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福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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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第一天，张家全召集所有女工聚在空旷处，说有事情要传达。
他站在最前面，抬头挺胸，一幅小领导的模样。
“明年，咱们厂子就要搬去海市了！今年因为积了一批货物，才留下你们这些平日里手脚麻利的人。”
听到这里，女工们不由交头接耳们议论纷纷。
李晓云趁机悄悄观察一番，发现留下的这些人，确是平日里只知埋头苦干的。
在人群中没发现想找的那人，甚至和她平日里关系较好的几个也不在，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又听见那张家全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说有几个人的岗位发生了变动，报出几人的名字，安排到缫丝的岗位去了，其中就有周招娣。
招娣又惊又喜，李晓云也为她感到高兴，这时机太过巧妙，或许是该告诉招娣姐那件事了。
晚上回到家中，几人吃罢饭，丫丫自觉回到奶奶房里看书写字。
小宝被放在桌上，刘芝两手扶着他，李晓云则坐在周招娣身旁。
临到头时，又觉得这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但想到招娣姐以前过的日子，心里的怒火始终挥之不去。
周招娣看她一脸严肃，也有些不安，晓云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肯定是有啥大事。
李晓云内心挣扎一阵子，还是豁出去了。
“招娣姐，有个事俺瞒了你。等会儿你听完，不管怨俺骂俺，俺都不争辩，毕竟这事你才有权利处置。”
于是把一个月之前关于周大壮的事情告诉了她。
周招娣现也识得几个字，懂得一些浅显的道理。
她先是震惊，而后听见如戏剧化一般的事情，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恨，还带着些报复性的快意。
在不知道这件事情之前，她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现在关系虽然差，可自己还是有丈夫，有婆婆，有一个家的。
可现在才发现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呆愣的坐在那里，眼泪不自觉的流出，难过的身子微微打颤她都感觉不到。
刘芝撇过头去，不忍再看到她这副模样。
李晓云知她心里难受，将她抱住，不一会肩膀那块就湿透了。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小宝坐在那扭来扭去，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朝李晓云她们这边伸着，嘴里发出“羊！”类似的声音。
很久以后，周招娣回望她的一生，这一夜的笔墨如此浓厚，映衬的她前半生就像个笑话。
得知李晓云的主意后，周招娣一时沉默下来，这十几年在周家的日子慢慢浮上心头。
吃不饱饭，睡不好觉，天天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猪晚的日子，她真的想再过上这样的日子吗？
她真的不恨他们吗？哪怕这么些年来，也算是养活了她，可是对他们来说，她周招娣算什么呢？
这样的认知太过痛苦，身为人本能的就想要逃避。
“晓云，你，你让俺好好想想，俺现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娘俩于是安慰了几句，出去后把门带上了。
天上的一弯月亮高高挂着，仿佛事不关己，却又将一丝清辉洒在彻夜失眠的人身上，默默陪伴着她。
第二日，周招娣一如往常，和李晓云早早出发去镇上了。
晚上下工回到家中，吃过饭李晓云要给周招娣量体，她趁着中午那会在镇上买了些料子，预备给招娣也做一件新衣服。
这一件旗袍做下来，可得花不少钱，周招娣要阻止她，给自己做这样一件衣裳，那不是浪费吗？
李晓云正视着她的双眼，反驳到。
“招娣姐，咱们相处了这么久，你家里家外帮俺们做了多少事？一件衣服算得了什么，对俺来说这不叫浪费！”
“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俺都会尊重你。给你做衣服，只是想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你就收下吧。”
周招娣眼睛泛红，不觉脸上一片湿润，想要伸手去擦掉不争气的眼泪。
“抬头！”
李晓云轻声提醒，周招娣下意识的抬起头。
一双手拿着软尺绕着自己脖子一圈，得出数据，又转身在小本上记下。
看着桌前外形瘦削却并未让人感到娇弱的女子，周招娣内心在痛苦之外又注入了一股力量。
