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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第二章 明珠郡主
      红甲卫士在天齐国属于御用近卫军,只听命于天齐国的皇帝。此刻,竟不知为何包围住了这个不知名的客栈。她轻轻合上木窗,慢慢退至墙边,却并不见红甲军有何行动。
      稍后,听见有起落的脚步声传来,停在隔壁的房门前。
      有人敲门,门开了。
      却听见有人问道:“可曾见着一个红衫姑娘在此?”
      又有怯怯的声音答道:“回官爷,小人不曾见到。”稍顿,脚步声又停在自己门前。
      有人叩门,疏离只得上前,门开处,却见客栈掌柜和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红衣官差。
      那红衣官差一双细长的眼精光闪烁。
      他身旁立着一个长身玉立,身着淡紫锦袍的公子。
      他衣饰翩然,容光照人,眉色漆黑入鬓,一双眼尾微微上扫,透露出一丝清冷如冰的神情。
      那客栈掌柜嗓音轻颤着问道:“小哥可曾见着一位红衫姑娘?”
      “红衫姑娘?”疏离想着下午带累自己差点载入凤凰河的人正是一个红衫女子。
      她不动声色,低首答道:“小人不曾见到。”
      却听见那紫衣公子轻轻“嗯”了一声,便着红衣官差和客栈掌柜去敲下一间的房门。
      疏离轻掩住门,忖道不知这红衫女子是何许人也?竟能惹动皇帝的红甲卫士前来找寻。
      她转身欲去吹灯,却猛然见到内间的房中似乎多了个人影躲在床帏的阴影中。
      她缓缓坐下,直至屋外不再有脚步声和叩门声,才静静地走至内室,轻声冷道:“人都走了,可以出来了。”
      床帏动了动,果然闪出一个人来。
      疏离一瞥之下,果然是那个惊马的红衫女子。
      却见她一身红衫尽湿,满头乌发挽就的如意髻已水珠盈然。
      如玉的脸庞,眉若秋雁展翅,眸似秋水含烟,唇似淡红樱桃,竟端的是个绝色美人。
      疏离见她正冷冷地看着自己,戏谑之心突起,忽地叹道:“如此美人,我见犹怜。也罢,小爷我今日动了怜香惜玉之心,且容你暂避一时。”
      疏离本是个生性活泼灵动之人,只因家中遭逢不幸,后又投在墨玉门下,心性才有些收敛。今日见这红衫美人被红甲兵追赶的如此狼狈,有心助她,又有些气她下午惊马,于是口中便油滑起来。
      红衫美人见眼前之人虽青衣小帽,却眉若春山,眼若点漆,唇若红菱,肤白胜雪。不由得微微一怔,却忽听得他口舌轻薄放肆,心下顿时厌恶起来,忖道:“也不过是个轻薄浪子,空生了一副好皮囊!”当下也不言语,神色间却是更见冷淡。
      疏离轻笑一声,并不着恼,慢慢走至窗前,见红甲兵的火把隔窗仍亮,并未撤走。
      便回头笑道:“姑娘好大面子,能惊动红甲卫士,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红衫女子鼻中轻哼了声,并不理睬。
      疏离笑叹道:“姑娘想是不愿意说话,也不愿意离开这里喽?唉,可惜啊,可惜!”
      红衫女子闻言,眼波微闪,问道:“你有办法让我逃走吗?”
      疏离不答反问道:“只不知逃出后姑娘如何谢我?”说着,笑吟吟地不住打量红衫美人的俏脸。
      红衫女子怒极,对着疏离恨恨一瞪,咬牙道:“你``````想要如何报答,我便如何报答!只是眼下你却如何带我出去?”
      疏离心中暗笑;只怕出去后你的报答便是一顿拳脚。当下轻咳一声,收了轻浮之气,正色道:“今日敲门询问你下落之人显然是知你在此,却又并未直接搜店,可见是因姑娘身份不俗,不敢造次。他们遍敲房门,却并不撤走,也是要告诉姑娘,他们不会轻易罢手。”
      红衫女子见他轻浮之气顿收,神色间突然郑重起来,倒是有些楞怔。
      疏离眼中含笑,问道:“在下还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红衫女子面上羞红,顿了顿方低首轻道:“我,姓燕,小字云回。”
      疏离见她羞态可人,惹人怜爱,心中暗道:“亏得我亦是女儿家,不然岂不是要被她勾去魂魄?”
