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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方居河伯(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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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两人来到河伯祠附近,远远便瞧见人头攒动,一派热闹景象。
  她想起刚才店里伙计说的话,不禁问道,“这河伯娘娘是谁?”
  珊澜不急着回答她,却先到旁里买了两支高香来。
  “河伯娘娘自然是要成为河伯媳妇的姑娘。”
  ——啥?
  米重重一愣,她原本对这事一无所知,只不过听梓鱼说起“河伯娶亲”四个字,料想大约不过是什么祭祀活动讨个好彩头罢了,她虽嘴上说着定要找到河伯送她回去,实则心里也不报什么希望,只想着多少也可自这儿找到点“神仙”的蛛丝马迹,总是有好处的。
  “真有人要嫁给河伯?!”米重重不禁高声道,“河伯家在哪儿?怎么找到他?”
  她这几句话颇为响亮,引得周围人连连朝她们侧目,有人甚至忍俊不禁,笑意连连。不过这方居城人果真涵养颇高,竟无人当面嗤笑或鄙弃她。
  米重重被这氛围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靠之,你们没见过美女哇!
  但旁人并无恶意,她自也不好发作。
  幸而珊澜将她拉到一旁,低声解释,“河伯乃一方河神,又岂会轻易现于人前?”
  “那怎么嫁给他?”米重重有些糊涂了,她放低声音,怕自己再问出什么丢脸的话来。
  “自然是过河门啊,这大方河所在千百年来风调雨顺,都靠河神庇佑,河伯娶亲即是每二十年选大方族中妙龄女子,以古礼聘之,嫁与河伯,举族同贺,传为佳话……”
  “不对不对,你等等。”珊澜说到此处,米重重又不禁打断她,“河门是什么东西?过了它是不是就能见到河伯?”
  此际两人已随着人流迈入河伯祠中。
  这河伯祠建在大方河边,进入大门后先是一片广阔平台,平台之下就是缓缓流过的大方河水引流,其间修有拱桥供人通过。再往里进,便是大殿,殿中有河伯金身供人参拜。
  两人此时站在那拱桥上看去,平台正中却有个三尺见方的圆洞,其下淌过的引流瞧得清清楚楚。
  米重重兀自发问,珊澜便遥遥一指,“那便是河门。”
  ——!
  米重重头上重重一个惊叹号!
  ——怎么看怎么是个洞啊,掉下去不就淹死了?!
  “那下面就是河伯的家?”
  “不。”珊澜道,“过了河门之后,须得司祭婆婆作法,新娘子才能送到彼处,届时方可成婚。”
  ——司祭婆婆?!
  “这不是活人祭祀么?!那司祭婆婆难不成是老巫婆?”米重重突然觉得一阵肾上腺素激增。
  她此话说得极为响亮,竟也不顾周围人如何眼光。
  却见珊澜依旧好整以暇,仿佛料到她有此一问,朗声道,“这仪式由来已久,方居为君子之城,城主又岂会允许活人生祭这种事发生?那司祭婆婆多为族里品德高尚之人担任,多年来从无差错,非但如此,还身负异能,为人祈福添寿,造福乡里。若真是愚妇,又岂能欺一城之人,而这大方又如何得黄色族徽,人人称颂?”
  原本旁里已有人驻足看向二人,但听珊澜一番解释推崇,竟也怀以谅解一笑,仿佛对米重重的失言惊呼颇为大量。
  不多时两人到达正殿门口,有那大方族人查看了两人的鱼劵后登记作备,态度谦良恭谨,米重重虽还有些疑惑,倒是先为自己感到有些赧然了。
  “据你的说法,这司祭婆婆法力很高吗?”她不禁问道,“怎么个高法?”
  “我今次也是第一回有幸目睹这河伯娶亲盛世,究竟她如何了得我也不知,不过能与河伯互通有无却是肯定的。”
  ——也就是说你前面说得天花乱坠都是听来的?!
  米重重不满地吐槽。
  谁知随即珊澜又压低了声音道,“此地对司祭婆婆颇为推崇敬重,你可不要再似方才那般出言无状了,到时我要圆话怕也力有不逮,总是不好。”
  原来她先前一番赞颂反驳皆是说与人听的!
