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轮蚀雨》雨舞风轻

10、第 10 章

　　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痛！”小女孩扯开长发少女的手，抱着头蹲在地上呻吟。她刚想回忆昏迷之前的事情，就被一阵头部的疼痛抵挡回来。仿佛有一只血手将她阻挡在那扇高大巍峨的门前。晕眩，恐惧感席满全身，让她无法触及那片记忆
　　。
　　长发少女看见面前娇小的女孩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心如针刺。“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淋雨着凉了？”说完就把她身上仅剩的一件衣物给她披在肩上，自己只剩一件单衣。

　　“没事的，姐姐。不用把所有衣服都给我，你身上的衣服太薄了，不然你也会感冒的。”少女鸟鸣般婉转清脆的声音直击长发少女的心灵。

　　姐姐？她……叫我姐姐？长发少女感到甜如浸蜜，沁人心脾。

　　她用充满爱意眼神看着小女孩：“我不冷，咱们快些回家吧。”

　　听了小女孩的话，长发少女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像是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在林间羊肠小道上行走了许久，长发少女终于将小女孩带到院前。

　　“这是，家？”看着眼前这个在村口的破旧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时不时还有惹人烦的苍蝇飞过。千疮百孔的木板胡乱钉在屋子上面，勉强进行着加固，残破的窗户用报纸简单封补，俨然一副残垣断壁的形象。

　　长发少女表情一僵，面孔微红，羞愧的说道：“抱歉，寒舍简陋，让你见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就是家吗？”不等长发少女讲完，小女孩赶忙解释道。

　　长发少女心生疑惑，她不清楚小女孩口中的“家”是什么意思。既然连忙解释，就说明不是嘲笑房子简陋，难道小女孩没有家？

　　说起来也怪，在深山老林中，昨晚还下着那么大的雨，为什么她会在树林中淋雨过夜呢。况且这里也不是景区，人烟稀少。那她的家人在什么地方，不会担心她？她对家的概念为什么如此模糊……

　　“快进屋暖和暖和，换身衣服。其他的事我们一会再说。”抛开脑中一团乱麻的思路，长发少女岔开了话题。

　　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太快，让长发女孩也不禁陷入沉思。

　　如果没有她，我现在可能在路上了吧？长发少女一边想着，一边拉着小女孩的手进入屋子。能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治愈我，在我走向终点的时候阻止我。从小没有受到任何关爱，一直被同学和邻里欺负的我，在走向人生尽头的时候竟然遇到了想要守护一生的人。

　　这就是命运吗？

　　屋中的空气因漏雨变得潮湿，充满了霉味。本以为小女孩会对这些味道感到不适，她却乖巧的站在一边，等待着“大姐姐”的帮忙。

　　长发少女燃起炉子，褪去小女孩被水浸透的衣物。一副出水芙蓉般清雅的躯体浮现在眼前，柔嫩的皮肤似乎可以掐出水来，让她眼睛忍不住停滞了一下。在炉火的映照下，少女精致的脸庞显得格外动人。

　　小女孩似乎有魔力似的，总会激发别人的保护欲，让人忍不住冲上去将她搂在怀中。

　　“姐姐，我有些冷。”小女孩感受到长发女孩的目光，瞳孔微颤，眼睫轻眨，娇嫩的唇瓣微微抿起，不禁有些含羞之意。

　　长发女孩意识到自己眼神的不妥，赶忙给她披上一件浴巾。“那个，水快烧好了，你自己擦擦身子吧。”她说话有些断断续续，掩饰不住的尴尬气息弥漫在空中。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长发女孩打破沉默。

　　“我……我叫……叫……”小女孩全神贯注的想着。突然，她的脸色煞白，又一次抱住自己的头，蹲在地上。

　　“不要……好痛……”

　　小女孩的反应让长发少女不知所措，只是问一下名字而已，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急忙冲上去将她抱住，亲切的抚摸着她。

　　“没事的，想不起来没关系，先去洗澡吧。”长发少女温暖的怀抱与柔和的语气像一剂良药，抚平了小女孩脑中的疼痛。

　　“一蓑……一蓑烟……”高峻且黝黑的大门打开了一丝门缝，小女孩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始嘟囔着。

　　依锁？伊索燕？长发少女被小女孩的话弄得晕头转向。

　　“一蓑烟雨任平生……”最后，从小女孩口中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词句？她的名字是是一句词？算了，也不敢再问她太多，看样子她一但回忆就会陷入痛苦。“一蓑烟雨任平生？那我叫你烟雨怎么样？”长发女孩思考片刻，便给她从词句中摘出最像名字的两个字。

　　“而且，我是在山林中发现的你，就让你姓林吧。林烟雨。嗯，很美的名字。”

　　长发少女面带微笑，她因为给林烟雨起了一个不错的名字而得意。

　　“那姐姐叫什么？”林烟雨微微侧头，黑亮水灵的眸子里充满疑惑。

　　“我啊……”

　　“我叫什么呢……

　　长发女孩看向透过窗划在地面上的阳光，温和而又不刺眼。

　　自己的心情也和这雨夜过后的朝阳一样，仿佛获得了新的救赎，丛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将她拉起，透过朦胧模糊的镜面，看到的是眼前这个如天使般的女孩。

