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妖恋》楼笙笙

10、鹦鹉也不是好惹的！

　　林江不喜欢翠凤。
　　当然，这并不因为翠凤是一只鹦鹉的缘故，林江知道养鸟比较麻烦，得喂食喂水而且还要防止它感染“鹦鹉热”，然而这都不是林江讨厌翠凤的根本原因。他讨厌这只鸟是因为这只鸟压根它就不像只鸟。
　　这么说话很奇怪，但林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在他眼里，翠凤怪异得简直不像一只鸟。首先，它从来不说话。其实也不是不说话，但翠凤从来不在林江面前说话。它只对小佳说，只有小佳在的时候，翠凤才会蹦出一些单字来，而若只是林江和苏洁在，翠凤则永远一声不吭，不仅不讲话，连鸣声都听不见一点儿。有的时候林江想逗一下它，让它出声，但是不论他怎么施计，翠凤就是咬紧硬嘴壳，不出一声，不仅不出声，它还拿那双黑色的圆眼睛瞥着林江，那种神态，仿佛是在冷眼观看一个花样百出的小丑。
　　林江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另一个让林江讨厌翠凤的原因是，翠凤带坏了小佳。
　　说一只鸟把人带坏了，这话没有人会相信，但是小佳的转变却是实实在在的：以前小佳放学以后，总是要在楼下玩很久，抓泥巴呀、跳沙坑呀……什么脏什么野她就玩什么，而且非得让妈妈喊上几十遍“吃饭了！”才肯回来，为此苏洁很不高兴，她就见不得女儿浑身脏兮兮的像个小泥猴似的，但是林江却不以为然，他认为孩子就应该有个孩子样，林江觉得自己的女儿这么顽皮是健康活泼的表现，所以从来就不为这个责备小佳。
　　但是翠凤来了，一切都不同了，小佳下楼玩耍的时间大大的减少，一放学回来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和那只会说话的鹦鹉叽叽咕咕，两个小家伙的座谈会通常都要进行到晚上，要林江进来催促小佳该睡觉了，孩子这才罢休。
　　对此，林江有些不悦，有一次他对女儿说：“小佳啊，不要总是关在房间里和那只鸟儿说话，应该下楼去和小朋友们一起玩才好嘛！你以前不总是喜欢下楼玩的么？”
　　“可是和翠凤讲话更加好玩呀！”小佳很兴奋的说：“翠凤会讲很多故事呢！”
　　林江知道翠凤讲的那些故事。
　　那天晚上，林江正在看电视里的足球比赛，因为女儿已经睡着了，他把声音扭得很小。这个时候，苏洁走到他的身旁，对他说，有件事情要和他谈。
　　看到苏洁的神态那么诡异，林江的心不由得一颤！他一把抓住苏洁的胳膊，低声说：“苏洁……你再仔细考虑一下！别那么匆忙……”
　　苏洁睁大眼睛：“……匆忙？什么匆忙？我要干什么？”
　　“你不是……要和我分手么？”
　　“……”
　　“昨天从同学会回来，你就一直坐在书房里发呆——是不是那个在大学里追求你的阿俊又来追你了？苏洁，虽然他很有钱现在是什么大经理，但是他一定不是真心爱你的！他只不过是因为当时没有追求成功所以一直心里不平衡，你一定不能上他的当！苏洁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人……”
　　“……哎呀，我拜托你，不要像推测案情一样推测我好不好？”苏洁叹了口气：“今天下午，我是为了这个发呆啊。”
　　说着，苏洁将一张纸递给林江。林江接过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小佳的蜡笔画。
　　“给我看这个干什么？”林江莫名其妙的抬起头：“苏洁，小佳的绘画成绩退步了？”
　　“不是成绩的问题，我要你看看画里的东西。”
　　那是一副很简单的蜡笔画，画中间是一个穿着大白袍子的人，从那长长的黑头发看，那是个女人，那女人好像是站在很高的一个台子上，手里提着一柄剑一样的东西，在她身边，有一只尾巴很长的绿色的大鸟，那个高台子就在河边上，几条蜡笔线勾勒出了河水的形状，在那条河里，有很多黑色的小点，林江看不出来那是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小佳这画的是什么？”
