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第三十八章 上（修） ...
-
埃德加三人点的饭菜酒水很快就送了上来，大家慢慢吃着，随意闲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重点当然是有关接下来的任务。
他们来到镇子上是晚上八点多，摸到送信目标家里时就是九点出头，等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公会时，已经是十点开外。现在这个点儿已经算是深夜，整个一楼酒吧还是坐得满满，只是与他们印象里很多酒客喝得兴奋大喊大叫不太一样，大多数人都是穿着各种深深浅浅颜色的麻布黑袍子、胸前别着不同的徽章，有些人还会遮蔽头脸，互相凑在一起，小声商议着什么。偶尔几人将面容露了出来，也都神情严肃，或是面容森冷。
埃德加三人忍不住要将眼前这一幕与橡木镇酒吧的粗放喧闹、辉光城酒吧的精细繁华做出比较，只觉得迷雾镇上的人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完全没有冒险者们身上常见的豪爽大方里带着点点粗野的样子，反而像是房间外面的雾气，阴寒粘腻。
“这里真是好诡……”大胡子战士动了动嘴唇，可是肋下突然被人一撞，对上克莱恩那双充满暗示性的眼神，又硬生生地改了口，“呃，好贵。”
卷毛大叔伸出右手两根手指，用一个非常奇怪的姿势揉着鼻子，埃德加与米兰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小心地投了一眼，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那边坐着的几个人。尤其是半精灵小姐，她动了动身体，偏过头做与人交谈状，那比正常人类稍显尖细的耳朵微微抖动着，倾听着他们的谈话。
.
“真的会有我用的东西吗？别忘了我是剑客，我要的是一把好剑，可不是什么法杖魔杖。”
“有没有你能用的东西现在还不好说，但是有好东西是肯定的，不管怎么说，黑堡交易会可是十年一届的大事件了，大家都会准备些好料做交易的。”
“那又什么用，给你们施法者办的交易会，对我来说有没有多少有用的东西。”
“嗨，你也不能这么说，我听说堡主的职业等级差不多有十七八级了，又是精通死灵系法术，还是邪恶倾向，他举办的交易会，大家也会多准备些拿得出手的玩意。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有用的高级魔法奇物只有高级施法者才能制作……”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别的不说，在这种交易会上，想找到能进行高级别附魔和复合附魔的人都要容易的多，好的镶嵌宝石也好找……再说了，我们这些阵营偏向邪恶的人，偶尔想弄点特殊效果的玩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会有多难……像这种专门给黑色人群举办的交易会，本身就很少有，错过了多可惜，我听说十年前那一届可是有很多好东西……”
“………………”
.
在这迷雾镇上居然会有十七八级的死灵系邪恶法师！
对此地只知传闻、完全不了解内情的埃德加三人直接就被这个消息给惊到，他们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踏入一个这样高等级的邪恶法师的地盘。
虽然更早之前他们就知道这里是充满负能量的特殊地区，也建有一座魔法与死亡女神维婕丝的神殿，有很多研究负能量和死灵系法术的职业者出没，但在他们的心目中，这里还是一个秩序良好的小镇——可是一个十七八级的法师是什么概念？那可是近乎藐视世俗律法、超脱规则之外的存在！至于邪恶阵营……看看之前马蒂尔做出来的事，不就知道他们又不正常了吗？
“算了，大家也不要想的太多。”卷毛大叔说话的语调有些僵硬，他咧了咧嘴，努力露出笑容，“人家都在这里定居了至少十年以上，距离这么近的辉光城不是也没有出面吗？我们这种低级冒险者在人家眼睛里估计就是地上的小蚂蚁，只要老老实实地跟在其他低级团体后面去做做任务，不会惹出什么事情来的。”
对，没错，就是这样，公会每天发布那么多与不死亡灵有关的任务，还有那么多冒险者来往于迷雾镇，他们也只是其中之一，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的也是……”大胡子战士也努力做出自己很好的样子，却看到半精灵小姐做了个静音的手势，只好用眼神提问。
.
