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春到深秋总是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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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顶着乌青的眼圈，如同幽灵一样我飘到了培训的房间，引来了许多同期进入花街的女孩关爱。大部分情况下天色大亮时花街是不提供风俗服务的，只有前街的酒所还在营业，而不太正经的教学工作一般就选择在白天，那往往令我面红耳赤。我没有任何经验。
不过平时因为太过好奇而看得津津有味的优秀学员，如今竟瞌睡连连。我浑浑噩噩地撑过了满是重点知识的半天，才在午休时得出空闲，轻车熟路地拐进了节子夫人的住处。
“节子夫人，在吗？我是爱子。”
我敲了几下门便后退一步静待。奇怪的是许久无响应。
是来的太早了吗？
我又上前敲了几下木质带着厚重感的门，响声较前次大了些，可还是无人应答。正当我下了台阶准备离开时，里面却又恰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和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果然是还在休息吗？无意间打扰了他人的我尴尬地吐了吐舌，再次踏上了台阶。
房门被从里面推开，一股难以言说的香气霎时涌入我的鼻腔，是节子夫人惯用的熏香和别的什么香味混杂在一起。浓烈的单一香味闻久了倒也习惯，混乱的杂糅香无论怎么都使我头脑发胀。我不着痕迹地轻晃了晃头迫使自己清醒，发髻有些沉重，便收了力。
衣衫松垮挂在肩上的节子夫人慵懒得都未抬眼察看来客为谁，即转身示意我跟着她进房屋，房内更加浓烈的味道令我身体僵硬，不敢再深入。像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节子夫人不顾还有我这样一个外人在场，迈着缓慢而风情的步伐走近屏风后的床榻，卸下临时胡乱穿上的鞋子，软骨动物一般爬进了床铺上一个人的怀中。因为被子的遮挡，那个人的身形似何人完全看不出。我为何能看见床上景象？只因那屏风薄薄一层又是浅色，起不了什么遮挡作用，反而增添几分情趣似的。
来得有些不巧……
我下意识后退离眼前这香艳场面再远些，却撞上了身后毫无存在感的桌子，脚踝处登时传来钻心的痛。我吃痛地惊呼出声，意识到有人在熟睡就立刻惊慌捂住嘴试图堵住已出口的喘气。
“抱.......抱.....抱歉，我来的不是时候。我是来向节子夫人汇报今后每天五点出去工作的安排的，打扰你们了，实在太抱歉！”
明明屏风后的人根本没注意到我，我却还是本能地合拢双脚站直，作一副认错状等待回话。
“知道了，不要影响工作。”节子夫人起身伏在身边人上方，看样子是在舔舐着身边人的脸庞，连回复也含糊不清。带着口水的粘稠声音钻入我的耳道，我感觉自己的脸颊一定火烧云样的红，不敢抬头窥视。床上的另一个人不似已然清醒了的模样，却也毫无意识地依靠本能从嘴巴溢出了不耐的喘息声。
衣衫的摩擦声在此刻尤为显著。
“明明明明白了!我先走了!谢谢节子夫人，节子夫人再见！”我果断地选择退出并带上了门，因为床上另一位人物从声音来判断完全就是个女性。
百合什么的，第一次真实在我面前上演。
说不上来是奇怪还是什么，这种场面对毫无经验的我来说还是太刺激了，我后怕地抚了抚胸口。我不明白为何节子夫人对我不设防，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她真的很帅气，这个时代并不包容这样的人，甚至我生活的时代对这样的人也仍存有异样的眼光看待。但爱无关他人，人也无关他人的爱。
回到正厅艰难地熬到日晖西沉的傍晚瑞人来临，再内心酸涩地送酒到小桃房间后，我去了餐厅。
他今天的装扮很不寻常，未着常日的服饰，仿若被强迫着穿上了华丽衣装的木偶，眼睛中看向等待着他的小桃时却也依旧是寻常的温柔，未至眼底的浅浅笑意。
只是这样虚假的笑容也不会展现给我看。我想我是嫉妒的。嫉妒小桃即使说着他给的爱全是泡沫的虚幻，却依旧是花街里唯一陪伴着他的人；嫉妒因这爱而神伤的小桃，在短暂的一瞬，不，是许多时间，感受到的幸福是真切存在的；嫉妒小桃和百合子外貌的相似，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我也多想豁达地告诉自己，瑞人于我而言仅纸片人而已，唯此而已，别无他般。结出果的恋情之树在冬天也会死去。所以我不应该耽于恋慕。
可我正在春天时节。
我想我应该结出名为爱子的果实，在春天之时就繁盛它的枝叶，使它葱茏翠绿、准备接待寻找甜蜜的鸟儿。
可我现在还不是一棵树。
我无法说自己完全替代了爱子，我还是无法取舍理性与情感的人，我是在瑞人身上汲取脆弱的爱的人。玻璃般易碎的心包裹着我周身，摩擦声依旧可闻，我却幸福异常，安全无比。我是得不到爱的人，所以我渴求着不存在的世界上另一个我的爱。
现在它成为客观实在，玻璃却打破了。
我知道我要为爱子而活，但不是爱子的“我”还占据主导地位。
