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印》左左Bonny

38、第 38 章

　　午饭只是普通的家常便饭，充其量也只是量多了些，可徐德洹吃在嘴里，却多了一种别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是他不曾有过的，徐家讲求“食不言寝不语”，国外找不到一家正宗的中餐，等到了前线连一顿安乐饭也吃不上，他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一种体验，说说笑笑，你来我往的用餐氛围。

　　肥瘦得当的叉烧，白嫩细腻的白切鸡，鲜味扑鼻的蒸鱼，原汁原味的蒸虾，五颜六色的蔬菜丁杂炒，还有黎城几乎家家户户每顿饭都有的上汤蔬菜。崇儿才坐下，闻到了香味，整个人都移不开眼了。

　　“姐姐，姐姐，我要吃大鸡腿。”崇儿见凌父终于下了筷子，连忙挥了挥手，看着初妤，生怕别人会捷足先登一般。

　　“知道了，不和你抢，都是你的。”初妤一脸笑意地看着崇儿小馋猫的样子说道。

　　鸡腿有些远，初妤拉了拉袖子，微微站起，可因为今天穿的是旗袍所以施展不开，伸了伸手，还是够不着。

　　“我来吧。”徐德洹坐在初妤的身边，是第一个发现初妤够不到的。一边说一边拉下了初妤，右手一伸，明明他离鸡腿更远一些，却夹起得轻而易举。

　　“谢谢德洹哥哥，你好厉害啊！”崇儿眼里冒着星星，自从刚刚他赢了初妤之后，在崇儿的心里徐德洹已经短暂地超越了姐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初妤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看徐德洹的手臂，一个白嫩细短，一个健壮修长，单单是放在桌上的手掌，他的手都不知道比自己大了多少了。初妤想着想着把自己的手往徐德洹放在碗边的手移去，有些好奇，想看看究竟能差多少。

　　徐德洹一回头便看到了初妤黑黝黝毛茸茸的小脑袋，白嫩的小手悄悄地往自己身边移去，视线一移，目的地正是自己的手。

　　整天像个小大人一样，其实还是个孩子，幼稚，幼稚得可爱，徐德洹想道。

　　就在初妤的手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徐德洹嘴角一弯，突然就收回了手，放到了桌子底下。

　　初妤下意识地抬头，微微皱着眉，眼里似乎还带着些许的责备。在她看到徐德洹略带玩味的笑容之后，初妤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像是被抓包的小偷，她扭过头，躲避着徐德洹的眼神，装模作样地夹了一块叉烧放到了崇儿的碗里。

　　初妤感受到了身旁的人灼热的视线，一直迟迟不回头看向他，直到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动，扭过头去夹菜，初妤才稍稍坐正。只是她才低头，便看到了一双筷子夹了一个鸡腿放到了自己的碗里。

　　“多吃肉，你太瘦了。”徐德洹微微偏头，小声地说着。

　　声音穿过初妤的耳朵，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在撩拨着她心里无形的弦。因为他的动作，初妤耳边的碎发微微飘起，掠过脸颊，痒痒的，又因为方才出了汗，黏在了她的脸上。

　　初妤手里正拨着一只虾，满手的酱汁，微微扭了扭头，脸颊在肩膀处蹭了蹭，原本是想把碎发从脸上移走，却不想让头发在脸颊上黏得更紧，甚至还往上移了移位置，几根几丝的黏在眼角，像是羽毛在眼边滑动，痒痒的，很不舒服。

　　“别动。”徐德洹突然说，话音刚落便凑了上来，轻轻地把初妤的头发拨了下来，还细心地把碎发都别在了初妤的耳后。

　　初妤的皮肤细嫩，短短几秒的动作，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徐德洹指尖的粗粝，轻轻滑过她的脸颊，耳后，像是带了什么魔法似的，她感觉自己被触摸的肌肤都变得滚烫了起来。

　　徐德洹也愣了愣，他是知道初妤皮薄肉嫩的，所以更加轻地动作，可指尖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她脸上的细腻，像是在抚摸着水豆腐一般。

　　徐德洹很快地收回了手，初妤也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只有他们两个人自己清楚方才心里一闪而过的悸动。

　　脸红红的，心脏砰砰跳。愈是欲盖弥彰的样子，愈是让人察觉不妥。

　　两个人的互动实在是太过自然，自然到差点让在座的人都忽略了，可姜还是老的辣，这些都逃不过凌父凌母的眼。这般亲密的举动，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小青年之间会做的事了。

　　自那之后，一顿饭里，凌母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两个人，他们倒是没有互动了，只是徐德洹每次总是有意无意地把摆着饭菜的转盘转到初妤爱吃的菜，然后停在初妤的面前。

　　虽然没有说话，却能感受到他的用心，凌母心里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只有凌父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想发作，却被凌母的眼神给压了下来。

