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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回 江上初见人忘却 横公一舞酒知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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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煞说道,月下邀杯人共醉,梦里方知酒肉香。一勘佛网终是破,哪来今后俗事多?
那人见到窗中重华的容貌,竟是惊呼一声,跌坐在船舱之中,口中讷讷不知说些什么。子弟见重华少见的探出头来,那小舟上人又是那般的表情,便以为两人必是认识,一时哄声四起,要了船家将那小舟泊过来,强拉了那舟上人上船。
那人一时惊呼,但很快便敛了精神,与子弟们见礼。众人见这男子身量高长,却是一副书生装扮,一身的白色银华袍子,锦纱笼的袖子,行囊却也简单的是个书箱,大约也是个进京赶考的人。一来二去,大家都也熟了,一叠声的问这礼貌书生名姓。
书生却不回答,只问这楼上窗中坐的是何人?
“那是李重华,我们一同赶考的书生,只是性子怪些,不愿与人交往。”一个子弟答道。
“重华?”书生很是诧异,愣了半响才道,“他与我一位故人长的相似,我当是一人呢,却不料名字不同。”
正在说道,却听楼梯上噔噔下楼之声,众人抬头,却见是重华。重华见众人之中那白衣书生,眉端笼紧,薄唇并合,却不知要说什么。
“重华兄。”白衣书生一躬到地。
重华也是揖身一礼,这才缓慢说道:“兄台诗风高妙,重华分感佩服。”他也不做作,只将身上披的晨衣一甩,邀那白衣书生坐下,又叫小厮奉了茶来。
子弟们见重华少有的热情,都不禁有些动然,相互议论,但速时便又失了性子,原来重华邀人坐下,竟是大谈起这书生刚刚念的诗歌,两人又说了那太白子美的诗来一一品评,竟是一副学问讨教的模样。
子弟们心知自己学识远逊于重华,想来重华不欲与之交谈,必是因为自己过于粗陋菲薄。一是心中懊悔没能好好学习,二是私下埋怨重华恃才傲物,一时便都纷纷散去,个寻乐子去了。
重华与那书生说了半响,突然一笑,道:“兄台,不知怎的,见你我突就有了交谈之意,却连兄台名姓都不曾问过,实在是失礼的很。”
书生闻言也是一笑,端过茶碗,慢慢说道:“我与重华兄也是一见如故,名姓什么都也未放在心上,我比重华年长几岁,若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奎兄便可。”
“奎兄,重华这厢有礼了。”重华连忙作揖道。
“重华客气了。”他一身莹白衣袍在月色下分外明亮,真似了神仙下凡。重华借着月光细细打量,见他面似银玉,秋目含波,令人看去,竟是分外的动心。
重华心中诧异,他显少有此等感受,长久一来一直觉得这时间美丑皆是白骨,根本不放在心上,日里见得什么美人娇花,也不觉得怎样动心,怎偏生见了这书生便熟络的很。
“重华?”书生见重华打量他良久,方出声笑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不是不是。”重华心中一惊,连忙说道。竟一时脸红起来。“我是见奎兄便觉得分外熟悉,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谅小弟无礼了。”
“哦?”书生竟来了兴致。“你可是见过我?怎么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说来惭愧,”重华长叹一声,道“我生来慈父早故,母亲带养,可能是家中少阳神之气,竟是冲撞过几次鬼神,每每事后总有大段的记忆忘记,所以很多人我竟都是面熟而不识的了。”他说的有些淡然,但书生却听的仔细。
“你忘记了什么?”书生突然有些激动。
“奎兄,说来我觉得你很像我一直想找的什么人,”重华凝视书生眉目道,“我似乎记得有人与我交往颇深,但是却忘记的连容貌名姓都不记得了,若真是故人,还望奎兄告诉我啊!”
“那,你可还记得你是在何时丢了记忆的?”书生沉默半响,才闷闷道。
“那是数年前,我为家母往益州梧桐山求长寿签之后。”重华立刻便说,他是越发觉得书生面相熟悉。
“神陀么?”书生沉吟了片刻,面色凝重起来。
“什么神陀?”重华好奇问道。
书生正要回答,却见江面上波光淋淋,似是乌龙摆尾一般,一横头大鱼,突探出水面,只见红唇腥燥,似是硕大鲤鱼,通体血红。那鱼一翻滚,立刻江面上波涛汹涌,风雨呼号。
重华一惊,站起却足下不稳,正跌在书生身上,他连忙回头叫道:“奎兄!”他是突见了这怪物少有惊异,可是却见书生面上带笑,对重华安慰一语,道:“重华不必惊慌,此为横公鱼,可是上古神灵啊!”
