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联盟》深浅不二

3、捡孩子

　　曲径通幽，尽头是一片深红的梅花林，这是白玄霜能在皇宫里找到的唯一一处不会被金子闪瞎狗眼的地方。
　　端阳跟白玄霜混了几年，别的没学到，倒是浮夸的本事学了不少。有次白玄霜过生辰，赶巧因为没去参加捶天长老的论道法会，捶天长老觉得自己师颜扫地，一怒之下将他关在金阁里面壁思过三个月，端阳听说了这件事，非常仗义的来给白玄霜过生日，可他刚进冰炎教的大门，就惊讶的合不拢嘴巴了。
　　只见冰炎教的山门，是用金子砌的；廊上的护栏，用金子造的；议事的大殿，金子盖的，还非常没有文化的取了个“金殿”的名字，通俗易懂……而走到白玄霜的寝殿、他被禁足的地方，更是奢华的毫无人性，不仅用了金砖金瓦，各色宝石镶嵌大门，四角屋檐坠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据称是为了白教主走夜路方便。而且这寝殿的名字同样没有文化，匾额上挂着“金阁”两个字，听着不像寝宫，倒像是藏宝库。
　　那时端阳才在龙椅上坐稳，从来不敢大肆铺张，被这金子堆的窝惊吓到了，细问之下才知，这些都是前教主东方胜“敛财有道”，在百姓身上搜刮来的，连东离国主都没逃过他的魔爪，为了寻求不老仙丹，私库被东方胜掏了个干净，因此才攒下这么大的家业，不过他没命享用，后来都便宜了白玄霜罢了。
　　那日之后，端阳就像是被冰炎教打开了任督二脉，开始翻新自己的皇宫，把那些糟朽木头都推了，换成金龙柱、白玉顶，幸甚东离国家底丰厚，若是穷酸一点的这样折腾，第二天就要亡国了。
　　白玄霜平日里在冰炎教住够了金殿金阁，眼下就想找个能让眼睛清净一点的地方喝酒，终于找到了这样一隅没被端阳糟蹋的梅园 ，于是脚尖掠过梅花瓣，飘然躺上了枝头。低矮的梅枝突然担了一个人的重量，纵使那人的轻功再轻盈，梅枝也不由得往下沉了一点，花瓣簌簌的飘落一地，突然在红梅掩映之间，传来一声轻微的“啊呀”。
　　那声音不轻不重，刚刚好落在白玄霜耳朵中，听着很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点温和，乍听起来十分悦耳。
　　白玄霜下意识的从身后抽出神兵金鞭，斩断了那棵梅树，红色的花瓣扑了那人一身，白玄霜望去，只见不远处蹲了一只雪白的团子，正瞪着圆骨碌的眼睛看他。
　　“呦，这里还有小娃娃呢！”白玄霜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儿，飘下枝头来，那小人儿见他看到了自己，转身就跑，白玄霜岂能就这么任他走掉，手中金鞭化作一条灵活如游龙的长鞭，将那孩子拦腰截下，揽到了自己怀里。刚才只是觉得这雪白的小孩看着粉嫩，没成想摸起来也很软和，是那种小孩皮肉的松软，叫人想掐一把、揉一下。
　　白玄霜这么想着，并也这么干了，揉了把小孩的肚子，掐了把脸蛋，笑道：“你是谁家的娃娃，半夜跑到这里来？这里可不好玩，看见那了吗？诺，那才是最好玩的地方。”
　　他说着指了指灯火依旧通明的大殿，想来是他走后端阳没有轰走那群人，作为主人只能继续作陪，白玄霜特没义气的幸灾乐祸了下，然后看向那孩子，他居然没生出什么向往之情，反而表情冷漠的说：“东离国人俗气，果然如此。那种地方有什么好踏足的，污秽不堪。”
　　白玄霜愣了一下，一来惊讶于这孩子的冷漠，而来惊讶于这孩子板着个脸还这么可爱，被人说俗都没生怒气，仍笑着问：“你个小娃娃，看事倒挺透彻。那种地方的确不好踏足，所以我溜出来了，不过……”
　　他故弄玄虚，那孩子很给面子的接了他的话：“不过什么？”、
　　“不过那里的宴会上，有很好吃的糕点啊！”
　　那孩子或许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来，听到这脸都黑了，双手往后一背，小大人似的白了他一眼，道：“我不爱吃糕点。”
　　这孩子有趣，白玄霜从小带孩子，小时候哄着白严和雅帝的孩子，长大了拉扯从阴沟里捡回来的毒殇，所以对小朋友还是挺有耐心的，并不似对那些鼠辈一样凶残，尤其是这个小孩比他以往带过的哪一只都好看，软呼呼的脸蛋，下颌竟然还能隐约看出棱角，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眼角微微下垂，显得有些可怜，小手小脚虽然没张开，但能看出是个比例很好的身材，于是白玄霜地语气不自主地软下来，又一次拦住了他：“哎，你不爱吃糕点，那酒呢？”
　　他将那壶喝了一般的陈花酿送到小孩面前，一点都没有哄骗未成年人喝酒的愧疚心，然而那孩子看都没看一眼，只闻了那气味一下，就眉头一皱，脸色一黑，晕过去了……
