了放学,我收拾好东西时,他已经没影了。
我想帮他,和他沟通,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后来,班里实行按名次轮换座位的制度,以鼓励学生进步。
李昭名次靠前,他选到了靠窗最后一排过道的位置。
一般没人喜欢坐边边角角的位置,他旁边的位置也时常空着。
到我选位子的时候,我看到那个空位,心想着,时机到了。
我走到了他的身边,对他说道:“李昭,我坐你里面可以吗?”
李昭大概没有想到有人会选择坐那个位置,愣了一下,然后起身,让我进去。
那段时间,我有事没事就试着和他聊天。
“你家住哪?放学一起回可以吗?”
“不了。”
“英语卷子借我看一下吧,我的找不到了。”
“好。”
“刚才那道题你听懂了没?给我讲讲吧。”
“你问其他人吧。”
“……”
我问一句,他就会回答一句,不冷也不热,其他的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而关于放学一起走,一起吃早饭之类的,他总是找理由拒绝。
他好像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这个人真的很难接近,更别提交心了。
直到高中毕业,如果我的名次在他之后,那我选座位的时候一定会坐他旁边。
但是,如果他的名次在我之后,就绝对不会坐我旁边。
那种时候,一定是我在教室左边角落,他在右边角落。
我在右边角落,他在左边角落。
他像是一块久冻的冰墙,凿也凿不开,烤也烤不化。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放弃。
有一天,有人问我:“班长,李昭有啥好的,不爱说话、孤僻、还不好相处,你干嘛老和他做同桌?”
是啊,我为啥要热脸贴冷冰块呢?还是永远都捂不热的冰块。
我只是感觉,他心里一定有伤,那个伤没好,还没结痂,一定还在疼。如果我和其他人一样,孤立他,那个伤也许会多加深一分。
他努力把自己置于边缘,可我想把他拉回来,虽然他一点也没表现出感激,可也没有表现出反抗和厌恶。
这一切难道是我的自作多情吗?
我也很迷茫。
有一段时间,我值日的时候,垃圾桶也总倒下,我书桌上的书也总倒在地上。
开始几次,我以为是谁路过总是不小心,因为后来就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了。
直到有一天,我不经意间发现,桌上的书顺序不对。
有时候,我会把一天要上的课的顺序和课本的顺序对应,第一节课的课本我会放在最上面,上完后,我就会直接塞到桌兜里,这样一天的课上完,放学的时候可以节省收拾东西的时间。
这个习惯一般人不会发现,因为太细节了。
而那天,书的顺序是混乱的,应该是有人动过。
我能想象,一摞书整个掉落,撒了一地,那摞书被人捡回放到桌上,因为不知道我的习惯,所以只是简单地整齐放好。
我突然想起前几次的巧合,倒下的垃圾桶和掉落的书,还有发生在李昭和刘响打架之后那几天,刘响故意找麻烦。
我隐约知道了,这大概率是刘响的故伎重施,只不过这次换了个对象。
而帮我放好书的人会是李昭吗?
我不知道,我问了周围人,没人说看见。
而对于刘响,我也没有查证追究,还是那句话,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况且还是这么幼稚无聊的小人。
高考在前,这些小事,都无足轻重。
就这样,高中三年匆匆忙忙,很快就毕业了。
而李昭那个心里的伤,我始终也没有找机会问出来。
毕竟他总是一副和你永远不熟的样子,说句话都惜字如金。
录取通知书陆续下来后,我作为班长,负责收集了班级里所有同学的毕业去向,李昭最后被一所有些偏远的985录取了。
这个人做什么事都有他自己的性格,就像选座位永远选择边边角角一样,选大学也选的偏远又冷门。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把自己发配到了偏远的地方,让别人都很难再见到他。
我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后,现在还能接收到李昭亲自发给我的消息。
毕竟坐了那么多年的同桌,我们可是连任何联系方式都没有的。
李昭解释道:“我记得你留给我的纸条上的□□号,想着试着加一加你,没想到加成功了。”
什么纸条儿?□□号?我都已经忘记了。他还记得?
我回复了一个笑脸:“哈哈。”
然后又接着上一个话题,在键盘上打字道:“方便的话,你能和我说说,你和刘响的小学时候的事吗?”