书生探手一指,朗声说道:“横公,你怎么不上船来,大家说笑一番!”他另一手牢牢将重华揽在怀里,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
那鱼似是懂得人言,竟真的向着大船翻滚游来。
重华更是惊慌,连声说道:“这鱼若是过来,此船必要颠覆!不可,不可过来啊!”竟挣扎起来,要拽着书生向船舱躲避。
却不料书生手搂的死紧,让重华动弹不得,只眼睁睁看着那大鱼游至船边,飞身一跃,在夜空月色中化作红光一片,登时风雨停止,似乎隐隐有仙乐飘香而来。
重华再张双目,却见一红衣女子窈窕落在船上,一身加沙红裙,头上珠玉颠颠,美目含情,正看着纠在一起的两人。见重华打量她,方才笑道:“让公子受惊了,是小女子的不是了。”说罢,欠身一礼,更是异香扑鼻。
重华这才省的自己竟是在书生怀中,却又不知怎的并不觉得羞愧。挣扎一下,从书生怀中站起,面对那姑娘也是一礼。虽感奇异,但又似乎觉得那姑娘娇秀可人不见得是什么鬼怪,顶多便是精灵了。
“横公,你且换个模样,怎的要勾引这夜间船家么?”书生看着那姑娘笑道。
“怎的,你看不惯我这一身貌美?”称作横公,那女子也不恼,只娇秀嗔道。见两人都看着她,也便长笑一声,再一旋转,竟变成了一昂臧男儿了。
重华有些诧异,更觉好奇。果然听书生道:“重华不必多疑,我常在这江上行走,这横公便是灵兽变化,我与他认识很久了,他常常幻化人形,不过样貌多变就是了。”
横公笑道:“你也真是,这样便揭底了,少了玩乐兴致了。”他转脸对重华道,“我听说这江上有船日日笙歌,邀的都是貌美女子,便上来凑凑热闹,想不到叫着熟人给撞见了,好生无趣啊!”
三人对坐船头,见江上明月迢迢,甚是美丽,一时说起话来。重华很是惊异,想不到那横公虽是一精怪却懂的颇多,更是说话风趣,引得三人大笑连连,时间飞快,畅谈尽欢。
横公道:“如此明月,便有孟德名诗‘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之感啊,若是无酒,岂不少了举杯邀月之美?”
书生道:“怎样,重华,可愿喝上一杯?横公可是有百年陈酿,好酒怎么不尝尝?”
重华笑道:“当然是好,不过有劳二位兄台了。”
就见横公探手一取,竟凭空取出一白色瓷瓶,又是探手一抓,手里多了三个考磁杯子,往重华,书生手里一塞,倒出些酒液。又说道:“这可是王母娘娘蟠桃宴上的琼浆玉液,来来,尝尝。”
重华只是探头闻闻,却是香气四溢,竟好像身在芙蓉锦殿,美艳方绕,那些拘禁欲望突然便消失无踪,他抿嘴尝了一口,登时觉得那酒灌进肺腑,便像是上达头脑,下至足心,将那些桎梏枷锁一一抛弃,整个人飘飘欲仙,分外觉得这酒色美好,更是情欲多姿,如入云雨,满眼的珠光宝气,袈裟婆塞。重华一饮而尽,丢了杯子大声叫道:“好酒!”
也不管那二人何等表现,只抢了那瓷瓶,登口就灌下去,只觉得全身都是拢再烟雾迷茫之中,浑身都是热烈私欲。以前从未觉得这世间竟美好至此,美人如从花过眼,芳香异常,金银如锦衣堆砌,耀华满眼,美食如天使丛生,口腹生津。从未有过如此的感受,觉得全身都是从身的火焰,美,美的不可方物。突然有一白光从眼前过去,与那周身的酒气纠缠,只见那白光竟是八字佛家箴言,两方缠斗一刻。重华便觉的一身忽冷忽热,好不难受,不禁口中呼号叫道。
又突然看到有一红光出现,外加一道银色蓝光,与那酒气相助,和那白光斗在一起,果然那白光受不了战斗,飘散飞快,刹那平静不见了。重华觉得浑身舒坦不已,更是想要沉沉睡去,勉强听的耳边有人说话。
一人道:“你何必费尽心血要这人归欲道,你不知他若是一心佛道,与你的阴元修炼可是大大有益么?”
另一人道:“我便是看不惯那佛陀事事参与,偏不要他省心不好么?横公,今日真是多谢你了。”
对方长叹一声,又道:“灵梓,你这是何苦呢?谁不知你这些年来辛苦,为这獬生多吃了苦头……”
重华隐约听到“灵梓”二字,正是脑中炸响,一下的话便再也听不进去,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