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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时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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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有一古国,名为时渺。
相传,时渺国随天地出现后不久诞生,坐拥良田美景,其资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天神们故在此栖身,繁衍生息。其子嗣便为如今时渺国国民,统唤为溯人。
溯人们极具智慧灵识,却也极为自私,感情淡漠。这淡漠与其说是天生的不近人情,不如说是经年累月的讳莫如深。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活得十分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从时渺国放眼望去,可谓是一派冰火两重天。南边一方方带有清池竹林院子像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人人相敬如宾,四下寂静,了无生趣;但北边却是一排排琼楼玉宇,装满了不分昼夜花天酒地的逍遥浪客和贪恋鱼水之欢的年轻男女。人们若是想六根清净清净,就回南方的居所,若是想颠鸾倒凤,就去北方的勾栏。他们遵从着本心,日夜穿梭于这南北两地,活得十分自私,却也十分自在。
这独善其身的国风恰又受益于时渺那得天独厚的丰富资源,得以被保留且代代相传。
但毕竟人非草木,溯人们这共享乐,却不交心的生活作风的确大大减少了痛苦。可他们寿命极长,一生近千年平淡光阴过得久了,无聊空虚又不知从哪生出来挠的人心阵阵发痒。似是实在难耐了,他们发觉自己必得无事生非、作天作地一番才可解此痒意。
于是溯人们灵机一动,揣着找点乐子的一时兴起,创造了名为“人类”的生物。赠予他们同等样貌体魄,些许智慧灵识,并把陆地划分为人间,让他们于此繁衍生息。但作为代价,人类将世世体悟七情六欲,感受生老病死,而溯人则代代观此人间百态,乐此不疲。
最初溯人们安分守己,怀揣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洁“远观”人间。但久而久之,一些垂涎染指人间已久的正人君子们终是弃了那虚浮的端庄,开始不动声色地兴风作浪。
今天施个障眼法,明天在谁的脑中偷偷念叨几句,所谓人有时候会“灵光一现”产生一些点子,又或者是靠着所谓“第六感”逢凶化吉,其实都是这些溯人在暗中相助。这些干预大多时候无伤大雅,但是也不妨有心性不端之徒寻衅滋事,传下美其名曰“神谕”给一些人类的贵戚权门“排忧解难”,催长其物欲贪欲,终就成鱼肉百姓的昏君,酿成战争灾祸。
大多数溯人无情归无情,还不至失尽了道德操守。毕竟人类为他们所创造,且看着人类于红尘滚滚苦中寻乐之貌还令他们泛滥出了浮而不实的爱怜。怀着一颗徒有其表的父母心,时渺国国主立下条约,规定国人不得扰乱、干预人类命数及生死轮回之规律,否则将被除去国籍,流放人间。此例一出,管他是父母还是大能,都自觉把什么风啊浪啊的神通收起来了,毕竟谁也不想去受那红尘地狱。
再秉承着好人做到底的慷慨,守卫人间的岗位也应运而生了。担任此职的溯人们被尊称为“世佑”,职如其名,作用于守卫人间基本秩序。但说白了就是补那些”知难而进“,”不畏强权“的溯人在人间捅破的娄子。好在对捅娄子情有独钟的溯人并没有那么多,而且就算出了状况也无外乎是一些无足挂齿的小事。什么谁家的鸡一天生了五个蛋啊,有小孩在山上看见冒着金光的老爷爷啦等等,大都不需要怎么弥补,时间长了人类自然就忘了。
但就任于此等闲职,却能带来不菲的收入。可即便如此,愿意毛遂自荐就业与此职的溯人还是少之又少。
