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照影》锦泪曦

6、天帝之女

　　四人一道来了思贤居，进了门发现除了他们几个之外，众神都已经坐好了。思贤居共有四排四列座位，有两列紧挨着，隔着一个过道，另外两列紧挨着。姚吟坐在最左边一列的第二排，她前面的第一排两个位置空着，她右边的位置空着。另一个刚刚和姚吟站在一起的神女，她坐在最右边一列的第三排，她左边的位置空着。
　　苏巧笑和顾清影商量道：“让他们兄弟两挨着如何？你挨着姚吟坐，行吗？”
　　顾清影答应了。苏巧笑转回头看向许焱然，许君珩，“你们觉得如何？”兄弟两眼神中流露出疑惑不解，不过转瞬，许君珩恢复波澜不惊的神色，没说话，许焱然则意味深长的笑道：“没问题，我们当然同意了。”
　　顾清影有些莫名其妙，她问苏巧笑，苏巧笑神色自然地否定了。
　　顾清影只好问两兄弟，许君珩淡淡道“无事”，许焱然则挑眉笑笑，“我呢，实在是不忍心骗女孩子。我这么告诉你吧，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苏巧笑不告诉你或许是有她的理由吧。”许君珩淡淡睨他一眼，那眼神似乎是在说“你骗得还少吗”，一个眼神好像还不够，许君珩又冷笑了一声才走。
　　顾清影稍觉忐忑地坐下，姚吟看见她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但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把头转开。
　　好在先生到了，顾清影便没再继续纠结，翻开了书本。

　　教神界史的女先生看起来便极为端正古板，事实也确实如此。
　　女先生讲话字正腔圆，不带一丝感情，没有一点语调的高低起伏，平稳无波。顾清影听着听着，便觉昏昏欲睡，她看到先生的脸没有朝向她，于是四下看了看，发现一大半人都已经直接趴倒了。听说会有凡人费尽千辛万苦，只为寻找那安神助眠的药物，顾清影觉得先生讲课比那安神助眠的药物都管用。她又发现，虽然很多人都已支撑不住，但苏巧笑很认真在听，顾清影不由得对苏巧笑生出一丝敬佩之情。
　　顾清影不忍打扰，又转回头，余光瞥见姚吟也睡着了。她转过去看，果不其然。姚吟左手支着额头睡着了，她的嘴微微嘟着，脸上还能看见微微的绒毛，睫毛长长的，在眼睛下面投下一片阴影，有些童稚天真的感觉。姚吟或许有些支撑不住，晃了几晃，差点摔倒，把顾清影吓得不轻，但她仍然保持住了表面的镇定。
　　先生原本在苏巧笑旁边站着讲，这会儿转了过来，顾清影担心姚吟被先生看见，于是伸出手拍了拍姚吟的胳膊。
　　姚吟睡眼朦胧地看了顾清影一眼，同时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先生。她揉了揉了眼睛，又看向顾清影。
　　顾清影近距离看到了姚吟的眼睛，不由得在心里赞叹。
　　这是一双间距适中，眼角眼尾都尖尖的，看起来十分睿智，甚至有些锐利的眼睛，搭配上稍显童稚的下半张脸，便不多不少刚刚好。既不会显得过分精明，也不会显得过分懵懂。姚吟长了一张灵气十足的脸，因为这张脸，姚吟大部分时候显得是机灵的，偶尔又会透出微微的迷糊。会让姚吟看起来是好接近的，并且聪明的。
　　顾清影感觉姚吟或许还不太清楚，便主动用密语解释道：“你睡着了，我便叫醒了你。”
　　姚吟不好意思地笑笑：“多谢你叫醒我，不然我就被先生逮到了。不过说起来也挺不好意思的，我昨夜睡得还挺好的，怎么先生一讲课，我就睡着了？”
　　顾清影眼含笑意：“确实还挺不好意思的，不过你也不必太过介怀，我也睡着了。”
　　姚吟无奈道：“先生讲话真的过于平稳了。”她又转头看看，“你看，也不止我们犯困，很多人都睡着了呢。不过，为什么苏巧笑可以做到那么认真？”
　　顾清影不想谈论苏巧笑，于是没有说话，姚吟却说：“人家能这样做，我也应该要这样做才行。”
　　顾清影心内松了一口气，原来姚吟是这般想的。