　　几次下来，初妤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脸更红了。

　　“谢谢。”一饭终了，趁着陈妈和小厮把饭菜从饭桌上撤下来换水果的时间，初妤稍稍侧了侧身，对徐德洹说道。

　　徐德洹点了点头，看着初妤，只是笑笑。

　　“姐姐，姐姐，”崇儿蹦蹦跳跳地跑来，从小书包里拿出了他的作业，拉着初妤的手，“这个作业我不会，姐姐你教教我吧。”

　　“让姐姐看看。”初妤收回了自己悄悄看向徐德洹的视线，低下头，接过了崇儿手里的洋文作业，仔细地看去。

　　“德洹，方才在亭子里见你棋艺不凡，不如到我的书房来，咱们切磋切磋。”还是凌父先沉不住气，趁着初妤被崇儿缠着，看向徐德洹开口道。

　　“好。”徐德洹也不推脱客气，两个人起身，往书房慢慢走去，直到走出了众人的视线才加快了脚步。

　　初妤背对着他们，并没有发现他们的离开，直到辅导完弟弟的作业，一抬头，只见客厅里空荡荡。

　　他们都去哪里了？

　　初妤起身，刚想往外走，只见母亲托着托盘从厨房的方向走来，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

　　“母亲，”初妤小跑着过去，接过了母亲手里的托盘，看了看四周，“父亲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去书房了，切磋棋艺去了。”凌母甩了甩酸疼的手，丝毫没有怀疑的样子。

　　可初妤不是，她嗅到了一些别样的味道，倘若只是下棋，是绝对不需要到书房里去的。

　　“母亲，这些汤是要给父亲他们送去吗，”初妤看着托盘里冒着香气的鸡汤，“我去送吧。”说完托着盘子就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也不管母亲到底说些什么。

　　“慢些走，别洒了烫着自己了。”凌母满眼的担心，却也没有阻止初妤，她知道女儿一旦下定了决心的事，多少头牛也是拉不回来的。

　　只是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是在吃凌父的醋了，她这二女儿这些日子和凌父是越来越亲了，两个人总有说不尽的悄悄话，总是有事瞒着她。

　　书房里，徐德洹和凌父端坐在棋盘的两侧，徐德洹执黑棋，凌父执白棋。

　　不过几刻钟，才下了半盘棋，黑棋已经打下了半壁江山，棋局不过一半，看内行的人一看便知白棋已经绝无退路，也没有再下的必要，垂死挣扎，不过是让自己输得更加的难看。

　　凌父叹了口气，果真是老了。

　　以往他下棋能一心二用也能好不费劲地赢，这次，却清晰地感觉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对方的攻势实在是太强，每一步都目的明确，诱着他下一步，一旦出错便死死咬着，绝不给你机会。

　　当然，他并不知道徐德洹师从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输了。”凌父虽然输了，却丝毫没有沮丧，反倒是满眼欣赏地看着对面那个不过双十的少年。属于少年的青涩已经褪去，徐德洹满眼的冷静，淡然而坐，所有的情绪都看不尽眼底。

　　如此沉得住气的少年，凌父承认难得见到。更难得的是一心二用说着些隐晦的话，还能轻松地把他这个老棋手给打败，难得，难得。

　　“所以凌伯父你属意如何？”徐德洹夹着黑棋的手放下，把棋子放回了棋盒里。

　　“我可以听你们的，但是我要亲自去。”凌父点了点头，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伯父，您可知……”徐德洹有些犹豫，因为他并不想让凌伯父一把年纪还要去亲自操心这些事。

　　“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了，”凌父笑了笑，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虽然老了，但宝刀未老。”

　　徐德洹突然就没有说话了，陷入了沉思之中，他认识的人里，确实是属凌伯父最为合适，也是最不用他去操心的。沉着稳定，人脉广博，经验老到，唯一的不足便是凌父已经年龄大了，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

　　看到徐德洹的沉默，凌父觉得有戏。他执意争取，一来是觉得自己确实能够胜任，二来是想给凌府一条后路，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有把柄让徐府把他们给保下来。

　　“就这样吧，我们……”凌父还没来得及说完，便看到了门外逐渐靠近的人人影，把话咽进了嘴里。

　　徐德洹虽然没有回头，但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两人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再说话。

　　“父亲，”初妤小声地说道，她实在是抽不出手来敲门了，“母亲的汤已经好了，趁热喝。”

　　“来了。”凌父看到了初妤的影子，手里托着好大一个托盘，连忙去开门。

　　门开了，凌父接过了初妤手里的托盘往一旁的桌子上放去。初妤一得救，松了松手，若无其事地环视着书房。

　　书架上的书没有被动过，书桌也没有被动的痕迹，没有纸墨，也没有信件，火盆里也没有灰烬，空气里也没有焦香。

　　难道真的只是纯粹地下了盘棋吗？初妤自然是不信的。

　　她踱着步往棋盘走去。很显然是父亲输了，但还是看不出徐德洹下棋的规律。

　　“凌伯父，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告退了。”徐德洹喝完了汤，抿了抿嘴，适时地起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