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两位少年 ...
-
几日后卯时末，顾清影与苏巧笑踏着霞光走进喧闹的琉璃堂，她们一出现，琉璃堂中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们的走动而移动。
苏巧笑，大家都是认识的，可这种大美人不管见多少次也能让人眼前一亮。同时，众神也十分关注苏巧笑身旁那个从未见过的神女。这神女身穿一件做工精细却不奢华繁复的衣裙，如墨的发用一质地极好，样式简单的玉簪半绾着，剩下的发如瀑流泻而下。眉目如画，未施粉黛亦是惊艳非常。她的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像是世间所有纷繁杂乱都不能靠近一般。众神纷纷议论这清雅淡然的冰霜美人是谁，最后众神都明了，这必然是那位“不闻世事”的烛阴氏。
顾清影与苏巧笑站定，苏巧笑不怀好意地取笑：“看我们清影一出现，吸引了多少目光啊，你还说自己不美。”
顾清影摇摇头：“他们是在看你。”
苏巧笑无奈：“当然有我的原因，可也不是……”苏巧笑还没说完，便有一个神君来找她搭话。顾清影对这个看上去一脸猥琐的神君没有任何兴趣，自然不会给他一个好眼色，但那神君也不退缩，面对着苏巧笑竟还要再几次三番把话题往顾清影身上引。不过全被苏巧笑挡下了。一来二去的，顾清影也明白了，有些忧心地看着苏巧笑，苏巧笑密语对她：“我能应付。”
顾清影于是转过头不再看他们，她看到琉璃堂上的浮雕很是精巧，一开始还记得看看苏巧笑，后来便看入了神，而堂中似乎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忽听得清脆悦耳的玉石相碰之声，顾清影一个激灵回过了神，便听到一声“他们来了”，刚刚那个与苏巧笑搭话的神君也走开了，琉璃堂瞬间又人声鼎沸了起来。
苏巧笑拉着顾清影向后看。
两位风姿卓绝的少年，一穿白衣，一穿红衣，神采奕奕地朝着众神走来。
白衣胜雪，不染纤尘。白衣神君美目狭长，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面上一派淡定自若，他下巴微抬，有些恃才傲物地意味。他一路走，众神一路同他打招呼，若对方是眼含笑意，他则眼神示意，若对方朝他笑，他也以微笑报之，虽有距离感，但他并不会显得冷傲和高高在上，端的是稳重得体。
红衣似火，灼灼耀眼。红衣神君衣似骄阳，人则胜过骄阳。红衣神君剑眉星目，眼窝深邃，是极为浓烈的长相。红衣神君不似白衣神君那般稳重，他走路飞扬恣意，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轻狂。他也同众人打招呼，却是带了些许吊儿郎当，漫不经心。
待他们再走近些，顾清影发现他们身量一般高，腰间挂着的玉佩也别无二致，一样的洁白无瑕，一样的雅致大方。
苏巧笑密语问她：“是不是觉得他们长得很好看？”
顾清影诚实的点了点头。
“那当然应该了！我都认识他们这么久了，还是觉得见一次就有新的惊喜。”说话间，红衣神君看到了苏巧笑，冲她一挑眉，苏巧笑也乐了，笑靥如花地向对方点头示意，看起来他们很是熟稔。白衣神君也看到了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苏巧笑也微微颔首向他，他们看起来不是很熟。
苏巧笑冲白衣神君偏了偏头，问顾清影道：“你看，人家不也是清冷挂的长相，你觉得人家不好看吗？”顾清影摇摇头：“好看。”这的确没法说的上是不好看。苏巧笑敲敲她的头：“所以啊，不要妄自菲薄！”
顾清影不知如何接她这句“妄自菲薄”，只好问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啊？”她觉得可能是兄弟，可是长得不太一样，给人的感觉也大不一样，于是有了这一问。
“他们父亲是亲兄弟，他们两个算是堂兄弟，不过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兄弟也没什么差别了。白衣那个叫笙寒，是当今的杻阳帝君之子，他随他父亲的血脉，也是杻阳氏。红衣那个叫烛南，他的父亲是杻阳帝君的弟弟，不过烛南的父亲和母亲已经陨灭很多年了，烛南随的是母亲血脉，是丹穴氏，真身是一只凤凰哦。”