　　“是一个……很古怪的故事。”苏洁吸了一口气：“中午，小佳给我讲了这个故事，说是在很久以前，有个威风凛凛的穿白衣的女王，她有一只尊贵的凤凰——凤凰这个东西，亲爱的你知道是什么么？”
　　“当然，是百鸟之王嘛。”
　　“嗯嗯，小佳说，这只凤凰管着天下所有的小鸟，而这个女王，管着这只凤凰。”
　　“是么？那么，这些黑点是什么？”林江伸手指了指河里的那些黑色的点：“鱼么？”
　　苏洁摇摇头：“不是的，是……呃，是鹦鹉。”
　　“啊？！”林江愣了一下：“怎么会是鹦鹉？！鹦鹉不是飞在天上的么？”
　　“是啊，可是一旦翅翼被丝线给捆住，然后再被丢进江里……”
　　“……”
　　“当然，据说只浸泡了小半个时辰。”
　　“时辰？！”
　　“嗯，时辰，小佳居然说的是‘时辰’，因为鹦鹉族的老首领跪在她面前哭求，所以只浸泡了小半个时辰就都捞出来了，原本是要都淹死的。”
　　“淹死？！怎么这么残忍？！”林江一时气结：“是谁给她讲的故事？！这也太过头了！小佳还小，听这种故事不是伤害心灵么？！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淹死鹦鹉？！”
　　“因为……因为……”苏洁顿了一下：“因为负责传达军令的鹦鹉们太多嘴，把最机密的军情不慎泄漏给了敌方……”
　　“我的天！”
　　“虽然饶了性命，但是自此鹦鹉族不得进入都城，否则一律问斩……哦，我问了小佳，知道问斩是什么意思么？她说不知道，她还问我，问斩是不是就是被逼吃胡萝卜？”
　　“怎么会想到吃胡萝卜上去了？”
　　“因为是我告诉她说，问斩是最可怕的事情……”
　　“嗯，真是神奇的故事——不知道是谁和她说的，难道是施南？不，看起来倒像是萧晟那小子想出来的玩艺……”
　　“……小佳说，是翠凤。”
　　夫妻俩，对望着，谁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不行！这只怪鸟不能再留着了！”林江站起身：“趁着今晚……”
　　“……哎你等一下！你要干什么啊？”
　　“把那只怪鸟扔出去！不能让它成天在小佳身边胡说八道！”
　　“不行的！小佳这么喜欢翠凤，你要是偷偷背着她把翠凤弄丢了，孩子接受不了的！”
　　一听到孩子，林江也犹豫起来了，他犯起愁来：“那怎么办？”
　　“我看，先留着吧。”苏洁想了想：“反正，现在也只是讲故事而已。”

　　故事越讲越怪，小佳甚至开始在故事里分起好人和坏人来了，例如翠凤是好人，对门的麟姐姐也是好人，对门的施南叔叔勉强算是好人……
　　“什么叫‘勉强算’？”
　　“不去惹他，施南叔叔就是好人。”小佳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是翠凤说的，翠凤还说，小麟姐姐的话，就可以随便惹没关系。”
　　“……”
　　“那么爸爸和妈妈呢？”苏洁好奇的问：“爸爸和妈妈是什么人呢小佳？”
　　小佳摇摇头：“故事里没有爸爸和妈妈。”
　　“呃……那么，谁是坏人呢？”
　　“甄姐姐是坏人，是最坏的人。”
　　林江大为震惊！他蹲下身，仔细看着女儿：“小佳，你觉得甄姐姐是坏人么？”
　　小佳想了想，摇摇头：“不，甄姐姐是好人。”
　　“那你干吗说她是坏人呢？”
　　“是翠凤说的，翠凤还说一定要小心阿狮。”
　　林江叹了口气：“小佳，人的好坏，是要靠你自己去想的，你不能总是听翠凤的啊！”
　　“我知道！”小佳有点不高兴的噘噘嘴：“只是讲故事嘛！我又不是小孩子！”

　　然而翠凤的举止，终于还是惹怒了林江！因为某天晚上，它竟然公然冲进客厅，奋力用嘴啄正坐在沙发上的甄臻！
　　那天晚上，林江夫妇给萧晟夫妇做了严重的道歉。
　　林江和萧晟有差不多十年的交情，再加上施南，谁都知道他们三个可以算警局的三根顶梁柱。不过他们之间可决不仅仅是工作关系。