没了丈夫没了婆婆又算什么，至少晓云和刘大娘这一家子是真心待她的。
看她这段时间整个的都焕然一新了，可不就说明了一切？
离了那家人，她就过不下去了吗？
想到这里，她吓了一跳，脱离以前的生活！
只要想想就觉得跟做梦一样，现在居然有机会实现，她还在犹豫什么呢？
“晓云，俺，俺以后能一直跟你们过活不？”
周招娣期期艾艾的开口，眼里的期盼与希望都要溢出来了，李晓云强作镇定，话音有些许颤抖。
“招娣姐，那你还得问问俺婆婆，毕竟这事得征得家长同意，俺是没意见的。”
记录下所需要的数据，李晓云转身回房忙活起来了。
周招娣想着李晓云正经严肃的面孔，内心忐忑不已，挪到刘芝卧室门口，踌躇好一会儿，刚抬起手要敲门，却扑了个空。
刘芝出来倒洗脚水，门口一个人站在那里，也不作声，把她给吓了一跳。
得知周招娣的来意，刘芝忍不住笑出声，说出来的话里也藏着笑，这事这笑却并不刺耳。
“你这傻孩子！就这么实诚！被晓云逗来逗去的！”
“你不想想，要赶你走俺早就不让你待在这了，这会儿还被晓云忽悠着跑过来问我，俺倒是要问问你，你觉得呢？”
周招娣被俩人弄得晕头转向，忍不住抓抓脑袋，试探性的问到。
“大娘，你是说俺能一直跟你们在一块了？”
刘芝抬手点点她的额头，笑骂一句，“总算反应过来了！朽木可雕也！”
说罢转身进去了，周招娣一人站在院子里，忍不住痴痴笑了起来。
晓云和大娘的好她一辈子都要记在心里，还有丫丫和小宝，她也要对他们好。
复工后再拿到工资，周招娣按照李晓云之前说的，自己悄悄把多出来的那部分留下了。
她想要交给刘芝，刘芝想着家里现在也不缺钱，让她自己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实在拗不过，才答应招娣每月留两块钱在身上，其它的先放她那，给她保管着。
又是新年，李家的气象与前年比起来已经截然不同了。
丫丫在这一年里，吃好喝好，又念书识字，早和先前野丫头的样子大不相同。如今走出去，谁看了不称赞一句？
年初八照例是去娘家走亲戚，李志杰看到自己的小表妹都惊呆了！
翠翠已经是他们村儿公认的第一小美女了，虽然脾气不好，可是人家长得好看，男孩子女孩子都喜欢跟她玩。
李志杰看不过她那扯高气扬，对别人呼来喝去的模样。
这会儿见自己表妹居然比她还好看些，虚荣心爆棚，当下就要带着丫丫出门去。
好让他们村的土包子们见见世面，自己的表妹不仅漂亮，还念书识字，这简直就是他理想中的妹妹！
两个孩子跟大人们说了一声，把口袋里塞满小零食，欢呼着就跑出去了。
张兰英想着周招娣今天指不定一块过来，就没有接待同村儿的人。
自家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李晓云把之前给她娘和嫂子做的新衣服一并带过来了。
两人抖开一看，爱不释手的来回抚摸着，嘴里一个劲的挎着李晓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现在穿不了，先收在箱子里，等以后有机会再穿。
闲聊避不过八卦，不免说到周招娣的他男人的事情，这回是关于那寡妇的，毕竟村里还没人发觉周大壮干的事。
一说小寡妇的儿子才十来岁，去岁自己跑去镇上给人家店里打杂。
每次回来，村里人都对他指指点点，后来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上次看见他还是夏天的时候，听说留了些钱给那寡妇。
再往后没人见过他，寡妇去镇上找过几次，也没找着，估计是孩子在这待不下去，自己跑出去了。
几人听见心里很不是滋味，孩子才多大？就因为家里大人不着调，一对狗男女，一个冤大头害了两家人，就该遭天打雷劈！
听着家长里短，周招娣还是头一回感受到过年的欢乐与温馨；
虽然提及了她家的事，可这么久了，她也逐渐想明白了，等时机成熟，定要他们好看！
晚上吃过饭，李晓云她们这才回家，丫丫在表哥的带领下，头一次和小伙伴们玩的那么开心，睡着了嘴边还挂着微笑。
要说今天有谁不开心，那就是今天被抢了风头的张翠翠。
她下午哭着跑回家，一把扑进张家全的怀里，娇气的控诉着小伙伴们全部叛变的事情。
“爹！李志杰那个臭小子，今天把他妹妹带到村子里来玩，结果二狗他们全都只跟她玩儿，不跟俺玩了！”
小姑娘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因受了委屈眼里汪着一滩水，小嘴不高兴的撅起来。
身上粉色的小棉袄，更衬得人嫩生生的，连生气都那么惹人怜爱。
张家全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用拇指给她拭泪，有一句没一句的安慰她。
心里想着，那李晓云的女儿，他也不是没见过，瘦的跟个豆芽菜似得，头发稀疏枯黄，实在称不上好看。
今天听女儿提起，忽然来了兴趣，村里那群小孩，向来都是谁好看跟谁玩的。
像这样一面倒的情况倒是不多见，有机会可以瞧瞧那孩子现在长的什么样。
张翠翠可不知道她爹心里在想些什么，反正她只要向张家全告状就行了，他总会给自己“主持公道”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福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