“……你确定这里真的存在吸血鬼？”
“拜托啊乔纳森，你现在已经不属于守序闪亮阵营了，也早就不是海若尼斯的圣武士了，醒醒吧，这里虽然是维婕丝女神的中立之地，但是这里的人绝对不会欢迎那些动不动就给人身上丢一个侦测邪恶、有事没事大喊‘信仰即吾生命’然后就挥剑乱砍乱杀的疯子的。”
“胡说什么呢！我想要弄点吸血鬼的血液、骨头或是獠牙，我找个了武器师，他说如果有这些东西，可以把我武器上的‘吸血’能力再提升一些。”
“那就更应该去交易会上看看了，没准就有人会出售这种东西，如果实在找不着，我们还可以考虑雇请高级法师……”
“我觉得，没准迷雾镇附近就有野生吸血鬼存在，别的不说，前几天辉光城那事你们听说了没？据说就是吸血鬼干得！再说了，迷雾镇这里负能量聚集了数百年了，附近住的法师们平时练习召唤不死生物的那些骷髅僵尸什么的，材料都是买来的骨头和尸体，而且这些东西本来就容易吸引其他的不死生物，没准就能吸引到几个野生吸血鬼来！”
.
“吸血鬼？”听了米兰妮三言两语简单重复了那几个人的对话，卷毛大叔皱起了眉头，“警备队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十有八.九那个在芬格里药剂店袭击我们、后来又逃跑的家伙就是吸血鬼！”
抬眼却看到半精灵小姐有点担忧的表情：“米兰妮，你怎么了？”
半精灵小姐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但是又说不出来，也许是我想得太多。”
“米兰妮，放心吧，咱们明天在镇子上转转，买齐了补给，问问最常见的不死生物都出现在哪里，后天就离开这里去做任务，反正那个堡主等级那么高，他举办的交易会自然也是面对高阶职业者，也跟咱们这些小人物也没有什么关系。”埃德加端起麦酒喝了一口，安慰她两句。
但愿如此吧。半精灵小姐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两个队友，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了与他们分别的奈吉尔和伊维，也许这种时候，见多识广的黑发青年在这里会更好一些？她刚要说什么，就听到酒保用非常亢奋的声音大喊：
“各位客人们，现在又到了晚间表演时间！请为我们的表演者欢呼吧，不要吝啬你们的金币！”
.
不知是不是因为定居这里的施法者众多，公会酒吧的晚间表演居然是从几个绿色皮肤的侏儒幻术师开始的，他们互相配合着，使用零级的戏法和一级的法术施展各种有趣的幻象，还带着声光电背景配合的；然后是几个表演手上把戏的杂技演员，丢上半空的物品从橘子变成易碎的鸡蛋，最后又变成盛得满满的酒杯；又过一会儿换成几个拨弄七弦琴的吟游诗人，高唱着时下流行的冒险传说；最后则是一群妖娆的泰夫林美女，穿着小小的珠串上衣和单薄的多层纱裙，跳起了热情的肚皮舞。
表演非常精彩，至少在某三个乡巴佬眼里是这样，可惜周围的酒客们可不是橡木镇酒吧里那群粗野汉子们，这么有趣的表演居然没有引起什么大喊大叫，除了经常响起的断续掌声，就只有银白色和黄铜色的钱币下雨一样丢到表演台上。
一直到等到泰夫林艳女们开始跳舞的时候，气氛才开始热闹起来，虽然说没有人做出像什么挥着空酒杯乱七八糟地敲打着桌面这种比较粗鲁的行为，但是各种挑逗性的口哨怪叫也慢慢出现了，丢向中央小舞台的钱币更多是换成了金灿灿的颜色，偶尔还会夹杂晶亮的紫铜色。叮叮当当的钱币落地声惹得穿着清凉的舞女们更加狂放，时不时来一个高抬腿大弯腰的，就连之前表演魔法伎俩的侏儒法师们也凑趣地放了几个小型魔法焰火，一时间酒吧里面的气氛狂放起来，有了几分喧嚣的人气。
“要不是我一直就坐在这里，真不敢相信这就是刚才那个公会酒吧。”埃德加叹了口气，“刚才安静地就跟那些个人都是哑巴一样，现在反倒是热闹的不得了。真是个奇怪的地方，跟外面那些雾气似的，怎么看都有点不太正常。”
