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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临海裴三 ...

  •   极北之地,大雪封山,绵延不断。

      钱不少对于历史研究得很透彻。

      明清之际思想界十分活跃,产生了一大批敢于挑战正统的思想家,他们提倡个性,批判专制,否定帝权,都是十分先进的思想主张。

      有批判君主专制,提出限制君权的主张,呼吁废除君主专制下的“一家之法”,建立“天下之法”
      有反对传统的重农抑商思想,认为工商皆本。

      有结合评说历代制度和政治得失,对君主政治的暴力和官僚士大夫的腐败进行了深刻揭露,提出了独到见解。
      “人君之于天下,不能以独治也”。提出“众治”的主张。

      有作为封建古代少有的唯物主义者,反对“势之必然”的历史运动之外谈论“天命”、“神道”、“道统”对历史的主宰。

      尽管许多人对专制主义,君权和官吏腐败行为批评,但是为什么没有实际上的改变?

      是因为他们并没有上升到制度批评的高度,只是着眼于黑暗现实的揭露。

      本来批判家是很少的,他们只是局限于个人的思想,并没有传播给更多的人起来反抗的话,那么也就不过如此。

      一张已经染黑的白纸,再想染回让人满意的其他颜色,就是吃力不讨好又难于上青天的一回事了,更何况如此脆弱,更不堪重负。

      而固执的人,受思想专制潜移默化的影响,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根深蒂固的“君王为天”思想,一旦埋下种子,便能迅速长成参天大树,影响深远持久。

      尤其是老一辈的,更不容易接受新思想的熏陶。

      而同样的,将“民主共和”思想传播也会引起轰动,但纵观华夏历史古往今来却并没有真的一击致命,导致王朝更替翻天覆地,改变制度。

      像是蚂蚁撼树,虽众志成城,却终是微不足道;飞蛾扑火,虽前仆后继,却终是自取灭亡;螳臂挡车,虽勇气可嘉,终是不自量力。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有这个条件,像江沉离这样绝佳的领导人,以及这个充满了资本主义工业化萌芽的时代,时势造人。

      钱不少绝不只是想要一个王朝的覆灭,他想要制度的转变,社会的转型,开辟出历史的新纪元。

      他不由长太息,他也不想这么长吁短叹,可已经花费太多的时间与精力耗在这项工程上,不成功便成仁。

      忽然,一道清润的声音伏在耳边响起,一下子打乱了他的万般思绪。

      “你认为我是个怎样的人?”

      钱不少不用看,听这不凡的嗓音,也知来人是出尘的江沉离。

      “这个问题,你问过其他人吗?”

      “路之遥说:‘你是一个无欲无求的神仙,无意间坠落凡尘,世俗不该耽误你的风华,像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莲’。”

      江沉离模仿着路知遥认真的语气,说着不由轻呵一声,补充自己的想法:“听着真像在说一个冷血的动物”。

      “他还真是充满主观色彩的评价。我认为一个人是很复杂的,千人千面,况且我认为并不重要,你认为才是关键吧。”

      “幻化无方,意出尘外——简称为听不懂。”

      “你也会开冷笑话了吗?好吧,服了你了,那我也认认真真得再唠唠吧。”钱不少收起嬉皮笑脸,“首先,你是个温柔的人。其次,先给你讲个故事……”

      他眼神放空,视线悠远绵长,轻飘飘的,仿佛落在了门外挺拔的梅树上,又好像深不可测。

      “很久以前,我认识一个跟你很像的人,不单指是疏朗的长相,通透的气质,端重却不失呆板的行为举止,甚至是姓名也巧合的相同,就像是前世今生的轮回……”

      他语调稀疏平常,仿佛不带一丝情感,像是在说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神情却少见的不易察觉的落寞,眼神分明带着一丝淡淡的熟稔。

      他接着说,“你敢相信那么巧吗?”
      说是疑问句,却并不需要他人的回答,只是自言自语,随口一句罢了。

      “不过他比你更爱笑,不是那种开怀大笑,是那种饱经沧海桑田,归来仍是少年的乐观之笑,优雅的不似少年,像是少年的壳子里装着一个成熟的灵魂。”

      “听起来是个妙人。”

      “何止!他真乃奇人也,他的事迹三天三夜也诉不完,他的思想七天七夜也猜不透。比如说……”

