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天国》泥人骑士

9、地狱生物

　　昏暗的浴室里，乳白色、半透明的液体充满了整个透明的浴缸里，液体中有血管在蔓延，骨骼在生长……
　　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洒了进来，木质的浴缸里，液体如水一样清明。丽娜躺在浴缸里，她赤裸着身躯，皮肤如婴儿般白皙，乌黑的长发随着红唇的翕动沉沉浮浮。丽娜缓缓苏醒，黑色的双眸若星空般美丽。
　　丽娜看向周围，没有熔岩、魔鬼，也没有蓝天、白云、鲜花，这里是一个洁净却略显老旧的浴室，她如一条美人鱼沐浴在宽敞的浴缸里。回想昨晚的恶梦让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却吸了口清凉的水。
　　丽娜如梦惊醒，自己竟然在浴缸里睡着了，她猛的坐了起来，猛然呼吸困难而咳了起来，大量的液体立刻从嘴里、鼻孔中涌出。好一会儿，她才得以大口呼吸。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光洁的胸脯，才意识到自己自己光溜溜。老旧的房屋装饰，丽娜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摸了摸额头，咬了咬红唇，疼痛确认自己也不在梦里。
　　拨开浴室的窗帘，窗外是一片戈壁沙滩，狂风席卷着黄沙肆虐这个世界，二层小楼与世隔绝，百米之内，黄沙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躲得远远的。
　　吱呀呀~，浴室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并带上了门。男人个子不高，一身宽松的睡衣，单手捂住眼睛，只是中指与无名指岔开，透露出猥琐的目光，嘴里还不忘低声赞叹：“咦，该肥的肥，该瘦的痩，祸人的妖精，真美！”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丽娜瞬间想到了阿鲲，丽娜腾地转身，进来的果然是阿鲲。丽娜先是兴奋，而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脸上刹那挂上了一抹羞红。她从来没有在男人面前展现过自己傲人的身躯，她羞涩地捂住身体的私密处，只是双手又不是蒲扇，春光依旧。丽娜立刻钻进了浴缸里，越想越生气，羞愤难当。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来看你醒了没有。”阿鲲好似阴谋得逞，一脸坏笑地转过身去。
　　丽娜扯下窗帘包裹住自己的身躯，而阿鲲的右脚尖一直轻磕着地板，如钟表数着秒。
　　“砰”浴室的门又开了，这次，从声音判断门明显是被踹开的。丽娜快要疯了，面对一个裸女，要开展览会吗？只见一个金发女孩走了进来，女孩大概有十八九岁的模样，甜美可爱。女孩手里捧着一套衣服，右腿往后一带关上了浴室的门。
　　女孩上下打量丽娜一番，瞪大了圆眼，啧啧称赞：“美，美，美人啊！”
　　丽娜裹在窗帘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头发湿漉漉的披在窗帘上，细软的窗帘贴在丽娜的身躯上，勾勒出诱人的曲线，再配上窗帘上的类似豹纹的斑点，活脱脱一具灵动的美人鱼。丽娜愈加的愤怒，也瞪圆了眼睛。
　　女孩没好气地说：“你那什么表情？亏我们还救了你，午餐准备好了，楼下开饭。”
　　“吃饭喽！”阿鲲眼见气氛尴尬，夺门而逃，木质的地板被踏得噔噔作响，听那脚步声急促而又迅速见远，阿鲲是跑下楼去了。
　　女孩翻着白眼对着门外冷哼：“贼眉鼠眼，猥琐！”
　　丽娜仔细打量了女孩，女孩的样貌依稀有些熟悉，丽娜的思绪突然回到了一年前，被阿鲲教育的那群浪荡青年有这个女孩的身影。女孩放下手中的衣服，转身就走。