      转而又忖道,嗯,燕云回!莫不是定王燕北的女儿明珠郡主燕云回?民间传闻,明珠郡主容颜绝丽,世无其匹。看来,此言非虚。只不知她因何奔逃,红甲卫士又因何追赶?
      疏离眼光一闪,转身自包袱里拿出几样物事:几只造型精巧或方或圆形的银质小盒,一个扁扁的长圆形黑木制成的木盒。
      他做了请的姿势,燕云回疑惑的打开银质小盒,却见小盒中盛着各色如泥土般的物事。正不知何用,迟疑间,疏离已将黑木盒打开,却见里面竟是几张极薄的人皮面具。
      燕云回喜道:“公子莫非擅长易容?”疏离但笑不言。
      燕云回喜极,不觉忘形,竟然握住了疏离的胳膊,使劲摇道:“好极了。”
      疏离只觉一缕馨香,弥漫鼻端,她似笑非笑地由她握住,一双乌若黑晶亮如琉璃的眸子却定定瞧住燕云回。
      燕云回猛然惊觉,慌忙撒手,脸色却刹那间如火似霞,红过耳根,不敢再看疏离。
      疏离低头笑道:“燕姑娘如此丽人,不叫人不动心。只不知天下闻名的堂堂燕王之女,明珠郡主却为何遭人追拿?”后两句话却已是正色相问。
      燕云回闻言先是羞赫,后却是一怔,惊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既知道我的来历,想必也知道外面人的身份。”
      疏离起身,慢慢负手,踱至窗前。窗外雨已渐渐止息,红甲兵仍围在客栈外。
      疏离道:“如今要我帮你,却也不难,只是也该让我得知,所为何事?”半响,却并未听到燕云回回答。
      她侧身看去,只见燕云回低首,很久才幽幽道:“当今天子之母宸妃,是我姨母,姨母早亡,他自小和我一起。后来,我的母妃也亡故了,我和他相依为命。他十五岁方被接回宫中。后,他得继大统,也仍待我很好,直如亲妹。常宣我入宫觐见言谈玩耍。谁知,半个月前,大金国派使者来我天齐朝求亲。皇兄登基未久,前年才刚大婚,所生公主尚在襁褓。那使者竟向皇兄求娶``````我,我本以为皇兄定不会答应,却不料皇兄既未答应,却也并未回绝``````”
      燕云回嗓音轻颤,脸色涨得通红,猛然顿住。她望着桌上的那盏烛火,极力抑止眼中欲坠下的泪珠。
      旁边一个清冷柔和的声音道:“所以,你便如此出走,不但让父母担心,也让疼你的皇兄急得派出红甲卫士四处找寻你?”
      燕云回涨红了脸道:“我只待那大金国求亲使者回国,便自然会回去。”
      疏离忽地道:“那你可曾想过,你皇兄登基未久,国中未稳。先皇连年征战之下,国力衰弱,百姓疲弊,急待休养生息。
      此次大金国派来使者示好结亲,其意显在探我朝虚实,此事成否尚且不论,而你就此出逃,岂不是给虎视我朝以久的大金国以寻衅的口实?倘若因此而起战事,到时边关生灵涂炭,哀鸿遍野,郡主难道于心能安?”
      燕云回呆了呆,道:“真会到如此境地?却从未有人告诉过我``````”
      话音刚落,房门却被推开,红衣官差和紫衣公子站在门首。
      红衣官差上前一步行礼道:“近卫统领袁飞虎叩见明珠郡主。”燕云回脸色苍白,略点了点头。
      对紫衣公子道:“十七王爷也来了。”
      她回身望着疏离,神情萧索,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以后,再不会这般。。。。。。。”话未说完,便低垂了头,默默地回自己房中歇息去了。袁飞虎立即跟在她身后,也走出房门,想是仍怕燕云回逃走。
      那紫衣公子却并未离去,他澄若清泉的眼眸含笑,望着疏离说道:“多谢阁下适才对明珠郡主所言。你,可愿随我去天京城为国效力?”
