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妖恋》楼笙笙

9、还在上幼儿园的帝王

　　从小佳一出生开始，苏洁就认定了自己的女儿，非同一般。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吓人的证据的，只是，当苏洁熬过整夜的阵痛，清醒过来，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女儿的时候，不经意间她抬起头，却看到产房的窗台外头，整整齐齐停了一排灰喜鹊！
　　“这是怎么回事？报信鸟？”这是第一个涌上苏洁脑子里的想法。
　　那是不太常见的灰喜鹊，亮黑的头颈，灰色的脊背，天蓝色的长尾巴，看起来十分漂亮。那个时候那一排喜鹊，仿佛一队列兵一样站在窗台上，齐齐伸着脑袋往里瞧，按说，鸟儿应该没有什么神情可言的，但是苏洁却认定，那群鸟儿当时，个个神情肃穆又兴奋，好像是在参加一个什么仪式似的。
　　“参加小佳的诞生庆典么？”苏洁开玩笑的这么想：“我的女儿，大概是个公主吧？”
　　作为母亲，谁都会将自己的女儿当成公主，所以当苏洁和丈夫说起在产房看到的这一幕后，林江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当真。
　　“你不相信么？但我是真的看到了那排喜鹊的呀！”苏洁有些不满：“一定是喜鹊，我不会看错的啦！”
　　“好了我相信、相信。”林江赶忙安慰妻子：“咱家小佳一定会是个不平凡的女人的！”
　　“哦，关于这个嘛……”苏洁笑了，她温柔地俯下身，亲了亲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我不要我的小佳不平凡，我只要她幸福快乐就可以了。”
　　苏洁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女人，她有一个爱她疼她到心里的老公，虽然老公的职业能把所有人吓一跳——他是警局的首席法医官，不过回到家里，林江可是超一流的好丈夫，而且，她还有又可爱又漂亮的宝贝女儿，苏洁的人生，完美至此。
　　但是偶尔，完美的人生里，也会出现一点点小缺憾。

　　虽然父母是将小佳当作最高贵的公主来看待，但在旁人眼中，这个六岁的女孩，不过皮肤比一般的孩子白皙一些。
　　小佳生得很好看，清晰可爱的眉眼，圆圆的娃娃脸，声音像银铃，脆脆甜甜的，又喜欢笑，谁看到都会想要抱在怀里亲一下，唯一奇怪的是，她的皮肤却非常白，为此苏洁曾经担心是血液的问题，结果去医院检查，血色素什么的一切都正常。
　　“为什么会这么白呢？”苏洁还是不放心，“虽然是很好看……”
　　“很好看就行了嘛！”林江打断妻子的话，他伸手抱起女儿：“白雪公主也很白来着！我们的小佳是真正的白雪公主……”
　　“嗯，那么我是谁呢？”苏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丈夫。
　　“当然是白雪公主的……呃……”
　　直到这时，林江才记起白雪公主亲妈早死、后妈又是个恶毒的巫婆这档子事情来。