　　在遇到她之前，自己待过的地方，皆为地狱。

　　父亲是个赌鬼加酒鬼，母亲被父亲家暴了不知多少个日夜，最终无法忍耐这一切，抛下他们离开了这个家。

　　自从母亲走后，父亲便把所有愤怒都抛洒在女儿身上，让她遍体鳞伤，精神和身体都被摧残的难以自愈。

　　而且父亲在外花天酒地，滥赌的行为也让他负债累累，招致村中所有人的唾弃。

　　而这种唾弃自然而然的也降临到他的女儿身上，在学校被欺凌，在路上被路人冷眼旁观，甚至村中的狗也要冲她狂吠几声。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疯狂摧残着她，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不知自己能否挽救什么，仿佛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无法化解的错误。

　　终于在这个雨夜，利刃般的闪电刺穿了她的心灵，她不想再承受这一切，而这一切也无法化解，唯有自己走向那条路，才能得到最终的救赎，最终的解脱。

　　父亲已经消失将近一周，是这半年来消失时间最长的一次，她并不知道那个人渣还能否活着回来，而且他的死活，女孩完全不关心。

　　“去山里吧，在家了结还会给村里人添麻烦，给自己最后再留个好名声。”女孩这样想到。
　　简单安顿那好似战场上的破壁残垣一般的家，女孩走出房门。

　　倾盆的大雨猛烈敲击着村中的一切，防雨棚被雨水冲刷出一层一层的波纹，在路灯的照射下像一条条乱舞的蛇，随时都会冲出来，猛然将她撕咬。

　　不知是谁家的看门大狗，在路边的杂物堆中避雨，见到女孩走过，和之前一样，依旧是狂吠不止。

　　“还是这么讨厌我呢，没关系，明天你就不会再见到我了。”

　　女孩心如死灰，拖着沉重的脚步，毅然决然的向着深山走去。

　　雨水一丝不苟的侵蚀着她的全身，头发像融化的橡胶一样，紧紧的贴在她冷峻的脸上。

　　清冷的月光照耀着山林，树枝张牙舞爪的影子淋到女孩的身上，细密的黑影似乎是魔鬼的枯爪，要将她深深拖入地面。

　　而她也的确是在艰难的走着，瓢泼大雨不断冲刷，山间泥泞的小路紧紧的吸着女孩的脚，仿佛是对她的劝阻，又似要让她坠入这粘稠的无边黑域之中。

　　一丝月光偶然闪在女孩脸上，将她的轮廓勾勒了出来，冷艳的气质浮现出她的决绝。
　　这本该是一张令人惊艳的脸庞，比实际年龄稍大的气质与面容让人总会错判她的年龄，但又不得不认可她那浑然天成的个人风格，令人心生向往。

　　当然，这个村子里的人可不这么想，学校里的人更是将嫉妒与唾弃刻在脸上。
　　本来是让人骄傲的资本，却成了压垮女孩的又一摞稻草。

　　“我走了多久？”

　　女孩突然对自己发问，但她又缓过神来，感觉问这些也没有意义，现在只要放空心情，迎接那个时刻的到来就好。

　　隐约听见林中群鸟起飞，但又与雨水混杂在一起，无法区分。雨也在逐渐褪去，步入深夜，而女孩也躺在了地上，任由雨水继续冲刷着自己。

　　直到这一夜过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树林照在女孩的脸上，天空逐渐有了颜色，昨天仿佛要将世界颠倒的大雨在清晨时分销声匿迹，只留下稀稀拉拉的露水滴在女孩额头，湿润了她的睫毛。

　　一缕缕金丝闪耀在水滴上，是生机的气息，在悬浮在空气中的雾气上，洒下一道彩虹。

　　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水滴也随之滑落，在脸上好似泪痕。

　　我没死？

　　女孩睁开眼，看到自己完好无损的躺在睡下的地方，她本来期望山洪可以将她掩埋，抑或是野兽将她啃食干净，再不济淹死她也好。

　　“看来不是时候。”女孩苦笑着说到。

　　起身离开，继续在山中游荡，她势必不会再回到那里，但未来如何呢，是继续之前的计划，自我了结在山里，还是走出这里，换个地方继续活着？

　　万千思绪在女孩脑中打转，但她好像相通了什么，就像已经死过一次一样，如同重获新生一般。
　　在林中穿梭，旋转，轻盈的好似鸟儿一样飘在树干与杂草之间，女孩好像打开了心结，也可能是她生命中最后的喜悦。

　　不过这一切都在发现那个睡在地上，如羽毛般轻盈，如薄纸般脆弱，如雪花般白皙的身影时。
　　戛然而止……

　　“姐姐我啊，叫雨晴哦，墨雨晴”

　　“墨雨晴……雨晴姐姐！好好听的名字，还很应景呢！”

　　烟雨闪动着她明亮的双眸，满脸兴奋与欢喜，似乎认定了眼前这个叫墨雨晴的女孩子，是她唯一的依靠。

　　当然应景了，毕竟是我刚想出来的。雨晴如此想着。

　　但也没有错，是你让我重获新生，让我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让我心中的云雨变成晴天……

　　小烟雨，我就是你的——
　　墨雨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