      疏离淡淡地道:“在下乃山野之人,不惯京城繁华之地,十七王爷的美意恐在下不能领受。还望见谅。”
      十七王微点头道:“人各有志,却也不能勉强。只是,如阁下这般见识,心智,不能为国所用,实在可惜!”说道此处,眼中的冷意如刀出鞘般忽现。
      疏离心中一惊,知他心中已动杀机。于是突然抬头昂然道:“十七王爷不必过虑,疏离虽是山野之人,却也是天齐国的子民。既不愿入朝为官也必不会与天齐为敌。”十七王爷听闻此言,冷冷盯住疏离,仿佛要看出她的话有几分可信。疏离却毫无怯意,也抬眼直视十七王爷,眼中透着坦然和倔强。
      良久,十七王爷眼中暖意重现,笑道:“阁下真乃随性直率之人。不知,你我能否成为朋友?”疏离略弓身垂首道:“山野之人,不敢高攀。”
      十七王爷叹道:“阁下竟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疏离仍低首施礼道:“还请十七王爷见谅。”
      十七王爷笑叹道:“你真是一个疏狂之人,我门下食客五百之众,无一人若你这般不慕权贵,不贪富贵。你,究竟要的是什么?”``````
      十七王爷走后良久,疏离仍在思量他最后所说的那句话,“你究竟要的是什么?”``````
      是像师父墨玉那般以天下家国太平为己任吗?这似乎并非自己所想。
      她蓦地记起有一年,墨玉的师弟她的师叔墨铁回到出翼岛宁宇谷。
      墨铁其人风雅淡泊,诙谐有趣。墨氏门中诸艺,他大都涉猎,犹以制造工具和医术为精。他从不关心国家间的攻伐,娶了个厨娘为妻,只因那厨娘烧得一手好菜。他好酒,喝醉了常常言道:“莫要跟墨玉那老夫子学,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要学会自得其乐,莫要像墨玉那老夫子一样,整天就知道天下家国,都忘了做人的乐趣了。”
      这样的话像惊雷般在疏离的心中轰然炸响,仿若一股清新之风吹进了她的心田。
      原来,人生也可以不必像师父那般``````
      其他的师兄或皱眉或不屑地听着师叔的离经叛道之言,只有她-------疏离面露向往和羡慕之色,心中暗想,师兄们那般出色,天下的重任由师兄们去承当就可以了。而自己,只是师父身边最不成器的弟子,师父也决计不会将这样的重任放在自己肩上``````
      疏离每多习一艺,便更明白自己不可能成为师尊墨玉般的济世之才。
      她一直渴望的是能够如鸟儿般在天空中自由飞翔``````但却从来未有人问起过自己心底所想,所以自己也不曾真正深思。
      如今,十七王爷的这一问,竟搅乱了她沉静的心。她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天字叁号房中,袁飞虎立在十七王爷宁翔的身后,低声道:“七爷请放心,属下已着密部去查那小子的底细。”
      宁翔沉吟了半晌方道:“明珠郡主那里不可再有任何差池,否则``````”他抬起俊秀的脸庞,眼光如电般锐利地扫过袁飞虎的脸上。
      袁飞虎蓦的打了个冷颤,心中一凛道:“属下明白!”宁翔挥挥手道:“去吧。”袁飞虎低首弓身而出。
      十七王爷宁翔与当今皇上宁阙并非一母同胞。他的母亲是卫淑妃。
      两人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母妃都死的很早。
      自小两人的感情甚好。两人一样的容貌俊美,心思慎密,聪明出众。
      他俩联手制住了其余皇子的明争暗斗。
      当今皇上的性子偏于宽大柔和。
      而这个十七皇子,心思却闪烁不定,喜怒无常,行事偏于狠辣。
      说起来,当今皇上当年能顺利即位,全靠这位十七皇子在先皇驾崩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了皇后所生的二皇子宁毅。将皇后易储的阴谋粉碎,并以意图谋反之罪铲除了皇后一族。
