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甜橙》吉庆有余

12、第十二章

　　许文昊去农职女生宿舍，在宿管阿姨那里登记后，上楼找艾小米。
　　艾小米行李不多，她的衣服洗漱用品把一个小行李箱都没塞满。
　　许文昊坐在她对面的空床上，默默地看着她爬到上铺，把棉被、枕头等床上用品塞进编织袋里。为了干活方便，她脱了羽绒服，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黑色毛衣，单薄的身子骨，腰细得不盈一握。
　　两人都没有说话。
　　艾小米还在为易鹏飞说的话生气，许文昊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扛着行李默默地来到许家大院，放下行李后，骑摩托车去城南林业局果树站，找沈工程师。
　　沈工热情地接待了许文昊和艾小米，并把他们领到果树站温室苗圃内，现场解说种植脐橙应该注意的问题。
　　沈工提醒他们说，脐橙果树要注意防止积水，雨天要及时修复被暴雨冲塌的沟渠。秋季若久旱少雨应适量灌溉脐橙果树，不仅有利于果实和秋梢成长，还可以有效防止果裂问题。另外，种植脐橙还需要着重预防柑橘木虱、溃疡病、红蜘蛛、潜叶蛾等，冬天要记住剪掉脐橙的枯枝、病虫枝、交叉枝等……
　　艾小米捧着笔记本，飞快地把沈工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
　　许文昊站在旁边，认真听沈工的讲解，时不时地瞄艾小米一眼。
　　从温室大棚里回到办公室，沈工在科普宣传手册的架子上找了几本资料，递给许文昊。
　　告别沈工后，许文昊带艾小米去城南的美食一条街吃饭。
　　听说许文昊请客，艾小米也没客气，找了家冒菜馆，点了一大锅荤素搭配的冒菜，许文昊点了一瓶啤酒，问道：“你要不来杯橙汁？”
　　“我也喝啤酒吧，陪你喝。”
　　说完，艾小米从包里拿出沈工送的资料册，小声念道：“脐橙成长过程中对水的需求量很大……尤其是在花期和果实成长期，但果实采摘前一个月不要浇水。呵，我看脐橙树太娇气，结点果实嘛要求还挺多的。”
　　她看了一眼许文昊，见他手指夹着烟，微笑地看着自己，便继续念道：“浇水同时还要注意排水，否则树盘积水，容易造成烂根……”
　　许文昊食指微曲地轻轻敲了几下桌面，问道：“宏斌告诉我说，你就是学这个专业的，用得着这样紧张吗？”
　　艾小米放下资料册，解释道：“学校学的知识比较宽泛，没有具体涉及到怎么种脐橙呀。今天听了沈工的讲解，我心里基本有数了，当然在实践中，可能还有很多细节问题需要注意。不能大意啊，任何粗心大意都会影响脐橙丰产。”
　　“张伯实践经验很丰富，到时候多向他请教就行了。”
　　服务员把他们点的冒菜端了过来，笑道：“听你们说种脐橙，你们在这附近承包了果园？民以食为天，只要勤奋些，效益还可以。好羡慕你们呀，两个人一起经营，不用异地恋。不像我，男朋友就不愿意留下来帮我一把，非要去深圳打工。”
　　小姑娘20出头，长得白白胖胖的，说话笑的时候有两个很深的酒窝。
　　许文昊扫了艾小米一眼，垂眸伸手在烟灰缸里弹了两下烟头，艾小米红着脸倒啤酒。
　　服务员说的话没有得到回应，略微有点尴尬，正好有客人进来，她急忙拿着菜单走了过去。
　　“给自己倒那么多，能喝掉吗？”
　　“呵，都说喝酒不脸红的人，贼能喝，我就是那种人。”
　　许文昊嗤笑。
　　两人举杯轻碰了一下。
　　艾小米喝了一口啤酒，小脸立马皱了起来。那年暑假她去深圳打工时，阿毛哥请她和妈妈吃饭，点了一瓶香槟，她觉得挺好喝的呀，啤酒咋就这么苦呢？
　　许文昊喝酒时眼睛一直注视着艾小米，见她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想起刚才她吹的那番牛皮，笑道：“喝不了别勉强。”
　　艾小米闻言立即果断放弃了啤酒，她把酒杯移到旁边，开始吃冒菜下饭。
　　许文昊干掉一瓶啤酒，把艾小米杯子里酒也喝了。
　　吃完午饭，两人去城南的紫薇公园散步。春节临近，扶老携幼来公园玩耍的人很多，情侣来公园欣赏腊梅花开，父母带着孩子来公园溜冰玩耍，老人们围着石头桌子下象棋，还有人三五成群地吹拉弹唱……
　　穿过腊梅园，艾小米和许文昊来到溜冰场，两人付了押金各领了一双旱冰鞋。