　　对于林江而言，萧晟虽然永远一副眼神犀利的冰块脸孔，但为人十分可靠，几乎不可能从他嘴里听见不靠谱的话，这让林江十分欣赏他。而施南呢，至诚的一个人，对同事简直就是捧出热心肠来那样的真挚，因此，他深深觉得，和这两个人共事，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可是今天，他养的鹦鹉竟然如此无礼，这让林江十分恼火！
　　虽然对方并没有说什么，回到家的林江，还是忍不住火往上撞！然而当着女儿的面，他却没有作声。
　　不过，等到女儿睡熟了之后，他悄悄来到阳台上。月色下，那只绿色的鹦鹉静静的蹲在鸟架子上。
　　林江凝视着那只鸟的眼睛，许久：“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鸟。”
　　就像是听得懂林江的话一样，那只鹦鹉浑身微微一颤！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鸟，正如小佳不是普通的人类一样。”林江的声音一如往常般平静：“但不管她到底是什么，至少现在，她是我最宝贝的女儿。”
　　那只鸟，死死的盯着林江的眼睛，浑身一动不动，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因此我希望，你不要干扰这个孩子的生活，我要让她好好的成长，像每一个幸福的孩子一样。”林江说到这儿，笑了一下：“当然，若是她要离开这儿，我不会阻拦，这个你放心。但是只要她还在我能够得着的范围之内，我就要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月色下，那只鸟终于开口说话了：“只要有我在，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唔，你终于肯和我讲话了。”林江毫不惊诧的笑了：“好吧，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但是现在，请你记住：不要让小佳的生活紊乱，不要再给她讲那些让她害怕的血腥故事，我不喜欢小佳接触到任何肮脏的东西。”
　　鸟儿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另外，不准教唆她变得冷漠残酷，不准阻拦她和邻居、朋友的交好，我的小佳，从来就不是个让人讨厌的孩子。”
　　“这个……”
　　“还有，不准再欺负甄老师，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理由憎恨她，但在我看来，她是再和善不过的好人，因此，下次若是再让我见到你欺负她，”林江说到这儿，冷冷一笑：“我就把你作成‘烧烤鹦鹉’，至少目前，这一点我还是做得到的。”
　　“……”
　　然后——
　　“咦？小佳，怎么又玩得这么脏回来？！你看看！浑身都是泥！！”
　　“妈妈，因为翠凤再不肯给我讲故事了啊，老是呆在房间里不好玩嘛！”
　　“那你就去玩泥巴？！”
　　“哎呀苏洁，小佳喜欢玩泥巴就让她玩好了嘛！这样才像个孩子的样子！”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洗衣服试试？！不要太宠着小佳了……”
　　“……为什么不宠？小佳是爸爸的宝贝！是不是呀小佳？”
　　“嘻嘻~是呀是呀！小佳是爸爸的宝贝！爸爸最好了！”小佳说到这儿，把嘴贴近父亲的耳朵：“爸爸，翠凤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啊？翠凤？什么事情？”
　　“它说，它根本就不怕BBQ。”
　　“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反正，翠凤说让你去查一下妈妈的辞典第732页，第二排，第三小点……”
　　林江愣了一下，他放下女儿，快步走到书房，拿下那本厚重的辞典，翻到小佳说的那个地方，只见那上面写着：“凤凰，又名不死鸟，据说可以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