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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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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遇自从走进毕业季之后,生活就正式进入了一团乱麻模式,每一天都可以用起飞狗跳来形容,他在A城上学,今年研究生毕业,但是计划里是要回E城找工作,他这个人念旧,总是想回自己生长的地方,心底总觉得安全感在熟悉的土壤里可以长成参天大树,他并不是在E城市里长大的,他生活在E城的一个县城里,离家不想太远又不想太近,所以最终的决定是回到E市里发展。
毕业季就变成了双城记,找工作往E城飞,学校一有事,有匆匆往A城赶,于是今年过完年,东逛逛,西晃晃,就已经来到了4月份。
方遇拎着个18寸的行李箱,在A城机场的自动扶梯上,扶梯挺长的,实在是为了赶飞机,累得亲娘都不认识了,他把手肘靠在扶梯上,朝前斜着身子,手背撑着自己的脸,不要脸地大庭广众之下,撅着屁股。还好现在是凌晨4点,没啥人,这要是换了熟人,能在后面当着屁股就是一脚,想到这里,他不得已地又站直了身子,挠了挠一头乱毛。
“靠,困死大爷了……”
为了赶这趟6点多的飞机,他昨天晚上赶最后一班地铁到了机场,在机场找了个位置眯了几个小时之后,就值了机,过了安检,这种时间不是很友好的机票总是要便宜一点,经常这么打飞的,也还是要考虑下钱包的问题。周六上午有个考试,早上10点,时间卡得挺紧的,8点多飞机落地,打个车,应该堪堪能赶到,他为了节约时间,连行李都没托运。
E市某小区。
6点半,闹钟响了,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把闹钟一按,屋里顷刻就安静了,一个男人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上床边的毛绒拖鞋,走进了洗手间。
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撑在了洗手台上,刚洗过的脸,有水滴顺着下颚线,滴到台子上,沈途拿起台子边的金边眼镜,镜子里的人,有一张好看的脸,眼眶深邃,丝毫不被眼镜掩去光彩,他侧过脸,看了看窗外,天才蒙蒙亮,侧脸棱角分明,脖子有好看的弧度连到肩膀。洗漱完之后,他来到了跑步机上,因为工作的缘故,经常是日夜颠倒的,所以沈途会很有规律地做一些运动,保持身体的状态。
7点半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白衬衫和休闲的西装裤,没打领带,松开了第一颗扣子,接近1米9的身高,让他像是衣架子一样,穿什么都颇有点衣冠禽兽的味道,每次进医院时,导诊台的小护士们总是要多看几眼。
沈途热了点面包和牛奶,吃了早饭,戴上了放在鞋柜上的手表,就下楼去开车了。车快要发动前,手机微信有消息进来,是高中同学群,一般这种群聊沈途都会设置消息免打扰,唯独留下了这个高中同学群。
徐嘉:【又有喜事儿了!!!】
又?
这几年好像是大家都陆续到了年纪,结婚的,生娃的,陆陆续续,徐嘉作为当年一中的八卦一哥,总是在群里孜孜不倦地更新消息。
李玉恒:【这次是谁?结婚?还是生娃?】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响应,但是却每次都有人回应,所以虽然已经毕业快7年了,班里大概的情况也还是互相都清楚。
北极星:【直接讲,别跟挤豆子一样,没耐心】
徐嘉:【这次是我们那届校花,李念一!】
李念一,是当年他们那一届几乎所有男生的梦中情人,女神一般的人物,不过据说就在毕业聚会当天晚上,有个暗恋此校花3年的哥们儿终是抱得美人归,而且在大学本科毕业那年就和这个传闻中的走了狗屎运的哥们儿走进了婚姻殿堂。
李念一,沈途无声地念了念这个名字,脑海中却浮现了另一个人的脸,跟他同一张桌子,坐在自己的左手边,最常见的姿势,就是微微朝右偏了下巴,挑着眼睛瞥着他,眼里有过愤怒,有过不服,甚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途仿佛还在那双微挑的眼睛里看到过依恋,不舍,几分娇嗔。想到这里,沈途还是闭眼摇了摇头,把那个人从脑海里甩了出去。
