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亩花田》蓝柚

1、先生很善变

　　村里那座豪华宅院来人了！

　　一盏茶的功夫，消息传遍相邻，村里一线侦查员火速赶往现场，堪堪目睹了几道残影，厚实的大门嘎吱一声关上，阻断了好奇的视线和叽喳喧闹。门口一雌一雄两头石狮子瞪着灯笼大眼，威慑力十足，旁人轻易不得靠近，只躲在河对岸一排排柳树之间探目。

　　“是个大小姐吧？”

　　“看这架势，应该是！”

　　“来度假的？也不对啊，谁大冬天来乡下度假？”

　　叽叽喳喳的声音打破了冬季的小村，驱散了空寂。

　　“真是有钱！”

　　不知是谁冒出一句，瞬间激起八卦。

　　宅院不是一般的豪华。

　　村里曾有人借着与宅院看房的老者攀谈的机会，有幸目睹一眼大院内部，据描述，那真是人间仙境！

　　宅院承以古代建筑与现代化完美媲和，两进宅院，那人是从正门而入，一进门便是影壁，上刻浮雕栩栩如生，影壁两旁是整齐的倒座房，绕过影壁是空旷的小院，栽了两颗富贵树，一左一右有两道拱门，小道逶迤交错，两旁假山堆砌，佳木葱茏，奇花烂漫，蜿蜒的小溪潺潺流动。正对面是第二道门，那人没能进去，只从门缝里瞄到一眼，精致得紧。

　　宅院是四五年前修建，此后一直无人居住，只有一个老者十天半月带人来打扫，匆忙而来，匆忙而去，无甚交谈的机会。

　　只知道这户人家姓林。

　　今日浩浩荡荡突然来了几辆豪车，好不热闹，自然吸引了村里的人。

　　只是匆匆看了眼背影，依旧被震撼到，这么多人伺候，不愧是村里最有钱的大户人家！

　　人是真多，多得林晚阳心烦。

　　正厅，偏厅，院子......一眼望去全是人，扫地擦窗，修花剪草，还有给他煮茶的。

　　“林朝！”他忍不住喊一声，周围立马定格一般，每个人都停下手里的活望向他，肃穆以待，静候吩咐。

　　林晚阳嗓音并不严肃冷淡，相反，他声音温润清亮，听声音是个谦谦君子，似一缕清风。只是他面色阴沉，像随时要爆发的火山口，性子暴躁又高傲，被惯坏的大少爷脾气。

　　林朝是宅子的管家，风华正茂，仪表堂堂，负责照顾林晚阳的衣食住行，随叫随到。

　　林少爷一喊，他从容不迫丢下活计过来，弯腰理理林晚阳双膝上的毛毯，温和贴心询问：“少爷可是累了？”

　　“人太多，烦。”

　　大少爷撇了眼嘈杂的院子，眉头紧蹙，苍白的脸上全是烦躁，想发作又无可奈何的忍着，力不从心的靠在轮椅里，双肘靠在扶手上，素白无血色的双手自然垂落，三分柔弱倾泻而出。

　　林朝帮他把手盖好，闻言细语安慰：“打扫完就遣散他们，不会有很多人打扰的。”

　　知晓这位瓷人儿的脾性，林朝自然有法子治他，从一旁拿出一本书翻到上次的页数，“少爷要看看书吗？上次看到大将军征战沙场了。”

　　他这一提，勾起了林晚阳的兴趣，轻哼一声把书抱在怀里，慢悠悠的看。

　　安抚了人，林朝悄悄打个手势，众人静悄悄地开始干活。

　　小村子地处南方，冬季无雪无风，只是气候干冷，屋里有地暖，不怕瓷人儿冷着。

　　院子常年打扫并无多少灰尘，又怕林晚阳不高兴，只清扫个大概，晚间一群人便被遣散离去，整个大院只剩下三人伺候，管家，司机，厨娘，瞬间冷清许多。

　　林晚阳的心情又不好了。

　　晚间时候闹脾气，饭不吃，茶不喝，安安静静地坐在回廊上，看着远处走神发呆，书页折了一痕放在腿上，四周寂静，远处天际线暗沉，高耸的大山像囚笼笼罩在院子上方，让人硌得慌。

