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经焰火》瑶姜鹭

2、第2章

　　季浔找到陈思菡时，对方正在停车场和人招手告别。

　　“那就麻烦学长了，”陈思菡望着远去的白色奥迪，回头对着季浔欣喜道：“搞定！最迟明天应该就有结果了。”

　　两人都没来得及吃晚饭，好在季浔包里还有一包华夫饼，回到训练场上匆匆分完，陈思菡这才想起问季浔：“你刚刚怎么找不到人啊？”

　　“一言难尽。”
　　季浔微微摇头，一时不知怎么开口。毕竟偷窥被人当场抓到，实在是很尴尬的一件事。

　　而且，她想起男生是谁了。

　　男生叫俞言锡，高三从一中国际班转来附中，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他家世优越，按规划应该和大多数人一样出国留学，突然的转学确实引人注目。好在之前保留了学籍，才可以顺利参加高考。
　　不过当时大家都以为是富三代有钱任性的选择，对他在学习方面从没有任何期待，结果第一次模拟考成绩出来后，超过了当时的年级第一。

　　这件事才算真正引起了轰动，以至于季浔的班主任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一直拿“比你优秀的人永远比你更努力”这类话激励班里的学生。

　　至于其他，因为大一届的关系，她几乎很少关注。
　　仅限的一点八卦都来自于同桌的碎碎念。

　　诸如某外校的学姐为了追他，在圣诞夜给他收集了一整套的稀有盲盒，或者是附中的留言板长期有人发布他的偷拍照，导致教导主任在周会上点名批评，这类不太着调的花边新闻。

　　想到最后和他对视时那个冷漠得过分的眼神，季浔思绪阻滞了几秒。

　　有些分辨不出，他是对于“奋不顾身”这样的言论本身就带有蔑视，还是因为自己旁观已经触及到了他的隐私。
　　总之，季浔能感觉到，在发现自己后，俞言锡看起来非常不爽。

　　不过毕竟是不相干的人，季浔的思虑一瞬即过，没再多想。

　　陈思菡正沉浸在明天就能换场地的喜悦中，也没有对季浔追根究底，换场地的事她志在必得，甚至在当晚就请全宿舍喝了外送奶茶提前庆祝。

　　谁知第二天清早，陈思菡就接到了她表姐打来的电话，气得她整个上午都在骂人。
　　“这人有病吧，我都跟他说了别告诉我表姐，结果他转头就和我表姐邀功去了，”陈思菡简直无语了，“我表姐那种性格，怎么可能拿前男友的好处。”

　　“那怎么办？我们场地到底还能不能换啊？”中场休息，一群女生都围在一起讨论。

　　“不知道。现在两人又吵翻了，那男的估计连我也恨上了。”
　　陈思菡皱眉，心想没报复她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再帮忙。

　　“害，忙来忙去一场空啊。”
　　周围的几个人当即叹了口气。

　　这事算是彻底凉了，陈思菡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怎么把自己气上了？”季浔给她递了瓶气泡水，安慰道：“物极则反，说不定有好事呢。”
　　“哪能有什么好事啊？”昨天海口夸得太过，陈思菡现在后悔得要命，焉了一阵，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宋泊简不是知道这事吗？陆家和副院长很熟的，他不可以帮帮忙？”

　　季浔有一瞬间没说话。
　　宋泊简的情况特殊，她根本没想过拿这种事情麻烦人。

　　“好啦，我就随口一说，”陈思菡说完也觉得有点为难人，干脆闭嘴。

　　休息的时间一晃而过，几个正在开小会的教官已经分散开，人群朝着广场上走。
　　陈思菡心不在焉跟着站起身，被季浔扯了下袖口。

　　“饭卡。”季浔伸出手。

　　陈思菡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早上自己用的是季浔的饭卡。

　　“知道啦，我装包里的。”
　　知道那是季浔的宝贝，陈思菡赶紧伸手往包里拿。

　　季浔默默在旁边等了一分钟，就见陈思菡抬起头，一脸的生无可恋，“浔浔……”
　　季浔愣了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是，浔浔，你等我再找找，”陈思菡急得要死，“我就放在包里的啊，怎么就能不见了。”
　　饭卡大概还剩五百块钱，季浔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和她闹脾气，但是饭卡上挂着一个纪念款的星空兔子钥匙扣，是季浔抽了不知多少次盲盒才终于抽中的。