　　因为姚吟说要认真听，顾清影觉得不应该再打扰她，便没再与她说话，可是这困意实在是抵挡不了，顾清影也不像姚吟一样，有要“努力去认真”的想法，于是只好拿出纸笔随意写写画画。
　　没想到，姚吟没过多久就拍了拍她，“不犯困也太难了吧，我们还是说说话吧。”
　　顾清影觉得这女孩有些好笑，觉得别人强就希望自己也能做到，如果做不到也不勉强自己，这性格也挺好的。于是欣然接受，便说：“我是钟山烛阴氏馥雪，凡人名字叫顾清影。”说着，顺手把自己两个名字写在了纸上，递给姚吟看。
　　姚吟看了看，道：“馥雪？这名字很有诗意啊，是和梅花有关吗？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顾清影感觉惊喜，点点头：“就是来源于这句诗。你也读凡人诗词？”
　　“是啊，听你这话，你也喜欢吧？”
　　“嗯。”
　　“神族从来不会写诗，要么忙于战争内讧，要么沉溺于声色犬马，而且还看不上凡人。所以能找个喜爱凡人诗词的神族简直是太难了。”
　　顾清影几万年只在钟山，最多偶尔去人间游历，她对神界的形势并不清楚，虽然她确实很少听过神族之人作过什么诗词，但仅仅就她观察到的，似乎并不是姚吟口中的这样。她正想反驳，忽然想起自己那常年驻守在虞渊的父母，可不就是姚吟说的“忙于战争”吗？所以顾清影没做评价。
　　姚吟没有在意顾清影没回答她，只问道：“你想不想看我自己写的诗词？”
　　顾清影有些诧异：“你自己写的吗？”
　　姚吟理所应当：“是啊，有什么不对吗？”顾清影摇摇头，由衷赞叹：“只是觉得写诗很难，你很厉害。”姚吟偏头笑笑，没否认也没承认，既没有被别人夸赞的欣喜，也没有妄自菲薄或者故作谦虚的推拒。
　　姚吟又问：“那你这凡人名字是什么出处？”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也是梅花。原来是这句，我还以为是……”
　　“不要说话。”先生走到姚吟身旁，轻轻敲了敲姚吟的桌子，语气平静，平铺直叙，没有愤怒生气，也没有无奈和恨铁不成钢。
　　虽然两人是密语传音，但是顾清影时而微笑，时而蹙眉，姚吟则更甚，小动作不断，几乎要到了手舞足蹈的地步，所以，想不被发现也难。

　　先生一提醒，她们两人立刻规规矩矩坐好，规规矩矩听课。顾清影有些内疚，还略带一些难堪。
　　也是，密语传音都能被先生提醒，可见她两真的非常明显，以及先生大约是忍无可忍了，才会提醒她们吧。顾清影有些内疚，觉得自己很过分，自己这么不认真，并且还昏昏欲睡，怎么对得起先生如此尽职职责？除此之外，自己犯困也就罢了，还影响了人家姚吟。
　　顾清影十分过意不去，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向姚吟道个歉，那先生那边又该如何呢？她恐怕是不好意思腆着脸向先生道歉的吧？
　　顾清影就在如何面对先生的思考中，伴着先生平稳安神的声音，再一次陷入了睡眠……