　　这么一闹，连酒场老手白玄霜都傻了眼，他还没见过闻到酒味就晕死的人呢……这若是个正常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孩子，若还是哪家贵族来赴宴的小公子，叫他父母知道了，堂堂白教主教唆小孩喝酒，这张老脸就算在今天彻底丢尽了！白大教主慌了一瞬，然后聪明的大脑飞速找寻对策：第一、这个孩子半夜独个儿出现在这里，若是赴宴者带来的公子哥儿，肯定是瞒着父母偷溜出来的，眼下端阳那边还没散席，他的父母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第二、这孩子看起来稚嫩，好在逻辑清晰、比一般大人还稳重，若是好生商量，他或许不会把今天被骗酒的事说出去！第三、万一这个孩子不讲理，大不了掳回去关起来，什么时候忘了这茬什么时候放出来！
　　头脑风暴了好久，梅园里簌簌落了几瓣雪花，正点在白玄霜的鼻尖上。他这才反应过来下雪了，而且他袍子都湿了，想必下了有段时间，再低头看那个晕过去的孩子，脸色都已经白了，嘴唇泛着紫，上牙磕下牙，若方才他是被酒熏倒的，现在怕是快被冻死了。
　　白玄霜反应很快，猛地把孩子抱起来，将自己滚着金线、绣纹精致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一股脑披到孩子身上，将他从脚到头包了个遍，然后掌心凝聚起一团火，掷到一棵梅树上去，将孩子抱到火焰旁，试图给他取暖。
　　烧了七八棵梅花树，那孩子的嘴唇总算恢复了一点血色，白玄霜关切地盯着他微微扑簌的睫毛，终于看到他睁开了眼。
　　“呼！白玄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你这个孩子，吓得我半死，看着冷冷清清小大人儿似的，居然闻着酒味都能晕，冻一冻就差点死……体质这么弱，你爹娘养你一定很辛苦！”
　　孩子刚醒来，似乎还有些懵，或许是被冻得太久，脑袋耳朵都不大灵敏了，只看着身上把他从头到脚包住的衣服蹙眉头。
　　白玄霜看他不理人，自觉对不起人家，有心逗他道：“怎么？喜欢我的衣服？是不是比你身上那套白布条好看多了？真不知道你爹娘怎么想的，小小的年纪让你穿这么素，像家里死了人的……小孩子嘛就得穿的花哨一点……”
　　“给我脱了”
　　白玄霜还在滔滔不绝地对这孩子的衣品发表看法，小孩却突然冷着脸说话了，白玄霜不解的看看他，问：“怎么？穿我衣服委屈你了？”
　　他身量高，虽不说身高八丈，但也修长，长得高挑，衣袍自然也就比常人大一些，穿在一个孩子身上，活像裹粽子，白玄霜笑了一声，了然道：“你是不是害羞了？哎呀，包你这样的小娃娃，就要用包粽子的方法啊哈哈哈”
　　小孩白眼翻的比刚才还厉害，鼻子里哼出了一股气：“滚！若是再不给我脱了，明日江湖上就会传出白大教主半夜诱哄小孩喝酒的话本！”
　　“你……”白玄霜比刚才更傻眼了，本来他还想着最后的时候亮出身份来吓唬吓唬他，没想到还没等自爆呢，居然被人家拆穿了，白教主这个身份不仅没起到恐吓的效果，反而被人恐吓了！岂有此理，白玄霜一把将那孩子扔出去，不再抱了，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小孩子倒是镇定，自己爬起来拍拍雪，摸着裹着的衣服上的纹路，道：“在东离国境内，还有哪个人敢在国主面前穿龙纹？除了白教主，会有人这么招摇吗？”
　　白玄霜盯着他抚摸暗纹的小手，更加笃定了这孩子不是普通人的想法！
　　他笑着走过去，故意做了个吓死人的鬼脸：“既然你认出来了，那还这么无礼？不怕我吃了你？难道你父母每个你讲过白玄霜会吃小孩的故事？”
　　“无聊”小孩用小手手掌挡回了他那张再怎么作怪还是很出众的脸，道，“我父母不会编这么无聊的故事，衣服还你！”
　　他将艰难的将袍子扯开，本来想扔回给白玄霜的，但是看他方才为了给自己取暖反而将身上衣服扒的只剩中衣了，还是规规矩矩的递还给他，道：“穿好。”
　　白玄霜撇撇嘴，竟然不由自主地听他的话，老实巴交的穿衣服，可是穿到外衣时，石慕研给他准备的衣服有层毛领，白玄霜的手够不到后边，便稍稍蹲下来，道：“喂！给我翻一下领子。”
　　小孩原本还很有礼貌的背过了身去，听他求助才转回脸来，看似不耐烦但是手上很仔细的给他翻着毛领。可是刚刚整理好一半，孩子的手突然就不动了，白玄霜正疑惑是不是弄好了，却在转过头询问他的前一刻，听到那孩子慢悠悠的问了他：“你……是坤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