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京城风云录》断肠一棵草

2、第 2 章

　　接下来的四五日叶昭都称病，向夫子告了假。于是许之州以同窗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和他要去叶昭家帮她补习功课为由，从夫子处诓来了叶昭家的住址。
　　这天许之州用了午膳，拿上两卷书，准备去看望叶昭。
　　紫京都路……那边姓叶的只有当朝太傅一家。
　　太子成年已久矣，太傅之名听起来像个闲职，但是当朝太傅掌管四库馆，早前是太上皇的同窗挚友加伴读，后来又是当朝皇帝的启蒙老师。立太子后，太上皇亲手将自己的孙子交到他手里，并赐一把戒尺，见此戒尺如见太上皇。太傅本人又耿介端肃，官场上你我勾结营私之类的事大多数人多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只要被他看见了就要弹劾，不止朝上弹劾，他还要作文弹劾，仔细整理下来，太傅弹劾贪官污名不轨之事的文章比整个御史台作得文竟然还要多，是以连皇帝都会给他三分薄面。仔细想想，好像自家那个老爹也是他的门生吧。
　　叶太傅老来得子，家中只有一女单名一个昭字，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宝贝疙瘩，太子殿下去太傅家里学字时跟很喜欢叶昭这个小妹妹。皇帝膝下女儿福薄，是以有什么新鲜玩意想到的不是他的宝贝儿子而是叶昭，叶昭在宫里一张甜嘴哄得连后皇上十分舒心，十分得宠。
　　叶昭生的又机灵，家世也好，还得皇上看中，还未及笄时说亲的人就已经踏破了叶太傅家的门槛，以至于太傅家里的门槛常修常破。不过叶太傅也对自家女儿宝贝的紧，干脆在大门修了个半人高的门槛，平常出入都走后门，现在也没有给她与哪位公子定下婚约。
　　“爹，女儿知错了，饶过女儿这一回吧，女儿真的太饿了，女儿想吃南市西街拐角那家的汤圆……”
　　少女正跪在正厅的大门前头朝她爹求着情，而叶太傅手里拿着鞭子，青筋突突的跳，手里的鞭子到底是没有打下去。而叶家一众仆从，各干各的对此见怪不怪。
　　许之州进门，见到的正是此情此景。
　　起先许之州实在是怀疑自己走错了，因跪在那里的那个背影，他实在是又眼生又眼熟。
　　青衫橘纱，墨发飞扬，皓颈胜雪，回过头来的时候额上珠铃钉铛铛的响。
　　“许帆，你来啦！”叶昭从地上利落的爬起来，朝他奔过来，抓住他的袖子，而后在他耳边小声说：“江湖救急，一会我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今天务必将我带出府！”生龙活虎倒是没有半点饿得不行的样子。
　　“谁叫你起来的，给我跪下！”
　　叶昭立马躲到许之州后面，委屈道：“我同窗都来了，爹爹你就饶过我吧，别再罚我了，这样我去了学堂多没面子啊……”声音腻的发甜，又道：“爹爹今日如果一定要罚我也请等我回来再罚吧，我前几日就同知州约好了今天要去参加庙子山的诗会，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于是许之州进门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请好问安的话，就又被叶昭拉了出去。，他只得一边跟着叶昭跑一边留下一句“改日再来正式拜会太傅大人！”
　　“你今日再闯祸就不要回来了！许帆你给我看好他！”叶太傅气的胡子抖了三抖，但还是任她去了，在家关的这四五日怕是要闷坏她。
　　上了马车叶昭放下心来，自顾的捉起案几上的茶杯给自己灌了一杯茶。
　　“今日多谢啦，我又欠你一个人情！”叶昭将许之州的茶杯也满上，“可以带我去南市的昆山茶馆吗？”
　　“可以啊，不过你要去干什么我也要一起去！”许之州露出恶趣味的神色。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其实单字一个帆。”许之州诚心发问。
　　叶昭半躺着眯着眼，“大理寺卿的的少爷，我敢保证你今天洗完澡穿什么颜色的亵裤都能有人知道。”
　　许之州：？？？
　　叶昭突然凑到他跟前：“难道你竟有不穿这个癖好？”
　　许之州再次？？？
　　片刻，二人已经坐到了昆山茶馆楼下的隔壁胡同的拐角的汤圆摊上。
　　方才在马车里叶昭就同他说了，其实是她今日本该来是最后一天禁足，她想偷偷翻墙出去，结果被上朝回来的她老爹在墙根底下蹲着了个正着。于是又被拎回去罚跪。
　　“所以你跑出来就为了吃这个汤圆？”许之州看着桌上这两碗比极其普通还要普通的汤圆，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不然呢？”
　　“这……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小小女子体内竟然有这样的执着，在下佩服佩服。”
　　“害，看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骗你了，”叶昭碗里最后一个汤圆下肚，觉得没吃够招呼老板娘再来一碗凤梨馅的，她接着道：“今天是初六，每月初六，十六，二十六宋统领都会带人巡逻，且一定要在昆山茶楼吃一杯茶才回去，我么，闲来无事，观一观宋统领的风姿。”
　　“我看你可挨罚的时候可不像闲来无事的样子。”许之州成功接到叶昭的一记眼刀。
　　“其实我在巷尾那间铁匠铺打了一把小柳叶刀，约摸……这么长”，叶昭比出一个手掌的长度，“本来前几天就该过来取的，被我爹锁在家里好几天，原想要送给他作生辰贺礼的，不过昨天他生辰刚好过了，反正……别人生辰送刀子好像不是什么好寓意。”叶昭表示无所谓。
　　“你们很熟？”
　　“哈，很熟的话我还需要到这里来看他？”叶昭自嘲的笑了几声，“也算吧，从前很熟，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疏远了，一直想问个明白但是没有机会。”
　　“怎么会没有机会，今日不就是个良机？”叶昭刚才说话的时候，许之州瞥见茶楼二楼窗子有人探出个身子来将窗合上了，正是宋息无疑。
　　叶昭抬起头看了看那扇刚刚还开着的窗子，半晌道：“不了，咱们不搅人清闲了。”
　　叶昭和许之州慢条斯理的将自己面前的汤圆吃掉，又慢条斯理的走去巷尾将刀取了，再慢条斯理的去庙子山书院参加了诗会，期间有人前来搭讪叶昭一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表示自己口不能言，颇为遗憾，公子们摇头表示更加遗憾然后转头去清别家小姐作诗去了。于是他们在诗会上慢条斯理的吃了两碟瓜子三碟糕，最后许之州慢条斯理的将叶昭送回了家。
　　叶昭大概是因为没有见到宋息，心里又以为宋息关那扇窗子是觉得自己实在碍眼，虽然他俩并没有搭上话但是实际上她也被拒绝了，吃了个不算闭门羹的闭门羹，很是没有兴致。许之州则是没有看成戏也很没有兴致，甚是遗憾沉默了起来。
　　“多谢了，你帮我两次，回头我一定要帮回来的。”
　　“啊，啊？什么，你刚刚说什么……”许之州现在都沉浸在遗憾中。
　　叶昭翻了个白眼，“我将你上次借我的袍子给你拿出来。”
　　其实今日还发生了两件叶昭不知道的事。
　　一是她回去取许之州外袍的一小会功夫，许之州和宋息打了个照面，二人原先是有几面之缘的，但是这会互相打量都狐疑的很。
　　二是许之州他行至自家府门却没有进去，他又回了一趟铁器铺，找老板打了一柄和柳叶刀尺寸相仿的短剑。
　　他二人是在这桩事之后才熟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