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音绕梁》匹诺曹的长鼻子

2、可她不是你，程曼慈

　　这是江茵第二次来梁公馆，明明他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但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天，梁夫人说是要商量成婚细节，所以带着她来了这边。

　　梁公馆是梁听出生后，他爷爷送他的。

　　从求学开始，梁听便一直待在这边，很少回老宅。梁母来这边的次数不少，但从五年前开始，她几乎没有再踏足这里。

　　江茵看着梁母出神的盯着客厅一侧的画，有些好奇。是风景画，但奇怪的是颜色。几乎所有的景物眼色都倒置，例如花是绿色的，草却又是五颜六色的，怪诞但又透露着童趣。

　　梁母回过神见江茵也看着画，身子顿了顿，抬手拍了拍身边的江茵，轻笑着和她解释说，这是梁听小时候画的，和他朋友。

　　说到朋友这个词时，梁母语气犹豫，眼里带着异色。

　　江茵点点头，没有深究。她和梁听，还没到可以打听往事的地步。他们的婚事，怎么看，都是她高攀了。

　　看着穿着浅色常服的人从楼梯上下来，江茵还是无法避免的深陷于这个人的气场里。

　　她突然想起他们的三年前第一次见面。
　　那时，她带着父母亲的骨灰，牵着幼弟，逃往上海。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第一件事便是打听墓地，安葬双亲。

　　她辗转数个墓地，始终没有找到合心意的。直到无意听见郊外的一块墓地。听说那里种满了向日葵，一年四季总有不同的花开着。

　　江茵不差钱，就算江家落魄，折算出来的家底也能让她和幼弟在这乱世站稳脚跟。

　　于是她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前往郊外。

　　介绍人谄媚又殷勤，江茵听得老神在在。但索性环境是真的不错，于是还是签了合约。

　　没等手续办好，天说变就变，风雨欲来的模样，压得江茵的心惴惴不安起来。
　　她站在长廊的一端，看着被风吹得摇曳的花草，担心他们被催折，眉心微微蹙着。

　　梁听就是这样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男人容颜精致，却苍白着脸，被身旁的人推攘着前进。

　　她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是在交错的一瞬间听到他同行的人说了句“梁听，她真的不在了。”

　　男人麻木的前进，恍若未闻。

　　直到一刻钟后，江茵才隔着重重花草，隐约看见男人挺拔的背佝偻着，听见压抑不止的声音，他哭了。

　　哭声随着雷鸣一齐传至江茵的耳朵里，明明不是撕心裂肺的哭声，但江茵就是觉得那哭声悲伤到了极致。

　　她想，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一直到三个月前，和江母故识的梁夫人无意知晓了她和幼弟的消息，才知道江家遭了难。她和梁听有了交际。三个月后的今天，她以未婚妻的身份坐在了梁公馆。

　　尽管梁听本人从未对这场婚事提出意见，但江茵还是想要了解这个人的态度，如不出意外，她要和这个人共度余生。

　　梁听踱步至客厅，慢条斯理的坐下，也不开口。

　　梁母欲言又止，自从五年前，梁听失去了很多的欲望，其中就包括倾诉欲。
　　梁听见母亲眼神中饱含的恳求，他抿了抿唇，回避视线。

　　陈伯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着急，只好出声提醒道“晚餐已经好了”

　　梁母舒了一口气，朗声说“那先吃饭吧”

　　餐桌上的人各怀心事，谁也没先开口。梁母心里直叹气，梁泽成那个死男人就知道把祸事往我身上推，自己想抱孙子急不可耐，知道儿子难配合，就派我来。

　　梁听看着眼前的食物，食欲淡淡，随口吃了一些，就停下了筷子。

　　江茵看着梁家母子的动作，心里有些局促，也草草结束了用餐。

　　三人都没有离席，最后还是梁母先开了口。

　　“梁听，你们的婚事……”