      后皇后自尽,宁毅本当处死。无奈当今皇上心中终是不忍,只罚其守卫皇陵。每年由内务府亲派官员探视行止,再上报皇上。
      宁翔深得皇上信任,因其夺位拥立有功,受封安成王。
      他掌握着京中的枢密机要,若平日里遇到疏离这种虽有才华,却又不肯为他所用的人,他必设法除之,从不犹豫。但如今遇到这小子,却改了性子,倒也奇怪。
      袁飞虎略摇了摇头,十七王爷的心思还轮不到自己来猜度。倒是那小子,不知什么来历。虽青衣小帽,身量不高,却沉着冷静,自有一种清灵秀逸的气度``````
      他身形略顿了顿,接着又不停步地走了出去。
      房内,宁翔也在诧异,诧异自己今日竟放过了那不知名的小子。
      心中也不是没有动杀机,但是那小子一瞬间抬起直视的双眸,却如清浅水中的两颗闪亮的黑宝石,直直地落入他的心中,击碎了那里的平静。
      让他那样冷酷如万丈寒冰的心也慢慢回荡起了一丝涟漪,也让他不由自主地便相信了他的说辞。这个不知名的小子,可真不简单哪!高官厚禄,不为所动;王爷欲与之结交,也一概推辞。他偏偏又很明白国之大势,明白本朝积弱之所在。
      这样的人,若留在朝中,可成为国之栋梁,若为他国所用,则会成为心腹之大患。但若就此杀了他``````宁翔想起那双流光溢彩如黑宝石般的双眸,心中却莫名一颤,不行,绝不可以杀他``````他坐在桌前,辗转沉吟,不觉天已微亮。
      红甲军副统领------一名年青的武将站在天字叁号房外,行礼道:“属下李延参见安成王殿下。”
      屋里人微应了声,李延又道:“天已渐亮,属下请殿下示下,何时起身回天京城?”
      宁翔收回思绪,打开房门。淡淡道:“即刻起程。”

      第三章 画舫密谈

      凤凰河边,天色渐亮。
      水波不断拍打着堤岸,堤岸边烟柳深处停着一艘华丽的画舫。
      这艘画舫与别家画舫并无不同。一样的雕梁画栋,一样的锦绣奢华。
      一个三十上下,容颜俏丽、装扮妖艳的女人正在指挥舫上的小厮收拾打扫昨夜雨骤风狂之后的狼藉。
      画舫内一个隐秘的小房内,西蜀国神武王之子王若灿正凝神听着禇衣老者王潜传达的父王的命令:以西蜀国使者的身份替西蜀国太子求亲。
      王潜低声道:“王爷得到天齐国暗探传回的消息,大金国已派来使者求娶天齐国的明珠郡主。若让两国顺利结亲,连成一气,对我西蜀自是大大不利。所以,王爷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金国娶回明珠郡主。”
      王若灿修长浓眉微挑,嘴角一抹冷笑道:“区区一个郡主,有这么大干系吗?”
      禇衣老者王潜道:“小王爷有所不知,这位明珠郡主是天齐国皇帝的表妹。天齐皇的母妃早亡后,寄养于燕王府中,与此女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自他登基后,对她宠爱异常,待遇直如公主无异。”
      王若灿冷笑道:“既如此 ,天齐皇帝又如何肯将明珠郡主嫁至那西北苦寒之地的大金国?”
      王潜道:“天齐国皇帝天性仁厚,虽不舍远嫁明珠郡主,但朝中众臣这几日连连上奏请命,让皇上早下决断,恐怕过不了几日,和亲诏书就要下了。所以,小王爷还宜速速行动。”
      王若灿闻言敛眉道:“知道了,我会尽快赶去天京城。到锦绣庄我们再会合。”
      顿了顿,王若灿自袖中取出一片白帛,递给王潜。目光幽深地道:“你可认得这把匕首?若我未记错``````”
      王潜此时已接过白帛,仔细的看那上画的形状古朴若鱼,饰纹简洁双勾的匕首。忽的神情大变,激动道:“小王爷在何处见过此物?不错,这匕首和十年前助王爷大胜天齐国的征西`扬威将军的小恩公所用之物很像!难道,恩公又重现人世?”