　　许文昊在溜冰场上娴熟优美的动作，引起小朋友的追捧，他们叽叽喳喳地追着他，像他身后长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3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人也注意到了许文昊，她们张开手臂，摇摇晃晃努力想靠近他。
　　艾小米扶着溜冰场四周的铁栏杆，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自己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艾小米，”许文昊滑到她面前，提醒道，“放开手呀，你这样永远都学不会的。”
　　3位年轻女人拉拉扯扯地靠近许文昊，其中一位烫着大波浪的女人朝他喊道：“帅哥，我脚扭伤了，能不能扶我过去？”
　　那3位女人在溜冰场里搔首弄姿的样儿，艾小米看在眼里，哪里会给她们机会靠近许文昊？她放开铁栏杆，缓缓向他滑了过去。
　　“啊——”艾小米没滑出两米远，整个人突然向前扑倒，吓得尖叫起来。
　　许文昊冲过来一把出抓住她胳膊，带动她旋转了半圈，才稳住她的身形。
　　艾小米反手紧紧抱着许文昊胳膊，站在溜冰场里，再也不敢动了。
　　刚才还在喊脚扭伤的大波□□人，翻了个白眼，转身和同伴相互扶着在溜冰场里跑了起来。
　　“你跑步不是挺能的吗？”许文昊垂眸看着艾小米紧张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跑步鞋下面没有滑轮呀。”
　　“别怕，我拉着你，你身体放松，别像木头一样僵硬。两脚平行站立与肩同宽，上半身微微前倾，对对对就这样，努力找到平衡的感觉。”许文昊拉着艾小米，一边带着她往前走，一边耐心教她，“膝盖弯曲，上半身始终保持刚才那种前倾姿势……”
　　艾小米照着许文昊教的方法，往前滑行了十来米后，突然反应过来他没跟上，扭头刚想喊，结果双脚往前身体在后，重心不稳，“啪嗒”响亮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明明好好的，你回头干什么？”许文昊冲过来，扶起艾小米批评道。
　　艾小米又气又好笑，抡起拳头捶打，吼道：“我叫你放手！我叫你放手！哈哈哈——！”
　　“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赖皮的人。”许文昊被她捶打得很是无奈。
　　“嗯——！”刚才装脚扭伤的大波浪滑行过来，大声谴责道，“这里有小朋友哈，注意行为，文明溜冰！”
　　她两个同伴立即围了过来，附和道：“就是！光天化日之下，行为不检点。”
　　“这女的一看就心机重，明显是故意摔倒。”
　　艾小米环顾四周，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几位小朋友早已没了身影，偌大的溜冰场只剩下他们5人了。
　　虽然不喜欢这3位搔首弄姿的女人，但她们说得没错，她刚才的行为的确不妥。
　　“她不会溜冰。”许文昊扶着艾小米正色解释道。
　　艾小米才没兴趣跟这些女人辩解，拉着许文昊离开溜冰场，身后传来大波浪阴阳怪气的声音——
　　“哎哟，姐姐是帮你，免得你被白莲花骗了！”
　　两人在城南找了家小吃店吃了晚饭后，才骑车回家。
　　行驶到半路时，天空飘起了小雨，雨点逐渐变大，密密匝匝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可视度越来越差，许文昊只好放慢了行驶速度，两人到家时已经7点多了。
　　雨水淋湿了艾小米的羽绒服，许文昊在杨宏斌的衣柜里给她翻出一件男士人造棉棉袄。
　　两人一前一后地洗了澡，艾小米坐在客厅学习，许文昊披上雨衣，带上手电筒去果园查看。临近春节，他给张伯放了假，让他回老家看望亲戚朋友。
　　艾小米伏案写了一个多小时的毕业论文，上学期她和易鹏飞、任晓丽一组，在学校的实践基地里实习两周时间，为写毕业论文积累了很多一手素材，现在她要把这些信息消化、整理后写进论文。
　　雨夹着雪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艾小米听见冰雹打在屋顶，发出“砰砰”的声音。