　　虽然看起来和其他的孩子没很大区别，不过林江夫妇在内心，还是认定自己的女儿是个不平凡的孩子，而且，这不是无凭无据的妄想。
　　从很早，林江就发现这孩子和鸟类有缘分，小佳还在童车里的时候，林江在周日经常带女儿去公园晒太阳，起初他还没怎么察觉，但是时间一长，林江也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不知为什么，只要女儿的童车停在某棵树下，慢慢就会飞来很多鸟儿栖息在这棵树上面，更奇怪的是这些鸟都不出声，只静静的站在树枝上往下看，仿佛是在全神贯注的守护着树下的这个小女婴……
　　等小佳稍微大了一点，再去公园可以自己走路的时候，那些鸟儿就会飞到靠近她的地方，默默的注视着她。
　　林江曾经以为，自己的女儿既然这么得鸟儿们的欢迎，那么应该会像动画里那些可爱的男孩女孩一样，有小鸟儿自动的飞到她身上来表示亲昵，然而，这样的状况却完全没有发生过。
　　所有的鸟儿，都只在距离小佳一尺之外的地方，静静的注视着她，没有一只有上前表达亲热的意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林江满腹狐疑的问自己的妻子：“这些鸟儿，到底是怕小佳，还是喜欢她呢？”
　　“我觉得，恐惧的成份应该更多一些。”苏洁想了想：“你看，那些鸟竟然如此安静，就好像是被谁给下了很严格的钳口令。”
　　“怎么可能？！鸟这种生物怎么可能抑制住自己的叫声呢？！”
　　“是啊！所以我才说是被迫的，看起来，它们虽然很恐惧小佳，然而却因为某种原因又不能够离开小佳……”
　　“那么，我们小佳……到底是什么呢？”
　　被丈夫那有点无厘头的问话给弄的有点生气了，苏洁翻了个白眼：“反正只要别是白雪公主就可以了，我还想多活几年。”
　　“……”

　　虽然父母为了自己的怪异而冥思苦想，然而小佳却完全没有在意这些，这是个天性好动的女孩子，对于她来说，东跑西颠胜过老实坐着玩洋娃娃。尽管从小就知道鸟类很喜欢跟着自己，但是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些鸟要这么一步不离的跟着自己，就连每日，她上幼儿园回家的道路两旁，也会有很多鸟儿栖息在树上目送着她。
　　然而，也仅限于目送她而已，没有一只鸟，肯亲近她。
　　“妈妈，为什么它们都不喜欢我？”有一次，小佳终于委屈的问母亲：“我想和小鸟作朋友的，可是为什么没有一只肯飞到我身上来？”
　　“那是因为鸟儿害怕人类嘛。”苏洁理所当然的说：“你看谁身上会停着小鸟？鸟儿害怕所有的人……”
　　“……那它们为什么又老是跟着我呢？”小佳抬起黑色的大眼睛：“而且它们都用眼睛看着我，看的时候，一只也不叫——它们为什么不去看着爸爸呢？”
　　“哦，可能是……可能是因为爸爸太可怕了，小鸟太害怕他，以至于连看都不敢看他了……”
　　“妈妈骗人！爸爸一点都不可怕！爸爸说他最怕的是我呢！”小佳说到这儿，嘻嘻笑起来：“我一哭，爸爸就求饶！”
　　“可是你看，局里那些叔叔，都很怕爸爸啊！爸爸可是首席法医官呢！小佳不怕爸爸，不等于爸爸不可怕！”
　　“可是隔壁甄姐姐也一点都不可怕嘛，为什么鸟儿们见了她就赶紧呼啦啦全飞了？好像是比看到爸爸更加害怕的样子呢！”
　　“那个……那个是因为……”苏洁又想了想：“鸟儿害怕猫咪嘛！甄姐姐家里不是养了阿狮了么？”
　　“可是上次甄姐姐去幼儿园接我回家，没有带阿狮，我看到路上所有的小鸟，突然全都躲到后面一层树丛里去了呢！”
　　苏洁瞪着女儿，半晌，才说：“这些问题太难了，妈妈一时也说不清楚，等咱们小佳长大了就知道了。”
　　其实，苏洁心里想说的话是：“反正和闺女你挂钩的事儿，都古怪得不得了。”