徐嘉:【我有个在E省医院产科的朋友,告诉我,李念一已经住进了医院了】
……
产科……,真好,真是添丁进口的喜事儿,沈途非常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在省医规培,他现在是研究生二年级,跟着导师在E市人民医院学习。
他花了5分钟,安抚下心头的万千思绪,发动了车,朝人民医院开去。
当初都做了决定,所以此生不再见是最好的结局。
8点45分。
飞机准点降落,方遇非常庆幸,时间可出不得一点差错。
他下了飞机,径直就走向了打车的通道,来了很多次,路线已经非常熟悉了,打车到考试地点,差不多45分钟,应该赶得及,等候的出租车也不知道多不多,所以他掏出手机,打算看看附近的滴滴,不过掏出来才发现一路上太赶了,下飞机都忘记开机了,所以他按了开机键,开机后,滴滴答答地先进来了不少消息,有短信、□□、微信,还有师弟打来的一个未接来电。
方遇先回了电话,师弟找不到一个试剂,就打电话过来问,三言两语讲清楚了之后,挂了电话,正好来了个出租,他就拦了下来,在副驾驶坐了下来,报了地点,系上安全带之后,打开了□□,看到和导师的聊天框有未读消息,他冷汗都从背后冒了出来,还好老师没说啥,就是之前投的文章,审稿人回了意见,让他半个月之内回复,导师怕方遇东奔西跑的,不注意邮箱,就发消息提醒了一下,方遇战战兢兢地回了一个好的。
最后他打开了微信,高中班级群里,有十几条未读消息,他往上翻了翻,看到了那条,李念一添丁进口的好消息,他嘴角牵了牵,可真是个好消息。
方遇觉得自己的心有点抖,他望出去,看了看这个自己打算留下来的城市,一路上高楼大厦,车来人往,最后他看向了出租车的后视镜,发现自己的眼眶有点红,他抹了抹脸,深深地吸了口气,想稳住有点颤抖的心。
路上有一点堵,但他还是在9点30分到了考试的地方,他下了车,开车的师傅说就在马路对面,过马路就是。
方遇付了钱,下了车,滑着行李箱,正要过马路,眼见着绿灯变成了红灯,他停住了脚步,可是身边一个5,6岁的孩子,却冲了出去,小孩的母亲惊声尖叫,一辆车正向斑马线驶来,司机见到了突然冲出的小孩,刹车,但眼见的已经来不及,方遇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冲了出去,他把小孩往前一推,小孩刚刚脱离车的范围,他的右腿却被来车撞了个正着。
剧痛一瞬间袭来,方遇当时就倒在了地上,小孩可能是被吓着了,呆坐在地上,司机是个胖胖的中年人,他下了车,当即就打了120。肇事的司机固然是有错,家长也是监管不力,场面一度十分平和,大家都垂头不语,交警先到了,两方都一致决定先处理事故中唯一的伤者,正躺在地上满头冷汗,咬牙忍痛的方遇。15分钟之后,人民医院的救护车就来了。救护人员把方遇抬上了车,胖胖的中年人载着横穿马路的小孩以及家长,跟着救护车一路到了医院。
沈途刚刚换上了白大褂,就听到护士说,出了个小车祸,有个伤员,他导师姓邢,是医院的主任医师,这会儿正上一台手术,按理应该是他导师去处理,不过救护人员向老师报了大概情况之后,邢老师就让他们去找自己的学生先去处理一下,也就是此刻正站在病房打算进去的沈途。
老师既然让自己先来处理,必然不是什么危机的情况,所以他心里也毫无波澜。
病房里有三张病床,中间都有帘子隔断,应该是最里面的7床,他径直朝靠窗的病床走去。
方遇盯着病床的天花板,万念俱灰,考试是错过了,机票钱也白搭了,不过,他想了想那个扎着两个冲天辫,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咬了咬牙,值。
右腿大腿的地方还是疼,不过比刚撞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一来,护士就先给他输上了液,他也不知道是啥东西。除了靠窗的这一面,其余三面都被白色的帘子隔开了,他望着窗外,天很蓝,太阳也还不错,不过就是脑子里一直想着群里那些消息,让心变得很乱,突然有一群麻雀飞过,先是芝麻大的小点儿,叽叽喳喳地飞近,又飞远,消失在天边时,他正前方的帘子被撩开了。
方遇看到面前人的瞬间,有点愣住,第一反应是,靠,世界上还能有长得这么像的人?然后看到了这个人胸前的名牌,方遇从小视力一直很好,他非常清楚地看见那上面写着两个字,沈途。
沈途一边伸手取胸前口袋里的笔,一边走到了床边,他这个时候才仔细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病历本,看到了方遇两个字。
两人心里都过了过微信群里的消息。
“你怎么在这里?”