　　她立即合上作业本，披上雨衣，拿着手电筒冲了出去。
　　一口气跑到果园，艾小米举着手电筒满山寻找许文昊，终于在山的另一面找到他。
　　许文昊把电筒固定在树枝上，正举着锄头修复排水沟。
　　艾小米走过去放下电筒，立即动手清理淤堵排水沟的淤积物。她把落果、落叶、断枝等放进竹筐里，并将倒伏的果树扶直，并培土固根。
　　两人工作到凌晨2点多，才终于忙完。
　　雨停了。
　　空气冷冽而清新，四周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艾小米没有熬夜习惯，她头昏脑涨地跟在许文昊后面，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以免不小心走到河沟里去了。
　　许文昊见她困乏到不行的样儿，腾出左手拉着她。
　　洗了热水澡后，艾小米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许文昊睡到上午10点起床，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来到厨房，见冷锅冷灶的什么都没有，便走到东厢房敲门：“艾小米，起床了，一起出去吃饭。”
　　喊了几声没回应，许文昊推开门，见艾小米一张脸通红，呼吸急促，走过去用手碰了一下她额头。
　　好烫。
　　艾小米发热了。
　　许文昊急忙出门去药店买了退烧药，又顺路买了早餐。
　　用热水壶烧了开水，他端着开水走进东厢房，按说明书指示倒出几粒药丸，扶起艾小米，小声道：“吃药，艾小米，你发热了。”
　　艾小米烧得糊里糊涂，迷迷糊糊张嘴就着他的大手吃了药，喝了半碗水，才躺下睡觉。
　　她一直睡到下午2点多起床，是饿醒的。她在冰箱里找到许文昊上午买的包子，用微波炉加热，又给自己热了半碗牛奶，匆匆填饱肚子。
　　利用家里现有食材，艾小米熬了一锅腊八粥，盛了一饭盒给许文昊送去。
　　为了防止暴雨后土地结块变硬，造成脐橙根系缺氧，许文昊正在给果树翻土。
　　“文昊哥，”艾小米爬到山坡，把饭盒递给他，“吃午饭。”
　　许文昊放下手里的锄头，接过饭盒，刚打开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腊八粥啊。”他乐呵呵地说道。
　　“马上春节了，”艾小米一边修剪树枝一边解释道，“咱们也要有年味呀。”
　　暴雨过后，为了防止脐橙果树拼命吸收虚旺生长，需要对它们进行必要的修剪。
　　“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去玩。”许文昊吃着香喷喷的腊八粥，心情很好。
　　“好啊。”
　　艾小米回头见一片枯叶飘到他头上，用手指了指自己头。
　　“头还痛？”许文昊把吃完饭菜的空饭盒放地上，以为她说自己，走过来伸手关切地碰了一下她额头，“还有些发热，你赶快回去，这些活我来干。”
　　说完，他弯腰从地上拿起空饭盒塞进艾小米手里，推着她回去。
　　“头不痛了，不痛了！”艾小米嚷嚷着，不想回去，想留下来干活。
　　但她那点力气哪里挣得过他？
　　“你头发上有片树叶！”艾小米企图用帮忙的方式让自己留下来。
　　许文昊低头让艾小米拿掉树叶，然后毫不客气地又推着她走了几米。
　　“好好好，我回去休息。”
　　没办法，论倔强，她可不是他的对手。
　　许文昊忙了好几天，才一一清除掉那天暴雨对果园造成的影响。
　　艾小米的感冒也好了。
　　病好后，艾小米立即加入冬季给果树刮皮的工作中。
　　两人整天待在里果园，刮除果树主干、主枝上的粗皮、翘皮，以此去除病菌和害虫赖以生存的“温床”，用最自然最环保的方式给脐橙果树杀菌灭虫，达到不施农药，胜施农药的效果。
　　在果园干活时，艾小米常常偷偷观察许文昊。他戴着农夫草帽，穿着蓝色的劳保套装，手上戴着加厚棉纱劳保手套，脚上穿着笨重的深棕色劳保皮鞋，完全没有有钱人家大少爷的样子。
　　他干起活来动作利索，神情专注 ，捉虫除草、施肥培土、浇水排涝……所有农活都干得像模像样。
　　今天是除夕。
　　街上隐隐传来锣鼓声和宣传车的喇叭声，还有稀稀拉拉的鞭炮声。
　　还没到晚上，调皮的孩子却早已按耐不住，三五成群地点鞭炮玩。