　　否则她也不会急着要。

　　“你先别急，”季浔吐出一口气，“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忘在哪了？”

　　“我不急，害，不是，我是怕你急……”陈思菡有点语无伦次，“你等我想想啊，早上我们去买早点，从食堂过来那时我好像还拿着饭卡的，然后我们一起来了广场，还看到一只狸花猫，再然后……”

　　陈思菡一拍脑袋，拉着季浔就往停车场跑，边走边解释。
　　“想起来了，早上追猫的时候，被我顺手放到花台上了，浔浔你别生气，我一定帮你找到。”

　　陈思菡说的地方离停车场不远，校区扩张，很多地方都规划了绿化带和停车位，等两人赶到的时候，花台边刚好停了一辆迈巴赫。

　　徐主任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一旁闲谈，见两人过来，还特意问了一声。
　　陈思菡如实相告：“徐老师，我们找个东西。”

　　徐闻涛点点头，扭过头继续和男人聊天。

　　找了一圈，花台上空空如也，两人连车底都看了一遍，除了几片落叶，什么都没有。
　　“你确定是这个地方？”季浔问她。
　　“就是这啊，怎么就不见了。”陈思菡懊恼的叫了一声，“你别担心，我再找找。”

　　几十米外的车道边想起了口哨声，是教官在催促人集合的信号。
　　因为停车场还在积水，今早的训练开始，教官直接带他们在旁边的车道上练起了正步。

　　“算了，”季浔微微皱眉，“先去集合。”
　　“那怎么行，我就不信找不到了，这谁的车啊？”陈思菡小声嘀咕了一句，继续蹲下身在车底下寻找。

　　几分钟后，她气急败坏的站起身，小心的看了眼季浔，“浔浔，对不起啊，我试试能不能让别人出手一个。”

　　星空兔子已经停产，而且对季浔来说，抽盲盒的意义就在于只要自己抽中的那一个，别人的没有任何意义。

　　“先走吧。”
　　季浔看上去情绪不高，但也谈不上生气。陈思菡松了口气，靠着车头，有些懊恼的转过身。

　　走在前面的季浔忽然听到了“撕拉”一声。
　　很细微的声响，但对季浔这样敏锐的听力算得上清晰可闻。

　　陈思菡还在一无所觉的往前走，季浔怔愣两秒，正要回头查看，旁边男人忽然喊了声。

　　“小姑娘，你站住，”

　　穿着正装的中年男人最先走过来，一把拽住陈思菡：“小姑娘，刮了别人的车还想跑？”
　　他的嗓门很高，附近几个班的学生纷纷望了过来。

　　“唉，你有话好好说，别乱碰啊。”陈思菡挣脱了一下。

　　男人还算讲理，很快松了手，但整个人挡在陈思菡面前，不让她走动。

　　徐闻涛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走过来语气严肃道：“陈思菡，你跑什么，刮了车还不负责呢？”

　　“不是，徐老师，我哪里刮车了，我根本都没碰到好吗？”

　　“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狡辩。”司机皱着眉头，“现在的学生怎么这个样子。”

　　陈思菡今天接二连三受气，这会哪还忍得了，正要发火，手心被人轻轻扣住。

　　季浔挡在她身前，对着人微微摇头。

　　陈思菡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季浔已经绕到她身后，看了眼她包包上的五芒星，上面确实有摩擦过的痕迹。
　　看来刚才没听错，陈思菡确实刮到别人的车了。

　　季浔理了理思绪，觉得今天还真是不一般的倒霉。
　　还来不及开口，中年男人突然上前一步，朝着季浔身后的方向看去，“阿锡，你怎么来了？”