　　“你是谁？”丽娜叫住了她。
　　“哼，我是谁？我是爱丽丝，靠，我还没问你，听说你一直冒用了我的身份，你又是谁？”女孩叉着腰噘着嘴，显然有一肚子的火气。
　　“爱丽丝，爱丽丝……”丽娜念叨着这个名字。
　　丽娜徽章的名字是爱丽丝，她意识到了什么，面前女孩才是真正的爱丽丝，自己不过是一个冒牌货，自己顶着爱丽丝这个名号也混得小有名气，可也不知道为真正的爱丽丝带去了多少麻烦，自己那点荣誉会不会因为面前凶巴巴的女孩导致灾难。丽娜内疚、恐惧、自责，几乎不敢正视面前的女孩，一时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咣当，门再次关闭，爱丽丝摔门而出。
　　一楼的客厅里，四把座位分列在餐桌的两侧，桌面上摆满了诱人的食物和水果，还有几瓶黑色玻璃瓶子，四份精致的玻璃杯和古老的瓷器碗碟。
　　餐桌上已经坐了三个人，爱丽丝和一个同龄的大男孩坐在一起。阿鲲坐在另一侧，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饭菜的热气慢慢散去，爱丽丝与塔曼斯幽怨地盯着阿鲲，阿鲲也盯着楼梯对二人不理不睬。
　　二楼木质地板传来咔咔的脚步声，丽娜犹犹豫豫地走到楼梯口。三人齐齐看向二楼楼连廊的丽娜。丽娜站在楼梯上，她穿的是一身浅蓝色的紧身牛仔，紧裹的衣服勾勒出她那性感迷人的线条，胸前竟然有几分要撑爆的感觉。
　　“真他妈的是个尤物！”惊呆不仅是两个男士，爱丽丝竟然也爆粗口，甚至还吹了个流氓哨。
　　“阿鲲，记得欠我一套衣服！”爱丽丝又说。
　　“一整个商场，不够你挑的？”阿鲲回到。
　　“不行，我心情不好。”爱丽丝撒泼。
　　阿鲲无语。
　　一楼宽敞的客厅宽敞明亮，沙发，书架古色古香，整间客厅颇具古风。正中央的红木大餐桌占地足有十平米，足以体现民以食为天的古老民风。餐桌两侧分别坐着三人，在爱丽丝的暴力输出后，一男一女你侬我侬、卿卿我我，毫无顾忌的。另外一侧男人翘着二郎腿正欣赏着丽娜曼妙的身材。桌上的食物不多却香味四溢，饥肠辘辘的丽娜不争气地连咽口水。
　　丽娜居高临下地看着三人，女人是爱丽丝，貌似学院里自己就是用的她的名号。爱丽丝旁边的小男友像极了一年前求学那天调戏过自己的男孩之一，入学那天，也是那家伙邀请自己走进东林学府的大门。对面的那个是阿鲲，死了的阿鲲，一年前被神仆点燃烧成灰烬的男人，刚刚在浴室肆无忌惮欣赏并毫无道义品评论足裸体自己的阿鲲，想到此不禁牙根痒痒，恨不得踹上那个男人几脚。
　　丽娜大脑飞快转动，回想起自己无意间触摸那个特殊的空间节点闯入这里，一时间风景如画，一时间地狱变换，恶鬼索命，不禁脊背发寒冷汗滴落，这感觉如此真实，从未有过。她一时间定在原地，又要往后退去，她的双脚本已踏下了一层台阶，这直直地后退，不禁脚后跟与上一层台阶直直撞了上去，以至于身体不稳一屁股摔坐在了楼梯上。
　　丽娜诺诺地问：“你真的没有死？”
　　阿鲲微笑着说：“不用害怕，我没死，一年前，我不过使了个障眼法骗过了那些伪神而已。”
　　丽娜不解：“什么，什么障眼法？”
　　阿鲲挤眉弄眼地回道：“就是魔术，你懂吧？”
　　“哦，这是哪里，他们又是谁？”丽娜回过神来，她不确定阿鲲是什么人，依旧紧紧地抓着扶手瑟瑟发抖。
　　阿鲲指着对面的女孩对着丽娜说：“你上学是要验明正身的，我帮你找了个身份，就是她，爱丽丝。”
　　丽娜略表惊愕，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种惊愕不过是一种确认后的表象而已。
　　阿鲲继续说：“这位小姐，邀请你进入东林学府的是塔曼斯，是那位小朋友，呃，你知道没有身份入学很难的，所以，我也借用了他身份才把你带入学院的，昨天晚上，你又贸然闯进这里，是他们救了你，救命之恩啊~。”
　　这一提不要紧，丽娜回忆起昨天梦到是两个魔鬼一般的生物想要生吞了自己，如今坐在对面是男的阳光帅气，女的看起来也很漂亮，丽娜头脑一片混乱，难以分辨。