      王若灿摇首道:“并非当年那人。不过,此人的年纪却与那人那时相当。”
      王潜遥想当年那个`气定神闲`指挥若定的少年。他不知从何而来,不但替王爷挽回了败局,反而将来犯的天齐国的大将,闻名天下的征西将军李定邦困在月牙谷,又设计将前来营救的扬威将军疏重山引入埋伏。
      最终,逼得李定邦在月牙谷自刎身亡。疏重山兵败而回,被盛怒的天齐皇流放云州,从此不知所踪``````此后,那少年功成身退,飘然远去。
      临行之时,嘱咐王爷莫要泄露他的行踪。
      于是,天下人皆以为是西蜀国的御宇将军打败了天齐国的两大将军。
      从此再也没有国家敢来侵犯西蜀国,王爷也获得无上的荣耀和尊崇,却也无人知道此仗真正的指挥者竟是一个未满十八的少年``````
      想到此处,王潜忽道:“此人必然与小恩公有莫大的联系,却不知小王爷在何处见到此人?”
      王若灿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笑意,道:“即是客栈那位疏离公子。”
      王潜恍然道:“小王爷请放心,属下即会命人去查此人来历。”
      王潜道:“小王爷可有话要带给王爷?”
      王若灿沉默良久,方轻道:“没有。”
      王潜自怀中拿出一个玉盒,打开玉盒,却见一个精致的绣囊放在其中。
      王潜低首道:“这是临行前,王妃交给属下,说是玉容姑娘转交给小王爷的。”
      “玉容?”王若灿浓眉皱起,星眸里寒意深深道:“拿回去,原物奉还。”
      王潜低声道:“王爷还不是担心你一人在外,无人照料,才让王妃``````”
      “我不需要他的关心,更何况是那个女人的侄女!”王若灿低吼道。眼中满是厌恶,寒意更甚。他又冷冷地道:“王潜,你听好,下次若再传带这些物事,哼!你也不用来见我了。”说罢便起身跨出舱门。舱外天色早已大亮,河风缓缓,吹在身上却也还有阵阵寒意。
      王潜亦钻出舱,望向他骑马孤单远去的背影,心中暗叹道:“他还是这般,一丝也没变。”自从十五岁上他母亲先王妃逝后,他便疏远了王府里的所有人。自请去天齐国办差,远远的离了神武王府。
      神武王无奈之下,只得依他。
      画舫的主人,那个妖艳的女人忐忑不安地道:“少爷走时脸色不好,可是有事?”
      王潜皱眉道:“这是你该过问的事吗,绫绡?”
      绫绡红了眼圈道:“少爷是你我看着长大的,先王妃在时他何等英豪过人``````现在,他对着外人倒还罢了,对咱们王府的人却一日冷似一日。却也难怪,王爷他实在``````”
      绫绡话未说完,猛然抬头看见王潜冰冷如刀锋般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冷颤,立刻闭嘴。
      王潜冷冷地道:“念你是先王妃身边的旧人,这次且放过你。若是有下次``````”他冷笑了两声,又转身回舱去了。留下绫绡独个站在画舫上冷汗直流。
      天光大亮,疏离方从桌前直跳起“不好,双儿又不见了!”
      床上,门外都没有他的身影。
      她刚欲寻找,却见双儿那小鬼头从一方拐角处探出头来。手中还有一个托盘,见着疏离老远就喊:“疏离哥哥,你可不要生气。你睡的那么香,双儿不忍吵醒你。但双儿腹中又饿,只得自行溜到厨房,拿了这些馒头和早点来,我们一起吃,好不?”说完,他灵动的小眼不停地眨着瞄向疏离,脚下的步伐却慢了下来。
      疏离叹了口气,只得说:“你吃吧,我还不饿。”便自去梳洗。
      双儿听了,欢呼一声,快步跑进房中,将托盘放在桌上。
      疏离回来,却见食物未动,诧道:“你这小鬼头不是嚷饿了吗?怎么不吃?”
      双儿仰头笑道:“我等疏离哥哥一起吃!”说着,拿起一块糕饼,笑吟吟地先递给疏离。
      疏离看着双儿粉嫩娇艳,花瓣也似的小脸,心下不由一暖。缓缓接过糕饼吃完,又吃了一块馒头,方罢手。
      双儿却风卷残云般将盘中吃食悉数吃完。末了,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疏离有些失笑,这孩子竟一馋至此。回想起一路上只要是买食物的小贩被他瞧见,他必定会苦苦央求自己买给他尝鲜。
      疏离后来被缠不过,只得处处避了那些小贩走。偏偏双儿的小黑眼又很贼,等闲小贩逃不过他的眼去。
      疏离初时很恼恨他,恼他耽搁了自己和师父`师兄们汇合的行程。待与双儿这小鬼头相处久了,却也发现他机灵聪慧,实在很会讨人喜欢。再加上和他两人漫漫而行,也很符和她从前爱玩爱游历的性子。但有时,心中也闪过一丝焦虑,师父他们,到了哪里?会不会等她?