　　院子风水是极好的，前有水后靠山，只是心底沉郁，再好的风水，再美的景色也激不起半点波澜。

　　这便是林晚阳的生活。

　　他物质富足，娇养长大，除了一双断腿，其他方面算得上优秀，打小就是招人疼的小可爱，只是后来阴郁了，脾气大了，反复无常，又长居深院，竟无一朋半友。

　　平日里看看书，喝喝茶，发发呆，便是一天。

　　悠闲自在，只是日复一日的日子沒一丝波澜，实在无趣，憋闷。

　　日常撒气完了，也该歇息了。

　　林朝把他抱进浴缸里泡泡，大少爷冷着脸坐在浴缸里任由他揉捏，见那人手不规矩地往那处移动，脸色更冷了，一双深邃的桃花眼冷凝成冰，冷冷的盯着林朝，丝毫不知那双桃花眼尾被热气熏出红润，没有半点气势。

　　见人毫不收敛，林晚阳一巴掌扇过去，清脆的响声伴随呵斥：“滚！”

　　“是。”林朝轻擦一下嘴角的血丝，听话地转身出了浴室。

　　人走了，林晚阳厌恶地使劲儿揉搓那人触碰过的地方，郁气充斥整个心脏。

　　半身不遂的男人，不知道林朝肖想什么，有什么值得肖想的。

　　恶心死了！

　　皮肤被搓红，水换了一轮又一轮，林晚阳也冷静了。

　　按下浴缸一旁的呼铃，下一秒浴室门打开，林朝面色温柔地进来。果然，他根本没走。

　　好不容易压下的郁气又突突地冒了出来，林晚阳沉默地坐着。林朝过去把他抱起来用宽大的浴巾包裹，径直去了床边，放下后拿了吹风机给他吹头发，手法娴熟巧妙，整个头皮都松懈下来，林晚阳心情好了。

　　闭眼享受一会儿后，抬头睁开眼定定地望着人，恩赐一般：“一次。”

　　一贯温柔的脸上浮现点点笑意，林朝动作慢了下来，指尖从白皙的脸颊上划过，避开了嘴唇，这里是禁地。

　　不能触碰，更别说亲吻。

　　得不到的更心动，林朝试探性的伸手。

　　两人温差甚大，还未靠近，林晚阳猛地睁开眼，眼底的沉溺消失不见，只剩下怒火，下一瞬，一巴掌扇上去。实在气急了，胡乱抓过一个枕头砸过去，怒吼：“滚蛋！”

　　要不是腿瘸了，这会儿早就踹过去。

　　旖旎消失不见，满室的冰渣子。

　　一晚上被赏两个巴掌，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左右对称，林朝终于露出獠牙，语气冷了半分：“少爷好好歇息。”

　　说完转身出去。

　　林晚阳气得胸膛起伏，满腔怒火发泄不了搅得他头昏脑胀，林朝只把他放在床边，瘸腿垂落完全动不了，林晚阳自暴自弃地躺下去，拉了被子盖住上半身，任由瘸腿暴露在空气里，丝丝凉气钻入毛孔，冷得他打颤。

　　半梦半醒，直至天亮。

　　毫无意外，瓷人儿生病了。

　　寒气入体，咳嗽发烧，引发炎症，病秧子似的卧床。

　　林朝出门了，院子里只剩下三个人，司机，厨娘，和半死不活的他。

　　司机和厨娘都是林朝找的，心自然向着主人，虽尽心尽力的照顾林晚阳，不过完全不能交心，这个大院，他孤身一人。

　　主人没主人的脾气，下人没下人的觉悟，乱了套。

　　好在他在林朝眼里还有点儿位置，下人不敢随意为难他。从哪儿受的气自然要从那儿讨回来，林朝出去了见不着，自然得从他养的狗身上下手。借着生病的由头，林晚阳把骄奢挑剔，跋扈纨绔，反复无常发挥得淋漓尽致，两个老东西被折腾得够呛。

　　把人生生磋磨掉了两斤肉，林晚阳心满意足了。

　　这日天气甚好，久违的阳光洒落，躺了两天，林晚阳早已疲乏，吃了早饭便开始折腾人，要出去转转。

　　瓷人儿身体还没好，自然不能出门，两个老东西顾左右而言他，一会儿让他看书，一会儿让他躺下休息，气得林晚阳摔杯砸盏，大发脾气，两个老东西终于妥协，给他裹上厚厚的衣服围巾，帽子手套，裹成一个球才坐上轮椅出去闲逛。

　　还不忘准备各种点心热水，谨防大少爷在路上饿了渴了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