　　阿鲲笑着说：“他俩是恶鬼变的，白天貌似正常人，晚上就变回真身，所以晚上千万不要睁眼！”
　　爱丽丝、塔曼斯的眼睛瞪得溜圆，下颌下垂，伸出了舌头，扮了个鬼脸。丽娜身体一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着实害怕极了。爱丽丝哈哈大笑，阿鲲也憋不住大笑起来，塔曼斯的笑有些憨厚，略带着一丝傻气。
　　爱丽丝说：“阿鲲说你聪明了得，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我们逗你都不知道，我们到这个世界，五感会失常，我不知道你眼里的我们是什么样子的，我知道昨晚的你抽搐得像小干尸似的，吓得我腿脚发软，要不是阿鲲请我去接引，我才不去救你呢，而且还是一个身份窃贼。”
　　阿鲲一本正经地说：“时空不同，原本人形也难以持续，想要活着，同化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还好理论上我们都是同类，添添补补捯饬捯饬就行了。”
　　阿鲲双手还在空中划拉，双手挥过之处，金色的光雨闪烁，顷刻间一幅简笔画在空中显现，阿鲲的目标是绘制一个凸凹有致的美女形象，只是画着画着出了叉子，成了一只没毛的类人猿。阿鲲尴尬地随手一挥，简笔画化作光雨消散。
　　丽娜无语，自己见到的别人是蜡尸，别人看到的自己是干尸，果然只有同类眼里才是一致的。浴缸里，她是有些许意识的，身体如胚胎再生，从某种意义来说重造血肉，如今在座的所有人都算是同类，那么自己还算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吗？
　　丽娜吞吞吐吐问了句：“你们是人？”
　　阿鲲搓着下巴上的胡子茬感慨：“我去，脑子还不太灵光！”
　　阿鲲嘴角上扬，邪邪一笑，如从地狱挣脱出的鬼魂发出阴冷的声音：“我们当然不是人，这里是地狱，在地狱就要做恶鬼的觉悟。”
　　爱丽丝笑着说：“恶鬼有什么奇怪，天国里都是天人啊！”
　　阿鲲斜眼看爱丽丝，爱丽丝这话浑然不是帮腔。
　　天国有记载：地狱是荒蛮之地，是恶灵和未开化兽类的生存之地，是天国公民的惩戒之地。
　　丽娜腿脚发软，她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她绝望的看着三个人，看着自己的身躯，难道当下看到的是假象，其实也成了丑陋肮脏的恶灵。
　　“做鬼嘛，也要做个饱死鬼，饿死鬼那才惨嘞。”爱丽丝走上楼梯，将丽娜扶到餐桌旁并把她按在了座位上。
　　“欢迎你的加入，干杯！”
　　阿鲲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爱丽丝和塔曼斯碰杯后也抿了一小口。
　　一杯高脚杯就摆在丽娜的面前，杯子里有半杯如血一般鲜红的液体，杯子里难道是新鲜的血液，丽娜本能的作呕，腹中空空的她连唾液都没呕出来。
　　阿鲲摆出一副地痞的样子，道：“歃血为盟，这是不给我们面子啊！”
　　丽娜紧张得要命，不得已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却发现杯子里的“血”有些涩，微微带着一丝甜味，一股淡淡的清香沁入肺腑，让她忍不住想要再来一口，她没有想到“血”是这个味道。豆粒大的泪水扑簌簌地滚落，不是因为“血”太过可口，恨自己太懦弱、胆怯丢掉了做人高傲的本质，憋屈至极。
　　阿鲲大笑：“哈哈，逗你呢，你还真以为是血吧，就是普通的葡萄饮品而已！”
　　她用力拍打自己的脑门，大声喊着：“快点醒来，这个梦太可怕了。”
　　丽娜一向思路清晰，心思缜密，如今自己突然陷入了怀疑，自我否定的怪圈，不禁怀疑自己的脑子坏掉了。
　　“啊呀，真疼！”阿鲲在一旁直吸冷气，惺惺作态。