      几日后,千里之外的大漠。刮了一整天的大风沙终于在黄昏时分停歇了下来。四周仍时有小股的风轻轻地打着旋吹过。远处,残阳似血,冷冷地照在无边无际的沙漠和这一队整装待发的人马身上。他们仿如是一队商旅,有着整齐的驼着货物的骆驼队,一个金沙国的向导,十几个骑着金沙骏马的商人。
      这已到了大金国和金沙国的交界处,他们身后是最后的一块小小绿洲,身前是变幻莫测的金鸣沙大沙漠。
      所有的人都用厚布包裹着头脸。
      却有一人,负手站在沙漠边缘,静静地看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远处的沙丘背后。月白的布衫已隐隐染有风尘之色,沉静的脸上也略现憔悴。
      旅队中有一人进前低声道:“师父,隐卫有消息传来。”随即奉上一管状物。墨玉匆匆打开,抽出一小卷白帛。看后,却有隐隐笑意闪现在唇边;疏离这丫头!
      他忆起那年云州爆发瘟疫,他带着师弟及昼卫中的医部众人赶去救治难民,忙了足足一个月,才堪堪找到根治的法子。
      在回去的路上,他见到一个小女孩,坐在路中间,满身泥污,分不清面目,只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灵动清澈,却又蓄满了泪水。
      他心生怜悯,让卫士将她抱入车辇中。后经墨铁为她仔细切脉,却知她竟然逃过了那场瘟疫。她手中所握的紫色芙蓉玉佩却让他大惊失色,那是他在毅然决然决定跟随师父墨奇时,留给身在天齐国唯一的妹妹林如水的紫芙蓉玉佩。谁料想,他命大弟子争锋出山后的辉煌首战,竟然成了唯一的亲妹妹的催命符。她就这样死在发配充军的路上,与他相隔不到三里。他救了无数染了瘟疫的百姓,却再也无法救活自己的妹妹`妹夫。他只得合着满腔的痛和悔焚了他们的尸身。所幸,老天有眼,竟将妹妹唯一的骨血送至他的跟前。。。。。。
      疏离的心性并不很适合做他的弟子。
      虽然她聪慧异常,过目不忘。但她天性中的灵动顽皮却让他很头痛。
      他也还记得有一次,他从大翼国回来,带给她一只雪雕的幼鸟。
      她高兴了很久,给它取名叫小雪。
      每日精心的喂养它,跟它形影不离。最后,她却将长大的小雪放开了。
      他很诧异,问她为何要将小雪放走,她痴望着小雪远去的身影道:“我喜欢见它。。。。。。在天空中自在飞翔。”
      那时他便明白疏离并不适合做自己的传人。况且,她又是妹妹唯一的骨血,那样沉重的使命他也舍不得让她去肩负。他已决定如果她此次能将双儿安全送回去,他便将一切告诉她,然后放她去遨游天下。
      身边的弟子无敌见师父看完消息后,抿唇不语,思虑良久。便问道:“师父莫不是担心疏离小师妹的安危?”
      墨玉摇头道:“有昼`隐两部的护卫,疏离和双儿应该无虞。”只是聂隐的消息道,西蜀国的异姓王神武王爷王千钧之子王若灿也出现在那里。却不知是否与这次大金国来天齐国求亲有关?
      疏离她竟然遇见了王若灿!她能否通过这次的出山考验?