　　“好了，今年的工作全部胜利完成。”许文昊弯腰一一收拾地上劳动工具，“走，出去看看。”
　　两人回家放下工具，换了衣服，一起去街上看春节游街活动。
　　近段时间忙果园的事，他们好久没逛街了，街上早已焕然一新：沿街商铺为了吉利和喜庆，都挂上了红灯笼，有些门面还特意为过春节粉刷一新。街上的行人拖家带口，大家都穿着新衣，脸上喜气洋洋。大人牵着孩子，孩子拎着灯笼或拿着玩具。年轻的情侣们手拉手围在年货摊前，比比划划地办年货。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县城舞狮队来了。
　　马路两旁站满了人，大家伸长脖子津津有味地看双狮夺球。
　　许文昊见艾小米不在身边，回头寻找，见她盯着小朋友手里的宫灯看得目不转睛。
　　他走过去轻轻给了她一个“爆栗子”，笑道：“多大了，还喜欢这些？”
　　说完，拉着她去卖宫灯的摊位上，给她选了个最漂亮的红色小宫灯，灯壁上画有古代仕女，下面坠着流苏，古典又优雅。
　　艾小米兴高采烈地拎着宫灯，时不时地提醒许文昊：“走慢点！让我照一照，这里的路好不好走？”
　　“让我照一照，前面为什么那么热闹？”
　　“让我照一照，糖果在哪里？”
　　随着艾小米的小宫灯照来照去，很快，许文昊的手里多了一大袋年货：糖果、瓜子、怪味胡豆、果脯、饼干……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大圈，也吃了不少小吃，走累了，吃饱了，因为除夕夜特别兴奋，都不想马上回家睡觉。许文昊问道：：“去我的卡拉OK玩？”
　　艾小米：“不是春节期间暂停营业吗？”
　　“那今天特地为你开张咯。”
　　“好啊，哈哈哈！”
　　两人来到曼丽歌舞厅，这里已经被其他人承租，改为曼丽火锅店了。卡拉OK在二楼，因为主要客户是汽配厂和丝绸厂的工人以及农职的大学生，现在工人下岗后外出打工，大学生放寒假回家，许文昊便给卡拉OK里的工作人员也放了假。
　　打开经理室，许文昊拿了些饮料和零食进来。
　　“坐呀，”许文昊示意艾小米坐到沙发上，摆好DVD，问道她，“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片子？”
　　经理室不大，暗红色的沙发刚好能坐两人。
　　因为外面太吵，这里窗户没开，窗帘紧闭。
　　“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片子？”许文昊偏头看向艾小米又问了一次，眼里有笑意。
　　暖黄的台灯照在他立体俊朗的脸上，柔和了面部棱角，让他看上去少了些冷冷的疏离感。
　　两人坐得很近，艾小米敏锐地感觉到了他大腿传过来的体温。
　　很热。
　　她稍微往边上挪了一下，他随即不动声色地靠了过来。
　　“你有什么片子啊？”
　　她局促不安起来，却佯装若无其事地看向他手里的盒子，伸手在里面翻找。
　　“爱情片，战争片，武侠片，侦探片，恐怖片，你想看什么，我这百宝箱里就有什么。”他拍了拍盒子，语气轻松地调侃道。
　　艾小米被他的话逗乐了，抿唇没吭声，手上继续翻找，身子又悄悄往边上挪了挪，这一回他没再跟过来。
　　“恐怕片？”许文昊故意“好心”地提了个建议，眼里笑意更深了。
　　“不好！”艾小米急忙否定，生怕说慢了他真的会播放一部恐怖片。
　　她其实想看爱情片来着，她这个年龄对爱情充满了期待和好奇。她看了很多爱情小说，但看过的爱情电影却屈指可数，可是现在……不合适。
　　“要不，看武侠片吧？”艾小米歪头建议道。
　　“让我看看鼻子长长没？”许文昊侧眸看着她，还伸手去摸她的鼻子，“让我检查一下撒谎没？”
　　嗓音温和轻松，和平时开玩笑没什么两样。
　　艾小米笑着想打开他伸过来的爪子，却被他突然反手握住不放。
　　他的手大而温热，紧紧包裹住她的手。
　　艾小米的脸倏地红了，心跟触电似的抖了一下。
　　她搬去许家大院和他住在一起两周多了，他总是温和有礼，像今天这样突然抓住她的手不放还是第一次。
　　“小米，做我女朋友好吗？”
　　他看着她，目光深而静，嗓音平和沉稳。
　　提出这个要求并非一时冲动。
　　窗外响起烟花“嗖嗖”飞上半空炸裂开来的声音。
　　还有孩子们的欢呼声。
　　屋内却安静得连呼吸都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