“这是多正常的事啊。”吹口哨吹到老脸通红的克莱恩耸耸肩，喘了几口气，“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迷雾镇啊，虽然名义上是个小镇子，但是你想想这里的环境，还有住在这里的人的组成。”
“好了克莱恩，别说得那么严重，反正我们也只是来做两个任务，做完就离开，觉得不舒服就都尽力一些吧。”半精灵小姐放下木勺，端起果汁喝了一口，润润喉咙，“不过说到镇子上的施法者，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记得你们跟我转述过，伊维说要带奈吉尔来这里，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个黑堡举办的法师交易会？”
两个男人顿了一下，互相对视一眼，大胡子战士呐呐地开了口：“我想应该不是吧……听刚才那几个人话里的意思，这个交易会并不算是什么光明正大的，里面的东西肯定也比较阴晦，奈吉尔那样子，虽然一看就知道是个没什么经验的，但是至少也不会是邪恶倾向。”
几个人都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卷毛大叔有点郁闷地低声说着：“也许……米兰妮你是对的，我们不应该那么着急地远离伊维……”
“克莱恩，你别这么说，拆团可是我这个团长做的决定。”大胡子战士抬眼小心地看了半精灵小姐一眼，赶快转移话题，“再说了，那会儿伊维不是也说了吗，奈吉尔身体出了点问题，没准是做升级训练时出了点什么岔子。而且吧，我们在橡木镇那次寻找顺路任务的时候，奈吉尔不是也没有接那个去布林克小城的送信任务嘛，大家本来就是临时队友，拆团也是挺正常的事是吧？”
米兰妮也点点头笑了：“埃德加，你们不用安慰我，这事情我早就想开了。还是来说咱们这次的任务吧，来算算明天需要花多少钱买辅助品。”
“是应该仔细算算，在辉光城基本把身上的钱都花了干净，接下来的我们也不能只做公会那两个任务，总得找点马上就能获得收入的来添添钱包。不过今天就算了，大家赶了几天路，今天晚上摸黑急行估计也都很累了，咱们明天早上起来再考虑这些问题。”看到队友脸上的笑容真的没有什么勉强，埃德加也松了口气，拍板做了最后决定。
◇ ◇ ◇
斯威格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身体，身后的安德烈非常适时地伸出有力的双手，将自己瘦地只剩一副枯骨的干瘪主人抱起，帮助他换了一个令自己更舒服一些的姿势。
自从初入夜时在顶层的法术间里削肉施法之后，耗费了大量精力的黑袍骷髅人一直靠在这张伪龙皮骨制成的靠背椅上看书，就算身下垫了厚实的丝绒软靠垫，但他的身体几乎就已是皮包瘦骨，时间久了自然会觉得腰身酸软，全身僵硬。
白发红眼的青年仆役帮助主人重新靠好，便伸手将一杯“加过料”的红茶放到他的右手边，骷髅人动了一下手腕端起茶杯，鼻子深深吸了两下熟悉的红茶香味，慢慢喝了下去。
安德烈送上茶水后，又将研究笔记翻到一张空白的页面，鹅毛笔也重新削去粗糙的笔头、沾好墨水，斯威格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慢慢吞吞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语，安德烈则将这些话原原本本地抄写在笔记本上。昏黄的烛光带着淡淡的温和气息，照在这一主一仆间，反而显出了几分闲适的味道。
“力量……唔，安德烈，你知道吗？力量是这个世界所有规则的基础……唯有强硬横扫的力量，才能无视一切的不确定。”斯威格仔细地抚平书页上的皱褶之后，将手中厚重的羊皮书卷合起，似乎在提问，又似乎是自言自语。
他并没有期待能得到什么回答，而是闭起眼睛，枯瘦的头颅向后仰靠在靠垫的上端，安德烈放下手中的纸笔，又将主人手边合起的书卷放回到桌面上，以避免长时间压到主人的缺乏肌肉的腿脚，最后娴熟地伸出双手搭在他的头上，轻巧地揉按着。他早就习惯了自己侍奉的主人这种突然出现的莫名其妙、不知其意的提问，安静地听着他的喃喃自语，将手下按摩的范围扩大到对方的颈肩处。