我不确定李昭会不会和我讲他以前的事,但是是他说的“释怀了”,我就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
没多久,李昭竟然回复了。
“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回望过去,我的童年经历或许与大多数人不太一样。
我没上过学前班,这并不是因为家庭条件不允许,而是因为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吵架,闹离婚。
那段日子里,我就像一个小小的乒乓球,时常从奶奶家被“抢”到姥姥家,又从姥姥家被“抢”到奶奶这边儿。
大人们之间的纷争,让我这个小孩子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最后,奶奶干脆不让我出门,就这样,我的学前班就被给耽误了。
一年级刚上学的时候,我面对着全新的学习环境,心里既兴奋又忐忑。
然而,现实却给了我当头一棒。
比起那些上过学前班、已经掌握了一定基础知识的小朋友来说,我学起知识来要困难很多。
每当老师提问,我总是那个默默低头、心里发憷的孩子。
我深知自己落后了,但那种无力感却如影随形。
有一天,班里忽然来了一个名校的研究生,他穿着整洁,眼神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他说自己是要做教育实验,于是发了一份卷子让我们做。
据说,那是一份国外有名的智商测试问卷。
对于这样的“突然袭击”,我感到既好奇又紧张。
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份卷子,我小心翼翼地接过,生怕弄皱了它。
然而,当我真正开始答题时,才发现有些题目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实在有些困难。
比如,题目说要圈出5个小人,我本能地一个一个圈,而正确答案却是要用一个圈圈住所有的小人。
我看着那个示范答案,心里充满了困惑和不解,怎么也理解不了这种“巧妙”的解题方法。
还有数字填空题,我不明白为什么1后面挖了三个空直接到5,我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后来才知道,原来中间是要填2、3、4的。
那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测试结束后,班主任老师向那个研究生要来了最后测试的结果。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在班级上公布了每个人的分数。
当我听到自己是0分时,心里仿佛被重锤击中。
全班唯一一个0分,这个“殊荣”让我瞬间成为了全班的焦点。
智商评定为:低于平均值,属于低智。
那一刻,我仿佛被贴上了一个无形的标签,心里充满了自卑和绝望。
然后,老师就给我大张旗鼓地专门组建了互助小组,组长是刘响。
这个决定初听起来似乎充满了温暖和希望,老师说这是为了帮助我学习,让我在平时能得到更多的关爱和照顾。
我的心里原本还涌起了一丝感激,以为终于有人能注意到我的困境,愿意伸出援手。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远偏离了我的预期。
刘响,这个被老师赋予特权、本应成为我学习伙伴的人,却成了我学生时代的一大困扰。
他总是借此机会欺负我,把老师的信任当作自己为所欲为的挡箭牌。
有时候,他会故意利用老师的指令,让我抄写生字100遍,明知这是对我时间和精力的无理消耗,却乐此不疲。
每当我疲惫不堪地完成这些额外的任务时,他总是带着得意的笑容,仿佛这是一种胜利的宣示。
更让人难过的是,刘响不仅在学业上对我施加压力,还在班级里公然嘲笑我,用言语编织出一张无形的网,让其他同学也逐渐对我产生了误解和偏见。
他带头孤立我,让原本就性格内向、在班级中存在感薄弱的我,更加边缘化。
每当他开口,那些原本可能愿意接近我、和我做朋友的同学,都会因为他的态度而退缩,仿佛我是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忌。
我试图安慰自己,以为只要忍到小学毕业,换一波同学,一切就会好起来。
但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到了初中,我发现刘响竟然和我在同一个班级,那份阴影再次笼罩了我的生活。
我尝试逃避,尝试忽略,但每一次的努力都像是在泥潭中挣扎,越陷越深。
更不可思议的是,高中入学时,我发现刘响的名字又赫然出现在了我的同班名单上。
那一刻,我真是感慨万千,“冤家路窄”这个词在我脑海中不断回响。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无论我走到哪里,这份无端的欺凌和孤立都会如影随形?
”
李昭发完这一大段话,之后,发来了一个笑哭的表情。
我有些感概,也有些心疼李昭。
我似乎能想象到这么多年来,李昭的孤独和煎熬,和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和绝望。
我想起了当年教室门外,他握紧又松开的拳头。
我有些替李昭感到气愤和不平。
“你真的就这样原谅刘响了吗?只是一句道歉,这么多年的挣扎就真的能一笔勾销吗?”