　　“江小姐，我想和你谈谈”梁母话没说完，梁听直接打断，眼神直白的看着江茵，等她的回复。

　　江茵下意识望向梁母，梁母轻叹一口气，对她轻点了点头。

　　两个人的互动，梁听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

　　起身前往一楼耳房外的花房，江茵小心的跟着，一路无言。

　　花房里的花静悄悄的开着，各式各样的花娇惯着，好看极了，但江茵始终觉得少了些什么。

　　梁听进了花房，盯着眼前的花有一瞬出神。随即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江小姐，这场婚事你是自愿的吗？”

　　江茵有一瞬怔愣，梁听看出她的拘谨，皱了皱眉，开口道“你不必紧张，我是怕你由于什么客观原因影响，才不得已同意这场婚事。毕竟我们之前没见过，不是吗？”

　　江茵突然激动起来，“不是，我是自愿的。况且我们见过了”

　　这下轮到梁听顿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激动，也没想到他们见过。

　　梁听没有出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江茵双手握拳，将指尖陷入手掌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开口道“一年前，我们在影院门前见过一次，外面下大雨，我全身都是水，没有车愿意载我，你帮了我一次”

　　看着对面男人陷入回忆，江茵难免有些难过，他们的确没见过几次，但完全没有印象这件事真的很令人气馁。

　　梁听听着她的叙述，倒还是真有了一点印象，那天他去药房查账，回来的时候路过电影院看见一个女人站在那里挺无助的。

　　他一瞬间就想起程曼慈有一次下雨天非要去看电影，他很忙，忙着忙着就忘了。结果她在电影院等了好久，淋了一身雨，最后他到的时候哭得可怜兮兮，为此生了他一个礼拜的气。

　　为了哄她，他们签订了很多丧权辱他的条约，那张纸被相框框着现在还在他房间的墙上挂着。

　　江茵看着眼前人眉眼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似是被鼓励了一般，开口说道“其实我三年前在郊外的墓地也见了你一面。”

　　梁听一听到“郊外墓地”，突然横生的戾气吓了江茵一跳，她迅速噤声。

　　梁听突然出声“不许提那里！

　　江茵张了张嘴，小声说了两句“对不起”。

　　看着眼前被吓住的人，梁听偏了偏头，有些凌乱的黑发掩住眸光里的痛色，无奈道“算了你也不知道，不怪你。我觉得这门婚事还是算了。

　　江茵的脸色一白，不明白怎么就这样了。想要挽留，手下意识去拉梁听的胳膊。

　　梁听反射性的后退，江茵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

　　江茵的脸色愈发不好。

　　梁听看着眼前的女人的反应，猜测她大概有点喜欢自己，心里突然有些愧疚。

　　因为他无法回应她，丝毫都没办法。
　　越是这样，他越无法娶她

　　“江小姐，我没办法娶你。你看，我没办法触碰别人，关键是我无法爱你，你明白吗？”

　　“你可以自由选择，你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我想选的是一个不需要爱我也不需要我爱的人，最好仅仅只是利益相关。但江小姐明显不是。”

　　梁听难得和一个女人说这么多话，还是推心置腹的劝解，他心里突然产生一丝叛逆情绪，程曼慈，你要我娶我爱的人啊，我偏不能如你的愿。

　　江茵听着面前男人的话，心痛的感觉丝丝缕缕。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同意梁夫人突如其来的提议，她喜欢这个人。

　　也许她怀揣少女心事，喜欢他的清俊儒雅，也喜欢他隐藏的尖锐利齿。也许她贪慕虚荣，喜欢他的身份地位。

　　总之，就是喜欢了。会因为听见旁人说他的好而喜悦，会因为他日夜忙碌而心疼，会因为他的一句算了就心慌意乱。

　　江茵努力压制情绪，“梁先生，怎么知道我不是？”

　　梁听看着眼前女人的脸，现在的她好似突然平静了下来，到底是名门闺秀，气度和风华一样不减。

　　梁听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也不想做过多纠缠。“江小姐，我有一个很爱的人。因为一些原因我们永远也没办法在一起，我没办法爱上别人。你如果不介意，那么我也不介意娶你。”

　　梁听说完这些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想起书房抽屉里的那些信，妥协道“我什么都能给你，除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