顾清影点点头，觉得这两兄弟应该人缘很好，她数了一下，这琉璃堂里共有十六个来学艺的帝君子女，其中有四个神女，剩下都是神君。而那两兄弟身边围了九个神君，也就是说，除了那个看上去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神君，站在除了顾清影和苏巧笑之外两个神女身边，其他神君都在那两个兄弟身边围着。
琉璃堂前有一个须发皆白的年迈神君和几个仙侍，那个老神君已经等了许久，要宣布一些事情，可是刚刚是等也等不来，好不容易等来了，却一群人都在说话，没人听他的。老神君气得吹胡子瞪眼，也还是没人理他。这群少年都是各家帝君的儿子，养尊处优的长大，多少有些不依管教的意思，当然更不会愿意听这么个老头子说话了。
白衣的笙寒神君见状，“先请先生说话，我们什么时候再说都不迟。”笙寒的声音是温润如玉，却不失少年活力的声音。顾清影心中感叹，人如玉，声亦然。
笙寒似乎很有威信，他一开口，一群少年都安静了，可刚刚那个与苏巧笑搭过话的猥琐神君“嘿嘿”笑了两声，“咱们好不容易见面，不聊个尽兴可怎么能行？”
顾清影一阵无奈，觉得这个神君，好像并不是真的想聊个尽兴，想要过去，苏巧笑拉住了她，告诉她，他们能够解决。果不其然，那红衣的烛南神君，漫不经心地轻笑一声，那笑里带了几分玩世不恭，他揽上那神君的肩，“在这儿哪能尽兴？晚上湖心亭喝酒去啊，我们从杻阳山带了许多好酒，杻阳山特有的，绝对是外面不能尝到的。这会儿，就先让这先生说吧。”
猥琐神君或许觉得有理，便也不再多说。
笙寒朝老神君微一欠身，似乎是在表达歉意。老神君却似乎不接受这赔罪一般，仍是瞪大眼睛，一副不屑的模样。笙寒见状，也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站定。
前者为本不是自己过错的事情而赔罪，风度十足。后者自己没本事管理别人，却还不接受别人的好意。这一对比，高下立见。
顾清影不由得对这位笙寒神君有了好的印象，她看向笙寒，恰好与笙寒目光相接，笙寒神色自然地冲她微微点头，移开了视线。顾清影于是也转回头，去看那老神君。
那老神君宣布了一些事，天宫学艺这一万年中，前一千年是乐术，剑术，法术，神界史都要修的，一千年后，会根据自己的长处选择专修乐术，剑术，法术中的一项，另两项也需要修习，但不是主要的，神界史则不需要再修习。学艺时每日辰时上课，午时休息，下午未时上课至酉时结束。每十日休沐两日，若遇到节日，也会休沐。
顾清影听完觉得，这学艺还是挺清闲的，可还有是有人小声嘀咕，不太满意。
白发神君又要点名：“虽说你们之前都是认识的，但这新取的凡人名字，你们大约是不知道的，老朽便点个名罢。天帝长女姚吟。”
一个略带童稚的女声慢悠悠地应道：“弟子在。”
顾清影朝着那声音的来源看去，发现是一个清丽的圆脸少女，她的身边，就是那个看到笙寒烛南两兄弟，一脸不服不忿的少年。下一刻，便点到了他，“天帝长子姚镝。”
顾清影觉得有些奇怪，她一眼便看出了姚吟的真身是条应龙，可是看不出姚镝的真身，于是她密语问苏巧笑，“姚吟随的是天帝血脉吗？”苏巧笑点头，“对，姚吟随天帝血脉，真身是应龙。姚镝随的是天后。”
顾清影又问：“神族是不是只能看得出自己同族的真身？”苏巧笑有些疑惑了，“对啊，你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你看得出姚吟的真身？”
顾清影点点头，苏巧笑也有些不解，没再回答。
顾清影于是忍不住思量这件事，龙的听力本就不好，何况她还走神，就没有听到老神君点她的名。
直到苏巧笑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她才反应过来，她满怀歉意，准备道歉。
那老神君却是阴阳怪气地说道：“都说这烛阴氏目中无人，今日一见，果然是令老朽大开眼见！烛阴氏也不过是天帝的臣民，公主与少君还都在这里，你有什么可傲慢的？”
顾清影细细品味“烛阴氏都”这几个字，她那不着调的父亲恐怕与“傲慢无礼目中无人”不沾边吧？她那潇洒云游在外的小叔叔呢，她倒确实没见过几次，但是感觉也不是“傲慢无礼目中无人”吧？至于她，她倒确实是错了，但也不能因为这么一件事，就给整个烛阴氏扣上这么大一个帽子吧？而且听这话，似乎烛阴氏地位很是尊崇一般。