过了一会儿,李昭回复道:“刘响大学刚毕业就结婚了,第二年生了孩子。
现在那孩子上小学一年级了,智力真的有些障碍。
这些年,刘响为了给他孩子治病,东奔西跑,跑了全国各大医院,家里已经掏空了,可那孩子还是没有起色。
那孩子在班里,总有同学嘲笑他、孤立他,就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或许,刘响大概从他孩子身上,想起来当年的我吧。”
有些痛苦,非得亲身经历一遍,才能感同身受。
我回复:“也是报应不爽,但是,那孩子是真的挺可怜的。”
李昭说道:“嗯,是啊,我那天见到那个孩子了,挺漂亮的,忽然间我就生气不起来了。
我希望那个孩子也能和我一样幸运,能遇到像你一样的同学。
像一束光一样被温暖地照耀着,不会被嫌弃,不会轻易离开。”
我有些怔住,忽然觉得我当年的坚持是值得的。
我回复李昭道:“能在某个阶段成为某人生命里的一束光,还真是一件让人骄傲的事,也不枉我热脸贴冰块的那些年,哈哈。”
过了一会儿,李昭说道:“其实,我当年挺感激你的,我也想和你坐同桌,和你一起放学回家,一起去食堂吃饭。
只是,我害怕,怕给你惹麻烦。
你不知道,小学的时候,我们班同学都把我当做病原体,他们说我身上有会传染的病毒,一旦靠近,就会智商下降呢,哈哈。”
李昭越是自嘲,我越觉得心疼他的遭遇。
这一切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他的错。
我想了想,对他回复道:“
李昭,你很善良,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
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拥有宽容的心胸,去原谅那些曾经对你施加冷暴力的人。
然而,我又不希望你那么善良,因为并不是所有善良的人都会被善待。
这个世界,有时候并不公平,它可能会让善良的人承受更多的痛苦和委屈。
我不愿你的善良成为他人伤害你的借口,更不愿你的宽容被误解为软弱。
这一切,从开始就不是你的错。
错的是那个做实验粗心的研究生,他的一时疏忽,却在你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
错的是在班上公布成绩的班主任,她无意中的一举一动,却让你受到了歧视。
错的是借此欺负你的同学刘响,他的行为恶劣,无视你的感受和尊严。
错的是从来没有站在你这边儿,给予你关爱的父母,他们在争吵中忽略了你,让你在成长的路上倍感孤独。
错的是没有弄清事情原委,就给你处分的校长和老师。
但是,李昭,你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而否定自己。
自信一点吧,你值得被爱,被尊重。
你的价值,不是由别人的口舌定义的,而是由你自己的行动和内心决定的。
我记得毕业之后收集毕业去向的时候,你考取了很厉害的大学,是吧?
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并不笨,你有着超乎常人的潜力和才华。
你瞧,你已经超越了很多人。
你的坚韧和努力,让你在逆境中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你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那些曾经的嘲笑和轻视,都是那么的无稽和可笑。
你很好,不要用别人的偏见去定义你自己。
你是什么样的人,只有你自己说了才算。
你的善良、你的坚韧、你的才华,都是你独一无二的标签。
不要让任何人夺走你的光芒,因为你本身就是一颗璀璨的星辰。
所以,李昭,请相信自己,相信你的价值和力量。
你值得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份美好的礼物。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挑战,都请坚持下去,因为你知道,你有着超越一切的力量和勇气。”
我发完这段话之后,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李昭那边儿应该也是,因为他五分钟之后才给我回应。
他说:“班长,谢谢你。”
教育学博士毕业之后,我回到了国内,当了一名大学老师。
我带的每一届学生去学校做教育实验时,我都会叮嘱要保护被试学生的隐私和自尊。
无论是作为学生的现在,还是从事教师的将来,都要谨记这一点。
因为你不经意的一次疏忽,可能会让某个孩子跌入深渊很多年。
愿你身处边缘时,能拥有拉你回来的那束光。
如果不幸没有,那么,请你坚定,去成为你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