响起的是两个声音,一个声音努力沉稳,一个声音努力欢脱。
“我在这里学习。”
“我回来参加个考试。”
回答的声音也几乎同时,太过紧张,没有谁注意到这本不是自己想问的问题的答案。
沈途说话间已经看了看大概情况,初步做出了骨裂的判断,修长的手指抚上了方遇的伤腿,并未怎么用力,方遇却已经白了脸,忘了这个人一直就怕疼。
方遇稳了稳心神,正想再开口,病房里就吵吵嚷嚷的进来了人,先出现的是胖胖的中年司机,他一见躺在床上的方遇,就满脸歉意地开了口。
“实在是对不起,小伙子,我这个刹车没踩住。”
其实这大叔没啥错,交警调查了他没超速,过斑马线时也有减速的意识,只是小孩冲出去的太急,没刹住。
后面一个女声紧接着跟上了。
“不是不是,大哥,这是我不好,没牵住乐乐,吓着你了,也多亏了这个小伙子。”
后面出现的女人怀里还抱着刚刚那个5、6岁的小姑娘,应该就是她说的乐乐,小姑娘眼眶还红着,还一抽一抽的,明显是被训斥过。
女人把小姑娘放在地上,小姑娘过来摸了摸方遇的手。
“哥哥,对不起,妈妈跟我讲了,是我不对,没看信号灯,没听……妈妈的话。”
小姑娘坚强了一会儿,最后讲着讲着还是没忍住,哭了起来。
方遇哪能看得了这个,当即就挣扎着要坐起来,沈途看了他一眼,走到床尾,把床摇了起来,方遇手上一用力,把小姑娘拉得离床近了点。
“乖啦乖啦,不哭了啊,没事,不过下次可要注意啊,下次可没有我这种帅气的小哥哥英雄救美了”
小姑娘还不太懂英雄救美的意思,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母亲。
正在这个时候,护士送来了检查的结果,沈途看了看片子,中年司机开了口。
“医生啊,怎么样啊,小伙子伤得严重吗?”
沈途在他们谈话间早就明白了来龙去脉,大概跟病床前的人讲解了下伤情,大腿骨骨裂,要好好休养。
“小伙子,你别担心医药费的事儿,我已经给你联系了护工,医药费我来安排。”
一听这话,乐乐妈妈急了。
“不不,大哥,这不行,是我们乐乐不对,才出了这事故,医药费我们来。”
两个人就在病床面前,“争执”了起来。
方遇也没料到故事是这么个展开,很习惯性地看了眼沈途,沈途接收到了他这一眼的消息,心酸又心软。
“一边一半吧。”
声音停了3秒钟,又响了起来。
“不行,大哥,我们来我们来。”
“妹子,毕竟是我不小心撞的,还是我来。”
……
“这里是医院,需要保持安静,你们私底下去聊吧。”
两个人看了看方遇一眼,决定还是出去聊,临走前两人都加了方遇微信,方便联系。
沈途收到了老师下手术的通知,带上方遇的检查材料,大概说了下情况,以及自己的处置方案,邢主任看了看自己的学生,觉得处置方案没什么问题,就以自己的名义开了医嘱,交代沈途照看这个病人。
沈途再进病房的时候,刚刚是中午饭点儿,护工是个中年男人,姓李,瘦瘦的,很负责,一来就要给方遇擦洗,方遇连忙推辞,说还是先吃饭,护工就买来了饭,眼看着就要喂他,方遇实在是不习惯,挣扎着要自己来。
“李叔,别,我可以,我自己来。”
“不行不行,你这能坐起来?还是我来喂你。”
方遇现在把床摇了起来,半躺半坐在床上,他一个20多的大小伙子,实在是受不了让人喂,又不知道怎么拒绝,正这时候,沈途走了进来,当头就又收到了求救的目光。
“7床的病人,医生开了药,麻烦去取一下”
“诶,李叔我真能自己吃,你帮我去取下药吧,你顺便也把午饭吃了再回来吧”
李哥犹豫了一下,似乎很挣扎,最后还是去取药了,临出门前,方遇还吼了一句。
“李叔,记得吃了饭回来啊!”
李叔走了之后,沈途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也不知道要聊什么,两人都沉默了两分钟之后,手机突然都同时响了一下,是微信消息。
医院里的信号都不太好,手机直接就显示2G网,还是高中同学群,很少发消息的班长张成在群里发了张图片,沈途连了医院的无线,图片很快就加载了出来……
方遇的手机图片在慢慢加载,消息却不断地再弹出来,一溜地恭喜恭喜,他一头雾水。
床边坐着的沈途突然站了起来,都没站稳,还踉跄了一下,一脸古怪地看了方遇一眼,转身走了出去,一阵风一样。
方遇还没来得及反应,手上手机的图片加载了出来,一看就是在病房照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刚生完孩子,脸色有些苍白,但是满脸幸福,怀里抱着个粉粉的小包,应该是个孩子,正是当年的校花李念一。
班长又在群里发了个红包,红包写着喜得闺女,普天同庆。
方遇的手突然剧烈地抖了起来,他都控制不住,这……,李念一,李念一不是……,不是沈途他媳妇吗?高中暗恋了3年,终于抱回家的美人啊!
怎么……
怎么是张成?
他脑海间突然闪过了很多场景,一闪而过,他什么都抓不住,沈途如果不是因为暗恋李念一,那……,那当年的那些事,都是因为什么……
难道……,不可能,他迅速地在心里否定了那些不恰当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