      墨玉略一抬头,看着初升起的一轮明月,轻声叹一声,吩咐弟子道:“动身吧!”于是众人纷纷上马,向着金沙国而去。

      第四章 历险
      天齐国,这日,两人行至一个渡口。疏离见前面有一简陋的酒家,便停下马车打尖。却见这个渡口的两岸相隔并不太远,对岸掩映在一片高山翠竹之中,人声隐约可辨。两岸水映天光,青山隐隐,绿水悠悠,风光十分秀美。
      疏离牵了双儿的小手下了马车,随意买了些烧饼吃食,就坐在店外的长凳上,一边吃,一边看那渡船撑过来。
      却见撑船的是一年轻的姑娘。她浓眉大眼,肤色微黑,穿的虽是粗布衣裳,却浆洗的干干净净。渡船靠岸,微风过处,竟似有一股极淡的幽香飘来。
      疏离蓦的抬头,望向那姑娘,这香味好似``````却见那姑娘微微一笑道:“客倌不上船吗?”
      疏离心下戒备,却也微笑道:“在下不过渡,有劳姑娘费心了。”那姑娘依然浅浅一笑,目光在双儿面上一掠,便脆声招呼客人道:“哎!船来啦!要过桃花渡的客倌快上船啦!”只见店中果然有几人背着包袱,匆匆上了渡船。
      那姑娘朝着疏离嫣然一笑,拔篙一点,悠然而去。
      一旁的双儿见疏离一直看着那撑船姑娘,眼珠一转笑道:“疏离哥哥,你若是喜欢那个姐姐,可以娶她做你的媳妇儿啊!”疏离不由得回头失笑道:“小鬼头,你才多大?就知道这些事了?”
      双儿笑道:“我当然知道!我见过二叔娶二婶,可热闹啦!嗯,那晚,我娘带我去二叔的新房中看二婶,二婶可漂亮了,她让泉儿给我的糕饼真好吃!我正想着再多吃一些,可是后来二叔来了,不知为什么娘就把我给拉走了。”说着,撅着嘴,似意有不甘。疏离见状,不由得笑不可抑。
      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儿,方上马车继续前行。此地离青岩州已不远,只有百多里路程。若是有一匹好马,明日午时便可到达青岩州。疏离一直不明白师父为何单要她一人护送双儿去青岩州。青岩州并非大邑,只不过是离天京城最近的一个商贾集散地。双儿乃一富商之子。那富商多年前似乎与墨玉有过关联,因此将双儿送来,想让其受墨玉教导,做他的弟子。谁知墨玉一见双儿那灵动有余的双眸,轻叹了一声,就未再多言。几日后便率几个弟子匆匆前往大金国北面的小国——金沙国。走前命疏离将其送回青岩州凌氏商号,其余却未再多言。双儿不会骑马,疏离只得买了一辆马车载他慢行,以马车的速度到达青岩州最快也还要二日半。
      疏离慢慢地赶着马儿走,望着天边那一轮鲜红明艳的落日。
      只见归鸟阵阵投林,远处青竹林中隐隐有炊烟袅袅。耳边一递一声传来娘亲唤孩儿回家的温柔喊声,她心下忽感有些茫然起来。。。。。。
      自从父母亡后,她在师父的悉心照料下已渐渐忘却了的往日的伤痛。今日却又如薄雾般涌上心头``````她愣愣的坐在车中,任由马儿行去。。。。。。
      不知何时,双儿坐在了她身旁,依偎着她道:“疏离哥哥,这是哪儿?”疏离摒却了心头的伤痛,定睛一看,四面苍藤老树,怪石嶙峋,在夕阳淡淡的余晖映照下,却有一种草木森然的景象。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一丝异香``````
      疏离看看四周,暗叫不好,让双儿回到车中,急忙掉转马头,却赫然发现路中有两个骑者截住了去路!那两人其一神色冷峻,静默不言;另一人獐头鼠目,高声叫道:“小子,既到了爷的清风寨,不如进去逛逛如何?”