　　“这人有毛病，阿鲲你确信这就是我们的救星？”爱丽丝双手交叉在胸前，上扬的嘴角明显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阿鲲翘起二郎腿，道：“大才子就这样，哪像你俩吊儿郎当。”
　　爱丽丝瞟了个大大的白眼，一脸的不屑。
　　额头火辣辣的疼痛告诉丽娜这不是梦境，丽娜大声质问阿鲲：“这是哪里，你们到底是谁？”
　　“啊？”阿鲲眼神飘忽不定，而后向爱丽丝使了个眼色。
　　“没事儿，没事儿，回去再睡给回笼觉，睡够就好了。”爱丽丝一脸不情愿地绕过桌子拍了拍丽娜的肩头。
　　“怎么跟个东北老娘们似的，完了，带跑偏了~”阿鲲看着金发碧眼的爱丽丝，捂脸低声嘀咕了一句。
　　塔曼斯傻傻地靠在椅子背上，脑袋像钟摆似的在两个靓丽的女人身上摇摆，完全没有注意阿鲲的调侃。
　　丽娜推开爱丽丝，情绪几乎陷入崩溃。阿鲲示意丽娜冷静一些，而丽娜早已失去了从容，哪里还能听进三人的好烟相劝。
　　“开饭！”阿鲲端起碗筷，好像一家之主下了命令，爱丽丝迅速归位，塔库曼迅速抓起餐具吃了起来。
　　任凭丽娜大吼大叫，阿鲲等三人也不再理会，丽娜的独角戏表演完全没有影响到三人的大快朵颐。
　　许久之后，丽娜喊得口干舌燥，阿酷三人早已用完了午餐，灰溜溜地逃了。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咽喉是如此的疼痛，以致于声音有些沙哑。丽娜抓起一个水杯，将小半杯水一饮而下，却觉得嗓子连带食道都是火辣辣的，鼻子也涌出一股热浪，眼睛不争气的涌出眼泪来，丽娜再次有了在劫难逃的感觉。
　　好一会儿，丽娜才意识到那杯子里的是一杯传闻中的白酒，打小懂事乖巧的她从来没有喝过酒而已。她连忙起身找水以缓解咽喉之痛，却发现偌大的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丽娜深深叹了口气，抓起了餐桌正中央的还有半瓶子透明液体的大玻璃瓶嗅了嗅，无色无味，不顾形象地痛饮起来。她从来没有觉得水是如此的可口，玻璃杯的触感如此的坚硬，肚子依旧咕噜噜作响，即使餐桌上只剩下残羹冷炙，她也不争气地流下口水。
　　丽娜没有注意的是二楼楼梯连廊上，阿鲲正津津有味地看戏呢。
　　丽娜试着吃了一条青菜，口感脆、滑，味道怪怪的，有点爽口，可惜只剩下这一根。一点洒了糖霜的甜品，几乎甜到了她的心里，她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妙的食物，她的味蕾受到了极大地刺激。她一边感慨马丽的手艺应该改进改进了，一面质疑地狱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厨子。
　　很快，太阳西斜，一抹嫣红洒进室内，阿鲲等三人一直没有出现。丽娜百般无聊，见到杯碗狼藉的餐桌不忍直视，她竟然找到了厨房，收拾了卫生。这一切都被阿鲲看在眼里，阿鲲赞许不已，丽娜一定会会成为温柔贤惠的妻子，就是不知道便宜哪个臭小子了。
　　爱丽丝轻拍阿鲲的肩头，低声调侃：“别流口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收下好了！”。
　　阿鲲的小眼睛瞪得溜圆：“看到好看的就走不动道，我是塔曼斯那样的人吗？”
　　阿鲲一副打死也不肯的又直又愣的模样，恶心得爱丽丝翻着白眼直接开溜了。
　　丽娜清理完毕，想着自己可以做个饱死鬼，竟然有些小满足，虽然天国没有死亡的概念，但也没有这么刺激的体验，只是这不明情况的地狱，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她傻傻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夜幕的降临。天渐渐黑了，三人没有露面，本来有些期待晚饭的丽娜有些失望，深夜了，三人依旧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