　　直到先生授课结束走出思贤居，顾清影才被思贤居中爆发出的一声声如释重负的叫喊声惊醒。
　　顾清影对自己太无奈了，居然还能睡着？
　　顾清影平复了一下心情，转头对姚吟极诚恳地道歉，姚吟有些郁闷，但还是说：“这和你没什么关系，我不是也找你说话了吗？我就是有些烦，先生提醒了我之后，我居然还能睡着？”
　　顾清影惊呆了，原来不是只她一个人如此……
　　许焱然转身，看着她们，戏谑地笑道：“唉，不是我说，两位姑娘，你们确实也是太笨了，密语传音都能被先生抓到。”他说的话是取笑的内容，他的表情也是取笑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会让人觉得难堪和觉得被冒犯到。
　　起码顾清影只是略感害羞，害羞之上更夸张的情绪倒也没有，可是姚吟却是一脸不忿，顾清影有些奇怪，仔细思考许焱然说的话也没什么过分的地方，后来明白了姚吟不是嫌许焱然，或许嫌姚吟她自己。
　　于是顾清影说出了自己与姚吟都想说的话：“说话与犯困都不对，可是如何能够不犯困呢？”
　　“你不用自责，这没什么的，打瞌睡是很正常的事情，打瞌睡说说话也无可厚非，只要效率是高的，那做什么也没关系的。主要是你们确实很明显，即便是密语传音，你们也不能做大的动作，先生又不是傻子。”
　　顾清影有些惊讶，说出这一番话的居然是许君珩。她以为许君珩会是那种端端正正，做什么都会是优秀规范的弟子，结果他却说出了“打瞌睡很正常”这种话。并且他说“只要效率是高的，做什么也没关系”，他原来并不是个十分循规蹈矩的人，这让顾清影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顾清影还在思量时，苏巧笑走过来同他们打了招呼，拉着顾清影走了。

　　顾清影和苏巧笑走了，姚吟也跟着走了，顾清影本想着说同她一道走，却见门口立了一个身材娇小，长相清丽的神女，这个神女便是在琉璃堂时与姚吟站在一起的，在思贤居时苏巧笑挨着的神女。神女低着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苏巧笑见到她，问道：“楚楚，你在等姚吟吗？”楚楚听到苏巧笑的话，抬起了头，看到是顾清影和苏巧笑，又低下了头，犹豫地点了点头，眼神游离，半晌才嗫嚅道：“是。”
　　苏巧笑正想说什么，却见姚吟已经出来了，苏巧笑便也不再问，拉着顾清影走了。
　　走了几步，苏巧笑看见顾清影犹豫又好奇的眼神，主动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个楚楚的事情？”
　　顾清影诚实的点点头，又道：“我不喜背后议论他人。”
　　“你这是又想憋死你，又想憋死我！”苏巧笑气道，但她并不是真的生气，说完这话，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虽无奈，却也尊重顾清影，没再多说。
　　沉默了一会儿，苏巧笑一副无法忍受的样子，顾清影有些好笑也对这姑娘更加喜欢，明明想说却还尊重她。顾清影几乎都要动摇了，苏巧笑却道：“你为何不问我刚到思贤居时位置的事情？”
　　顾清影几乎都要忘了这件事了，因此苏巧笑一说，她有些茫然，想到后，便说：“焱然兄说那不是重要的事。我虽好奇，但你不说会有你的道理，我也相信，你不会刻意瞒我什么，所以我在等你说。”
　　苏巧笑感觉似乎被触动到了：“清影，你这么信任我吗？”
　　顾清影毫不犹豫：“当然，因为你值得信任。”
　　苏巧笑恢复了往常面貌，笑道：“对啊，我当然值得信任了。其实这件事，只是因为我和姚吟不太合得来，我也没问题，她也没问题，只是不适合而已，所以我就自作主张了。”
　　顾清影听到她这般说，一瞬间有些莫名的不太开心，但随后又理解了苏巧笑，觉得这并不代表什么，不需要过多的想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于是她反倒宽慰苏巧笑。聊着聊着，解舞堂到了，她们将要上第二节课——剑术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