　　“麻烦让让。”
　　身后很快传来一道熟悉的男音。
　　嗓音低沉，有种夏日气泡水和雪山的混合感。

　　季浔回头。

　　俞言锡今天穿了一件纯黑的短袖，没什么情绪地盯着季浔，手里还拿着件揉成一团的白色卫衣，边角处带着肉眼可见的淤泥。
　　像是掉在了泥地里。

　　想到之前偷窥被抓包的一幕，季浔有点尴尬的往旁边挪开位置。

　　男生没什么情绪的睨过她一眼，他身高腿长，几乎只用了一步，已经越过季浔身边。
　　接着打开车门，将手里带着淤泥的衣服直接扔进了副驾驶。

　　碰撞的一刹那，季浔听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声音，衣服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是俞总要用车了吗？”中年男人上前问他：“刚刚车被人刮了，耽误了点时间。”

　　俞言锡似乎懒得理会这种事，连回头看一眼车身的动作都没有。
　　他拿着手机的转向徐文涛，刚开了个头：“徐老师，院长……”

　　“都说了我没刮车！”
　　男生的话没说完，就被陈思菡大吼着打断。

　　她直接忽视了季浔在一旁给她的眼神提示，一把将人拉了过来，“浔浔你说，你就在旁边，谁动他的车了？”

　　季浔：……
　　季浔回头看了眼陈思菡，对方一脸“我最有理”的表情。

　　果然一无所觉的人才不会尴尬，季浔极不自然的僵硬了下，正准备硬着头皮开口。

　　“同学。”
　　俞言锡蓦地转过身，橡木苔的味道在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流动着。
　　他的声音缺少耐心，下巴微抬，表情是明显的不爽。

　　“能让我说完吗？”

　　明明打断他对话的是陈思菡，说这话时，他直直看向的却是季浔。
　　让人不自觉产生某种认知，仿佛打断了他的对话，是在做一件极其愚蠢且不可饶恕的事情。

　　一种不适感忽然袭来，季浔忍了忍，知趣的选择闭嘴。

　　俞言锡这才拿起手机，往徐主任这边递，“院长电话。”

　　趁着这个时间，季浔赶紧把陈思菡拉到一边，将事情和她说清楚。
　　陈思菡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可谓是相当精彩。

　　“贾院长？”徐闻涛小幅度的皱起眉。
　　他分明记得院长还在办公楼里和俞总谈事，眼睛往那边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顶层窗口处有两个熟悉的人影。

　　徐闻涛立刻朝向那个方向，语气恭敬：“院长，你有事吩咐？”

　　“那边怎么回事？”五楼走廊上，贾院长目光盯着车道上的学生。

　　徐闻涛当即说明了情况，还不忘在车窗前义正言辞地保证道：“院长放心，俞总放心，这个刮车的学生我一定会严肃处理。

　　话音刚落，俞言锡眉峰扫他一眼，浅浅呼出一口气：“徐老师，”

　　徐闻涛扭头，俞言锡正拉开车门，黑底的衣料在窗口隐隐起伏，语气一贯的疏懒：“不用处理，不是这个事。”

　　季浔微微侧过眼。
　　明显地感受到，他情绪比之前好了不少。

　　对比了下他之前面对自己时的态度，季浔莫名有种被针对感觉。

　　闻言，徐主任愣了愣，不知所以的握紧手机。
　　电话外，贾院长的脸色是在一瞬间沉下去的，中气十足：“我是在问你，怎么会安排学生在车道上训练？”
　　“这，这是学生处那边安排的，”徐主任拍错了马屁，急得嘴巴差点打瓢，立刻撇清关系道：“您放心，我立刻去问。”

　　“这不是胡闹吗？多危险啊，”
　　贾院长看着正在车道上练习正步的学生，不由皱眉：“学校这么大，连个训练的场地都没有？你这个主任就站这儿干看着？”
　　徐主任这场邀功一分钟不到，变成了训诫会，他没见过平易近人的院长发脾气，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不知所措的看向手机的主人。

　　气氛凝固，酷暑下的阳光烤得人头皮发麻，热风汹涌又焦灼。
　　季浔拉着彻底闭嘴的陈思菡，往旁边移了几步。

　　俞言锡很自然的接过手机，额头碎发遮住垂落的眉眼。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轻轻嗯了一声，口吻沉静而有耐心。

　　像是在安抚对方的情绪。

　　“不要紧，篮球馆不是还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