“在通向更强力量的道路上，如果没有强横的□□，那么充满狡诈的智慧也不是坏事……人，要学会借势导力……”
房间里除了骷髅人低低的、嘶哑的嗓音，就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也许是按摩的力道非常合适，斯威格从鼻子里发出舒服的轻哼声，瘪缩进去的嘴巴咧开，露出一个吓人的笑意：“有的时候，太过平淡的生活本是就是一种空虚，唯一的乐趣只剩下深入研究——研究世界的本质，研究历史的隐秘，研究人心的变量……随便研究什么都无所谓，有意思的是那个一层层剥茧抽丝、拨开迷雾的过程。总要给自己找到一点有兴趣的目标，才不会白白浪费如此漫长的生命。
“安德烈，你跟着我的时间最久，就更需要认真去体会一些事情。以后，有些事情也应该交给你去办了。”
白发红眼的青年仆役仍旧面无表情，不声不响，就连手下按摩的力道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并不算大的力度落在厚实的门板上，发出有些沉闷的声响。
“乐趣来了……很多时候，只需等待，就会有人自动送上前来。”斯威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半睁开眼睛瞥了一眼门口，又闭上，垂下的眼帘遮挡住眼神中晦涩难明的光亮。
门外的人似乎将敲门的动作视为一种提醒而非请示，根本没有等待屋内的人说出允许进入的话，就自顾自地用了一个“敲击术”推开了木门。
管家先生站在门口，穿着与往常不太一样的一件天鹅绒长袍，胸口处用黑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小小的手握眼球的标记，纯正浓郁的黑色布料在书房点燃的蜡烛光线下，让人有种身周光线都被吞噬的扭曲感，手里极少见地握着一把高大的法杖，整只法杖都带着白蒙蒙的色泽，不知是什么材料制作，法杖顶端是一个骷髅头，眼窝部位嵌着两颗黑色的猫眼石，在烛光下反射出两道细长的幽光。
他那张同样枯瘦的面容上，三角形眼睛里阴森的光像是一只高高扬起头颅的响尾蛇，一开一合的嘴巴里吐出的话语就像掺着毒液的口水：“斯威格，已经有客人等不及交易会开始，提前进来了……”
古列特并没有走进书房，他穿着长袍握着法杖站在门口，露出一脸诡异的笑容。
骷髅人仍然没有睁开眼睛，靠在软垫上让安德烈揉按头部，只是往上扯了扯毯子，盖住了受伤的左手臂。
“居心叵测的客人……呵呵，所为何来？”
斯威格伸出了右手，干柴一样的手指在身前宽大的书桌上划过，指甲在桌面刮出刺耳的吱吱声。
古列特用法杖顶端的骷髅头敲了敲墙壁，笑容里的兴奋就如同一个刽子手在提刀杀戮前的激亢且不加掩饰，桀桀怪笑：“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啊……斯威格，你觉得呢？”
“我们用芬芳的玫瑰招待客人，但是总有人忘记，再美丽的玫瑰身上也长着尖刺……”见到盛装的管家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骷髅人却没有在意，同样笑了起来，“我们不需要拔剑，老朋友，你只要给玫瑰身上的尖刺涂点毒药就好了。”
黑袍管家嗤笑着眯起眼睛，眉头不引人注意地微微一皱：“就这样？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谨小慎微了？”
“就这样。”斯威格挥了挥手示意安德烈停下按摩，“马上就要到交易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吧，如果这是你的希望……真是可惜……”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第三十八章 上（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