  米重重恍然大悟,不禁有些感佩起她来,忙道,“多谢多谢,我明白了。”
  ——危险!在别人的地盘果然还是少说话的好啊!
  -
  那大殿虽然比不得米重重曾去过的那些名声在外的大寺庙,但梁柱上行云流水荷叶鲤鱼一应俱全,却是写意风流,颇具心思。
  大殿正中便是河伯金身。
  米重重有些近视,自然瞧不分明,但只觉那河伯气势逼人凌厉,衣摆飞扬,仿佛飞起欲仙。
  殿前大鼎里已有香灰无数。
  ——河伯大人啊河伯大人,看来您是很有威望的啊,我米重重在此给您烧香,您要成亲了,必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帮我回去不过举手之劳,您要能让我回去,我再给您烧……
  她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满怀希望地咚咚咚扣了三个头,将香上好,回转过身,却见珊澜依旧跪在那儿,一脸凝重。
  ——她也遇见什么难事儿了么?
  不多时,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河伯娘娘来了!”所有人便都开始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吉时已到,河伯娘娘要开始赐福了。”珊澜道,“你不妨也过去沾点福气。”
  “你不去?”
  “不了。那福分我还不想要。”
  “嘎?”米重重一愣,但下一瞬便开始积极地随着人群涌动的方向而去——就占便宜这点来说,她当真是条件反射。
  走了不久才发现所有沾福气的都是姑娘家。
  人虽多但却不见挤,见到米重重往前,有些人甚至还下意识地让她两步,所以米重重开始横冲直撞之后即刻便失了动力,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话说你们这样的要抢花球怎么抢得到啊?!
  心中虽然腹诽,但也入乡随俗,她不得不回以一番君子模样,放慢脚步来迎合众人。
  不久众人便在偏殿之外排起了队。米重重在众人闲谈间终于知道这“福分”是如何一说。据说偏殿内置了帐幔,河伯娘娘便在其后与众人赐福。说是赐福,不过是没结婚的姑娘家去讨个好彩头罢了。
  比方某姑娘想要在今年嫁出去,便对河伯娘娘道,“今年是个好年哩,期望我家的庄稼也有个好收成罢。”
  河伯娘娘对曰,“是啊,好年必然有好收成,请宽心等待,有良缘天赐。”
  于是预示着某姑娘今年便出嫁有望了……
  ——果然和抢花球异曲同工……
  米重重百无聊赖,谁知那队伍前进缓慢,似乎每个姑娘都有说不尽的话要与河伯娘娘沟通。
  她耐不住性子,初时还好,但不多久便开始急躁得频频往队伍前头探去,幸好这地方姑娘家也一并秉承君子之风,插队什么的倒是不用担心了。
  见她如此跑来跑回几次,立得近的姑娘里有人笑道,“你不必慌张,大家都是同族姑娘家,要出嫁了,自然得多说几句贴心话……”
  ——河伯娘娘也是大方一族里选出的,自然和她们都认识了。
  米重重尴尬陪笑,“我了解我了解,若我朋友出嫁,我的话也会很多的。”
  ——这样看来,似乎就自己一个外人不知趣了,泪啊……
  话虽是这样说,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急。
  过了不知多久,那队伍终于是变短了,却到了米重重前边一位戛然而止。此时出来一个中年妇人,冲众人礼道,“今日还有最后一位,诸位姑娘都是心善人,必会有良缘相候,河伯娘娘不能一一关照,还请见谅。”
  ——啥?!还有一个就不接待了?!
  米重重突然欲哭无泪了。
  旁人自然也一片遗憾声起。但众人不久便都散去了,仿佛丝毫不以为意。
  米重重暗自懊恼,有心想叫住那中年妇人通融通融,又或者耍点花招让前边那姑娘让与自己,但众人也等待良久,却都毫无怨言,她想起此地风气,竟神奇般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看来在这地方呆久了,想不变好人也难!
  她正自无法,刚准备转身,却哪知前边那姑娘忽道,“这位姑娘,你孤身自外乡而来,难得有此机会,若是就此离开,不免扫兴,不如你去吧,我与河伯娘娘也算认得,想要在她出嫁前再见上一面,也非难事。”
  于是米重重又是一怔。
  ——你这不是相当于把婚礼上的花球送给我了么?
  ——不过好人有好报啊!你一定嫁得出去,还嫁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