于是顾清影于是冷冷静静地行礼赔罪，道：“弟子向先生赔罪，弟子有错，不应该不认真听先生的话。但先生许是误会了，弟子并非有意为之，更不是傲慢。此事是弟子一个人的错误，与烛阴氏无关。”
“并非有意？并非傲慢？如此咄咄逼人，出言不逊都算不上是傲慢吗？”顾清影十分无奈：“我并没有……”老神君打断她：“上行下效！你尚且如此，你父亲钟山帝君想必更加猖狂！”
顾清影一开始还冷冷静静，现在可真是气死了，“你这是强词夺理！”
“有理的不是你！”
顾清影正欲再说，苏巧笑把她拉到身后，笑道：“原来巴蛇一族是这般擅长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啊。这倒确实是烛阴氏没有，也学不来的。”
另有一个男声道，顾清影回头看却是烛南，“你是天帝派来的人，如此搬弄是非，难免会让人觉得这是天帝授意，若是让天帝知道你挑拨离间？天帝要如何面对劳苦功高的钟山帝君？先生您又当如何自处？”烛南走到老神君身旁，做出个“请”的姿势，“先生，慢走吧。”
老神君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可这怒气冲冲中似乎还有些许心虚。
老神君一走，几个仙侍都松了一口气，这闹事的老祖宗终于走了，于是他们急急把这群小祖宗往思贤居引，让他们去上第一节课——神界史。
顾清影向苏巧笑道谢，苏巧笑摇摇头，敲敲她的头，“小呆瓜，我们不是好姐妹吗？何况，我父亲与你父亲共事多年，感情深厚，我的大姐又嫁给你的小叔叔，我不帮你帮谁？”顾清影奇道：“巧笑的姐姐是我叔母？”苏巧笑更奇：“你不知道？”顾清影摇摇头。苏巧笑无奈：“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小呆瓜？”
两人正说着，烛南忽然幽幽道：“哎，这里还有一个人呢，怎么这钟山公主不说感谢一下我？”
两人回头看他，见他脸上挂着戏谑的笑。苏巧笑也取笑道：“你？你当然不用谢了。你不是以帮助美人为乐吗？怎么还需要向你道谢？应该是你向我们清影道谢才是。莫不是你觉得我们清影不够美？”
顾清影与烛南眼神对视，烛南立刻摆摆手：“当然够美了！不过你说的那是一般的美人，要是美到这种程度，我做好事不留名岂不是有些吃亏？”
顾清影觉得这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甚是有趣，但也还是打断了，正正经经地向烛南行了一礼，道：“多谢烛南兄刚才仗义相助，馥雪无以为报，明日送烛南兄一份馥雪自己做的梅花酥如何？我觉得我做的还不错，若烛南兄觉得不好，也不要嫌弃。”
烛南笑道：“当然不会嫌弃了，吃公主亲手做的东西是我的荣幸。”平心而论，烛南略显油嘴滑舌，顾清影平素最讨厌这种作风，可今日，或许是因为被烛南相助，她竟也不反感。
顾清影认真道：“烛南兄不必称呼我做公主。我叫馥雪，烛南兄也可以叫我新起的凡人名字，顾清影。”
“好，顾清影，那你叫我许焱然吧。”说完，还把笙寒揽过来，笙寒无奈，于是朝顾清影施力，“杻阳氏笙寒，清影姑娘可以叫我许君珩。”
顾清影也微微欠身：“好，焱然兄，君珩兄。”
许君珩看着许焱然叹气道：“清影姑娘莫怪，烛南他就是这么个性子，若冒犯到了姑娘，我也不会帮他揽下什么，你就找他就行，打骂全由姑娘。”
顾清影微微一笑，许焱然佯怒：“好你个笙寒，有你这样的吗？”
许君珩理直气壮：“有你这样的惹祸精弟弟，我当然要趁早和你划清界限了。”
许焱然搭上许君珩的肩，用力向下压，许君珩不为所动，不动声色的把许焱然的手向后扳直了，许焱然立刻装模作样地嚎叫：“哎哟，手断了手断了！”许君珩信以为真，放开他的手，许焱然立刻钳制住许君珩，许君珩正要再动手，许焱然忙告饶，“别了，我们赶紧走吧，都没几个人了。”许君珩斜睨他一眼，也不等他，迈开长腿走前去了。剩下三个人便也迈大步伐。
于是四人干脆结伴朝思贤居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两位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