　　当然，作父亲的不会和作母亲的一样，在听了女儿伤心的倾诉之后，林江决定用事实来说话，第二天，他就从花鸟市场里拎回来了一只蓝色的小鹦鹉。
　　“小佳！爸爸给你买的！”他笑嘻嘻的把女儿抱到笼子前：“蓝色的小鸟！喜欢不喜欢？”
　　一看到那只鸟，小佳高兴极了！她不禁“啪啦啪啦”拍起手来：“啊！小鸟！我喜欢！好可爱呀！”
　　“喜欢吧！好好的养着，以后它就会和你作朋友了！”
　　“好呀！”
　　对于丈夫的举动，苏洁有点难以理解：“笼子里的鸟能够和人作朋友的么？”
　　“怎么不能？”林江理直气壮的回答：“萧晟大学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叫得很好听的鸟，养了半年多以后那只鸟就能跳到他的肩膀上来了呢，我们家小佳，难道会比萧晟那家伙更加可怕么？！”
　　“哦哦？萧队长居然还会养小鸟？！那么那只鸟呢？”
　　“哦，后来被甄老师的猫给吃了……”
　　“……”
　　“可是我们家又不养猫！这只小鸟可以很安全自在的在我们家里生活嘛！”林江很得意的笑：“小佳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又不像那些坏孩子似的喜欢虐待动物，她心很好的，时间长了这只鹦鹉，一定会对她很友好的。”
　　“哦，这么说也是的，可是，为什么我觉得这只鹦鹉，好像有点不对劲呢？”苏洁好奇的将脸凑近鸟笼：“你买的时候，有没有仔细挑选啊？怎么看起来，有点蔫的样子？”
　　听妻子这么一说，林江紧张起来，他凑到笼子前：“别胡说！我买的时候可是很仔细的挑选了的！找了最灵活健康的一只呢……咿？不对啊？怎么突然蔫了？！”
　　的确，笼子里的那只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叫了，眼睛眯缝起来，脑子往里缩，整个身体蜷成一团，浑身都在不停的抖动！
　　苏洁有些不悦：“干吗买鹦鹉啊？鹦鹉容易得病的嘛！”
　　“不是说鹦鹉可以活一百岁的么？”
　　“那也得无疾而终才行啊！”苏洁埋怨的看了一眼丈夫：“这一只，很明显是已经有病了……”
　　“刚才在电梯里还被施南夸奖是一只不错的鹦鹉！”林江不服气：“怎么一进我们家就成这样了？！难道是我们家的问题？”
　　“别乱说话！我们家怎么会有问题？一定是这只鸟的问题！亲爱的，你买了一只不健康的鸟回来了。”
　　林江无话可说，再看看一边兀自和小鸟说着孩子话的女儿，他也只得勉强安慰妻子：“也许是怕生，明天就好了的。”

　　然而，明天的情况更加糟糕，鸟儿不吃不喝，只畏畏缩缩的蜷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老公，为什么这只鸟儿看起来，给人一种胆战心惊的感觉呢？”
　　“唉唉，有什么可胆战心惊的？不过是一只鸟嘛。”
　　“我不是说我胆战心惊！我是说这只鸟！”苏洁瞪了丈夫一眼，又叹了口气：“你不觉得这只鹦鹉的整个神态……”
　　“……鸟有‘神态’一说么？？苏洁你可是中文专业毕业的啊！”
　　“好，不是神态也是姿态，反正就是整体给人的感觉，你不觉得它看起来有一种诚惶诚恐、胆战心惊的感觉么”
　　林江仔细的看了看那只鸟，虽然起初他很想嗤笑妻子神经过敏，但是现在被苏洁这么一说，他自己也不由得有了这种感觉：这只鸟在害怕着什么！
　　当然，小佳是不管这些的，她很喜欢这只小鹦鹉，所以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给鸟儿喂食喂水，然后还要陪着鸟儿说上一阵子话，什么今天过得好不好呀，吃东西香不香呀，有没有被爸爸欺负呀……
　　然而，鸟儿还是一天颓废胜一天。
　　终于有一天，小佳放学回到家，发现可爱的小鹦鹉，不见了。
　　“小佳，鹦鹉说它的外婆病了，它要去看看外婆，所以，就飞走了……”林江拿想了一下午的借口说给女儿听，为了使女儿相信，可怜法医官的表情和声音真挚得如同好莱坞一流演员：“小佳，小鹦鹉也很可怜的，它很想念自己的外婆，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放它回去让它陪着外婆呢？”
　　小佳想了半晌，终于伤心的点点头：“好吧，可是爸爸，等它外婆的病好了，它还会不会回来陪我玩呢？”
　　“会的！当然会！”林江说着，心想，幸好蓝色的鹦鹉比较普通。
　　当然，那只鹦鹉并没有去它的外婆家，在林江和女儿作解释的那个时候，它正躺在宿舍楼下的垃圾桶里，浑身冰凉，通体僵硬。