      疏离只得装作害怕得发抖的样子道:“大爷,在下家中还有要事,不如下次再来拜访,可好?”那獐头鼠目的家伙哈哈笑道:“天齐第一富商之子就靠这般胆小如鼠的东西护卫吗?”天齐第一富商之子?!疏离闻言吃了一惊,心头千头万绪,刹那流转;想不到双儿家中竟然是天齐第一富商!更想不到师父竟然将他交由自己独自护送``````
      蓦地脑中一闪,心下已有些了然,莫不是到了师父让自己经受出山考验的时候了。。。。。。
      她下意识地勒住马儿。四周渐渐围聚了一群草莽之徒。
      有人肆无忌惮地打量疏离,有人大声的议论她的马车之中载有多少财物。
      疏离心中有些暗暗叫苦,自己一向对武功不太上心,只求自保,不求伤人,只习了轻功`点穴术和暗器,却也只是和师兄们比划过。如今还要顾及双儿,只怕是难有胜算``````
      眼见周围的强徒越逼越近,那个獐头鼠目的骑者也带马缓缓驰来,疏离一咬牙,大声对车中的双儿道:“抓紧了!”蓦地往追日马儿身上抽了几鞭,马儿吃痛,立即撒腿狂奔起来!身后的强人立即大呼小叫的追过来,那獐头鼠目的骑者有几分吃惊的道:“这小子怎么突然胆变大了。。。。。。二爷,小心了!”说话间,疏离已驾马车擦过他,直冲向路中的二爷!却见那人微微一笑,带马轻轻一让道:“倒有几分意思。”疏离正暗暗高兴这般容易便脱了身,却听得双儿一声惊呼,眨眼间却见车中已多了一人。疏离想也不想,一指点出,正指那人前胸的心脉。那人身形未动,却蓦的伸手反拿疏离的手腕,另一只手精光一闪,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正架在双儿的颈部。疏离不得不撒手。她深知眼前之人武功高过自己太多,若硬拼,自己和双儿必然要受重伤。
      于是,她停下马车,抬头望着车中人淡然道:“阁下是谁?为何拦截我们?”车中人微微冷笑,一双冷眸盯着疏离道:“我是强盗,你说我拦着你干什么?”疏离道:“我车中并无值钱的财物,你也见到了,若不信,阁下不妨搜一搜。”说着,疏离试图将双儿拉过来。双儿早已惊得小脸煞白,想哭却又不敢。那人见了,收起匕首,对疏离道:“你最好不要试图逃跑。”说着,他拎起双儿,蓦地起身,稳稳落在自己的马上。疏离满心叫苦,只得赶了车子跟在他身后。
      越往前,山路越是崎岖。满山青松翠竹渐渐掩入茫茫夜色中。再弃车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山寨。
      却见那山寨原是一天然巨洞。洞口处插了松明火把,进入洞内却是一片黑暗,只左侧隐隐有火光闪动处传来吵嚷声。疏离紧贴着双儿,牵着他的小手。从左侧转过去,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个天然洞厅,厅中钟乳林立,如奇山似玉树,千姿百态。已有人在吃酒划拳。见到神色冷峻的阿启,纷纷起身见礼道:“二爷!”
      上首火把密集处,坐着一个四旬左右的中年人。他作文士打扮,神色间却颇有些憔悴。坐在一张木轮椅上,显是双腿不便。
      阿启上前淡然行礼道:“大哥,我回来了。”
      中年文士略颔首,狭长的双眼,目光闪烁,打量着疏离和双儿。良久,他方疑惑道:“阿启,这孩子果真是天齐第一富商凌远的独子?只这一个半大的瘦弱小子跟着?红袖那丫头的情报是否有误?”阿启冷冷道:“不会。”说着,他快如疾风地在双儿颈内扯过,只听得“嗒嗒”几声,几颗散发着淡淡光华的珠子落在地上。双儿却并不哭闹,只咬唇瞪眼看着他,眼中满是倔犟。阿启微微一愣,稍顿才将手中拿得的一块黝黑牌子递于大当家。那大当家就着身边的火把细细端详。良久方才喜道:“果真是那块玄玉所制的寄命锁!这小子出生时体弱多病,曾请京城的天师为其推演命数。后,天师命凌氏觅得冷泉玄玉,并为其刻上吉符。那时,我还是天师座下司书弟子,有幸亲眼得见,正是此物!”
      却在此时,有一红衣女子匆匆婀娜而来,她容颜秀美,明艳动人,众人见她,纷纷让路。上得前来,却正是那日渡口撑船的姑娘。那姑娘对着疏离嫣然一笑:“公子若是早点上了红袖的渡船,又何来这许多波折?”她转头对大当家和阿启道:“路口传来消息,山中有人潜入,只怕是官府中人!“
      此言一出,厅中诸人皆轰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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