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一切还在继续。
在餐厅的路上我魂不守舍地想着。
“爱子小姐！”江沼郁弥在我刚推开门时就发现了我，在他旁边站着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
“傍晚好”，我收拾了聒噪心情，向他微微颔首问好。
中年男子只是扶着镜框直视我，没有类似打量的不礼貌动作。在察觉我试探的眼神时优雅向我弯腰致意。是位十足的绅士。
“这位就是爱子小姐？”他走近我，“我是餐厅经理，接下来请随我签订合同。”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又去到另一间内室，里面是一张延展开的方桌，有几张白纸覆于其上，显然是类似于会议室的包间。
我和他在方桌对面分别就座。
“请过目。”他递来一支墨色金属制钢笔，握在手中颇有分量感。一看就很昂贵。
我起身双手接过钢笔，并向他道谢。
“关于工作时间安排为每日晚七点，请问爱子小姐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没有”，这时间段与花街的工作时间刚好不违和，两者可兼顾。
“好的。那么在这里我需要提醒你一下，薪资待遇最初有半月的试用期，是同期乐手的一半。不过不用担心，半月后就是同样标准了。”
“我明白了”
“那爱子小姐请继续过目，有异议请提出。”
“应该没有问题。”
“请在最后一页签下你的名字。”
“全名吗？”
“是的。”
我提笔签下了久弥爱子的名字，起身向他鞠躬，“十分感谢可以给我这次机会。”
“这是白砂先生的选择，希望爱子小姐工作愉快。”
不与我再多说，经理拿走其中一份合同放入牛皮档案袋，将另一份留给了我。
“你今晚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那么真是太感谢您了。”
在经理的带领下我和原来的乐手佐藤未侑进行了换班交接，不大的动静还是引起了小部分客人的关注。在他人的注视下，我的心有些紧张，只这慌张也仅存在于胸膛。
我既未手心出汗，也未瑟瑟发抖。
第一次工作被我充斥希冀。
万幸算是流畅的乐声从指尖跃出，似乎一切都在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富丽堂皇的吊灯之下，一切都向着光明进发。黑暗似乎照不到此处，最多也只存在于人的脚下。
我却始终觉得有一道隐晦的视线注视着我，令我颇为不自在。可转念一想身为奏者被注视也是应该的，我强忍下内里的不适。
自那时起这份工作就算是稳定下来了，与同事的关系也变得融洽，尤其是莽撞直率的江沼郁弥。不过与白砂先生一面也未再见到。
一日我照常在结束花街的常规后来到餐厅演奏，却在走廊中擦肩而过时被男性叫住。
“爱子小姐”，他这样说。
那是我无法再熟悉的声音了，凌然于高崖的青松，耽美于花簇的层花，埋没于土壤的深根，沉睡于床榻的小猫。是这样被我赋予多种含义的声音。
“您有点面熟”他继续说。
我身体一僵，“是吗？您如何知道我的名字呢？”在花街端酒都是带着厚重面纱的，况且我与他也没有任何交集，最多也就是由我单方面暗中注视而发起的联结。
“每日在这饭店都能欣赏到爱子小姐美妙绝伦的演奏，是这样吸引了我吧。”他依旧着一身不适合的华贵衣裳，双手抱在胸前，春风十里地笑着。
无论再看多少次，我的心脏也为之跳动。
我稳住表情，装作不认识他，官方地鞠躬感谢他，“是吗？谢谢客人您的谬赞了，只是这样的不虞之誉我实在惶恐。以后也请多来我们饭店吧。”
“我倒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我捕捉到他转瞬即逝的自嘲却不能理解。盲目关心客人的私事是不被允许的行为，即使身为“我”迫切地好奇，但身为职工的爱子不可以好奇。我强行咽下了嘴里的关心，只是礼貌地抿唇微笑。
闭上了嘴也会从眼睛溢出，我希望他能看见。但他无法获取。
一位满身名贵服饰的年轻女子突地从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闯入我与他安静对峙的环境。我自觉拉开了距离。
“瑞人？你是在这里等我吗？”玫瑰一样热烈的女子揽住他的左臂，他并没有挣开。
他们已经是这么亲密的关系了吗？那么百合子呢？我如同二人世界的旁观者，不合时宜地观看着。这是种被背叛的感觉，即使我知晓这只是我因自己的主观意识而强加于瑞人的恶劣猜测。而我已不是百合子。
被我深爱，他还真是辛苦。
“走吧，父亲在等着我们呢。”女子娇笑着将他带出走廊，瑞人还是挂着那样一副笑意，任由她行动。仿若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但这也合情合理。
两人离开后走廊重归寂静。
我回到更衣室换上制服开始工作。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春到深秋总是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