　　一周后，林江又买回家一只蓝色的小鹦鹉，不过可惜得很，这一只的外婆，在半个礼拜之后也不幸“身染沉疴”……
　　自那之后，林江再也不敢买鸟类回家了。
　　小佳虽然起初也很想念那些去看外婆的鹦鹉们，然而毕竟是孩子，过了两个礼拜，也慢慢就把这件事丢到脑后去了。林江见此情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深深庆幸自己的家，不会再作鹦鹉们的坟墓了。
　　然而，他的喜悦还没持续半个月，一天放学回来，小佳刚一进门就大声喊：“爸爸！看！”
　　林江定睛一看，女儿的手臂上，擎着一只绿色的鹦鹉！
　　“这是哪里来的？”他大为吃惊，慌忙抬头看着接孩子回家来的妻子：“苏洁，是你给她买的？”
　　苏洁摇摇头：“不是的，这只鹦鹉……”
　　“……是它自己飞到我的胳膊上来的！”小佳笑嘻嘻的说：“从幼儿园的院墙外头飞进来的！这几天，总有小鸟飞过院墙来呢！”
　　林江不说话，他死死的盯着那只鹦鹉！
　　那是一只浑身毛色翠绿的鹦鹉，个头比一般的小鹦鹉稍微大了一点点，然而，非常的漂亮！一双深黑色的圆眼睛，一身绿如翡翠的毛，竟然没有一丝杂色！
　　“这鹦鹉……有点怪。”林江慢吞吞的和妻子说。
　　“嗯，是有点……”妻子也点头：“咳！怪就怪吧！小佳喜欢呀！我看这只鹦鹉长得很不错，咱们就留下来吧！”
　　小佳听见母亲这么说，慌忙问父亲：“爸爸！你不喜欢翠凤么？！”
　　“翠凤？”林江看看妻子：“你给取的名字？”
　　“不是妈妈取的，是它自己告诉我的！”小佳很神气的看看那只鹦鹉：“它说，它叫翠凤，是专门来找我的！”
　　“它会说话？！”林江更加疑惑了！他看着那只鸟，“说点什么来听听？”
　　那只鸟，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仿佛王者一般，一言不发！
　　林江有点尴尬。
　　“也许是人家训练好了的？”苏洁想了想：“应该……不会是用来盗窃的吧？！”
　　“好！既然这样，那就留下吧。”林江突然这么说，说完，他一笑：“若是用来盗窃的，就更好了。”
　　林江的意思是，正好可以借机会逮捕这个利用鸟类盗窃他人财物的贼。
　　那几日，林江家戒备森严！林江甚至还在家里安装了从警局里拿来的微型摄像头！他想监视这只鸟的行动。可是，让他失望的是，这只鸟只停留在小佳的房内，虽然在无人的时候它总是四处看，但似乎只对小佳的东西感兴趣：它看小佳的衣服，看小佳的玩具，还有小佳的书……而对林江夫妇的卧室和放有钱财的客厅，完全没有兴趣。
　　“真是只奇怪的鸟！”
　　最终的监视结果是，林江终于沮丧的放弃了他的抓贼计划，因为看来，这只鸟不像是来偷东西的。
　　既然不是贼，林江就没很大兴趣再继续观察这只鸟了，在他看来，天底下所有的鸟都是一样的：整天呱噪，脱毛，随地拉鸟粪、沾染灰尘……
　　要不是因为女儿喜欢，林江是说什么也不会在家里养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