但这活总是要有人干的。
于是时渺国国主心生一妙计,说与其用抓壮丁的方式逼迫就范,亦或是等那愿者上钩的鱼,不如托付此职给一名门望族,使其成为此家家职,岂不是一劳永逸?于是在时渺国久负盛名的修真世家林氏就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这个冤大头的帽子。
最初接任的林氏子孙十分恪尽职守的每天去往世佑殿,把写着人类命数的卷轴浸入瞻世潭内。
这瞻世潭可是一捧灵潭,虽时渺不乏什么湖啊井啊可以窥见人间,但唯有此潭,命谱被这潭水浸过,若是一切正常,潭水则呈色如翡翠,碧中透蓝,瑰丽异常。但若是有人的命格被故意篡改,潭水则会变得血红。捞出命谱潭水便恢复澄澈,但被改动的命数字迹会变为红色。
自林氏受任为世佑,人间世事无常的灾祸虽仍是发生了不少,但皆遵循因果规律,与溯人并无瓜葛。所以再紧绷的神经在这清闲光阴里浸泡了百年,也被由内而外的浸润透了,变得柔软散漫。后来的世佑们只三天两头的去瞻世潭边逛一逛,早把前人的严谨尽职抛掷脑后了。时至今日,这世佑的岗位由林氏次子林鹳接任当职。他挂着这么个世佑的美名,拿着俸禄已有十载,却其实还没跨进过那世佑殿的大门。但这林二公子刚成年就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接过这个职位,实是苦于他那于早于多年前就不告而别的大哥。
但这被赶的鸭子公子如此玩忽职守并不是出于被迫就职的不满,事实上,从出生迄今的一百八十年他连家门还没跨出过一步。
不同于其他林氏长辈先祖,这林二公子对道法兴趣泛泛,习得一知半解,但从小对刀法武功如醉如痴。好在时渺国的父母虽彼此之间感情并不深厚,但都十分尊重子女的兴趣。林氏夫妇自小给林鹳请了习武的师傅,并只要求他掌握基本的道法知识。所以其他时间林鹳都心无旁骛的在家中竹林跟着师傅修练刀法,或是自己在书房啃读各种书籍,对外界光阴置若罔闻。对世佑一职他也是漫不经心的就接过了,只当是个虚有其表的漂亮头衔,毕竟自岗位诞生的这几百年也没听说人间出了什么大事。所以他权当无事发生,接着在家宅里过着清心寡欲的平和日子。
一天卯时,林鹳一如既往的在竹林间打坐。
初夏的清晨尚未泛上那难耐的燥热,空气间夹杂着些许凉意。清风徐过,竹叶簌簌。这风经过林中少年,微微带起了束散的几缕青丝,也给少年的皮肤上沾带了些晨露的潮湿。
蝉似仍未醒,万籁俱寂。
这时,只听院内大门忽地被撞开,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跑进院内,气还没喘匀就大声喊道:“林…林鹳!快…快出来!”
本在竹间安心打坐的少年听闻此声蓦地睁开了双眼。听那人仍在不依不饶地大呼小叫,少年眉头微蹙,轻啧一声。但还是随即起身,拭去了身上的浮尘,向院中走去。刚瞥见个人影,就见那人来势汹汹向他冲来,而后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双臂。突然的肢体接触加上这人方才的聒噪显然惹得少年有些不耐烦,他拨开这颤颤巍巍的两只手,皱着眉望向此人。
从方才听见那比寻常男子略高的轻薄嗓音林鹳就已了然,这没礼貌的不速之客不是他那混账大哥林隼还能是谁。
二人双目相接的一瞬林隼先是一惊,原先打着的颤竟是停了下来。虽说他和林鹳于一家长大,但他其实也没见过几面这个从小连自己院门都不爱出的弟弟,自己又离家多年,还记得他姓甚名谁就不错了。这定睛一瞧,他这多年未见的弟弟已长得比他还高,相貌也早褪去孩童特有的圆钝,变得轮廓分明,他一时楞住了。但随即回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似是想要从空气中收回来点那本就不存在的作为大哥的威严,后努力搬出一副严肃的嘴脸对林鹳道:“人间出事了。”
说罢,还未等林鹳开口,他就抓着林鹳的袖子奔去了世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