      江沉离想,有机会真想见一面这洒脱又有趣的人。

      当然,前提是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钱不少胡编乱造的。

      钱不少讲得喉咙都冒烟了,但他笑容却越发的灿烂,最后话锋一转,提了一个玄乎的问题。

      “你说这世界上真有借尸还魂吗?”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知道的越多,越是觉得人所知的浅薄,所以我不清楚,不敢妄语。”

      江沉离回答滴水不漏,还真是让人毫不意外的答案。

      一问一答,皆有禅意。

      江沉离像飘落的雪花般静静倾听这意有所指的故事,身姿像梅树淡然安稳,唯有眸光润亮清澈,两道细眉轻皱,似是在思索,随即又释怀。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钱不少意味深长地看着江沉离,他哈哈大笑,转头负手不语,往温暖的屋内走去。

      天地间回荡着他爽朗的回声,预示着江沉离有迹可循的动摇。

      梅树抽条,早就冒出了新芽,子不语而勿怪。

      江沉离抱着暖炉,披着厚重的狐裘。

      他静看屋檐雪,细听林中鸟的翅膀掠过树枝,它飞向远方,天空划过一道圆滑的弧线,而枝头积压的雪飞速坠入一望无际的冰封。

      江沉离是个单调无趣的人,比如说陪了他很多年的马病死了,他也不见有多悲伤。

      当时他冷眼看着周围慌乱的人安慰他,说让他不要伤心,他十分的淡然,其实想要表示一番情感,可是费力眨眨眼,却干涩涩的毫无眼泪的痕迹。

      记忆是真切的,可心中是无波无澜的模糊。

      他高兴了他也会笑,但这是他伪装的,自己笑一笑,会缓解别人的压力,会让别人开心一点点,不让别人担心,怀疑自己。

      他想,或许他是个情感缺失的人。

      就像人的三魂七魄,偏偏少了一味,表面上是个人样,实际上是发育不健全的人。

      就像是儿时,他有许多玩伴,都带不动他的热情。

      长大后,有许多人喜欢他,可他不喜欢,他不是否认他们的真情,可他又的确感受不到他们如火炽热的真心。

      既然给不了别人的希望,也给不了任何轻率的承诺,不如婉言拒绝,也好过空欢喜。

      两个人的快乐,他不羡慕,一个人的欢喜,他很欣然。所以就这样也挺好,他像雪一样在这天地间静静地流淌。

      雪细细碎碎地下,落地无声胜有声,不似南方秀气如花苞的雪,它成片成块,晶莹饱满的又很轻盈地挂在错乱的枝丫中,吊在参差的瓦缝中,浮在氤氲的雾水中。

      江沉离伸出手臂,雪飘到摊开的掌心上,微凉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江沉离与雪从小就有着不解之缘,他出生在一月腊梅盛放时节,基本上所处的环境也都是在寒冷的北方。

      别人讨厌雪的寒冷,他却很爱雪,爱雪温柔的凉意,爱雪无言的静思。

      雪星星点点地撒在江沉离瀑布般的长发上,一节在墨发的遮掩下若隐若现的脖颈,莹莹发光,如上好的羊脂玉,细腻无瑕。

      唯一有血色的是两瓣红润的唇,它只是紧闭着,不发一言,却仿佛在引诱人采撷。

      他只是如松般挺直地站在那里,像是千年的沉默积累已久,充满了历史的故事,让人浮想联翩。

      美不仅仅只是虚无的皮囊所简单赋予的颜值,所以很多人一见钟情,见色起意难说,年老色衰却很真实。

      但长久的美是经得起磨砺的,毕竟岁月从不败美人
      所以朝夕相处仍旧至死不渝的情感,更来源于无法言说的神秘气质和时间沉淀的魅力所散发的。

      漫山遍野的白映衬着一袭浓稠的黑,似是一幅山水画中的故人来,惊人世,又似是碧海中唯一殊色的鲛人,滟浮生。

      江沉离不是人间富贵,也并不千娇百媚,他淡雅出尘,似从雾蔼中走出的谪仙,又似清晨遗落的残梦。

      有人生来,便在众人之前,群山之巅,白云之上,万千宠爱,不过如此:享长风不绝,知千万之事,不识烟火,不坠凡尘,不跌深渊,故高不可攀也。

      古人曰手可摘星辰,却无肖想枝头皎皎月华的妄言,自知之明,难能可贵。

      江沉离袖袍款款,丝绦飘荡,可望而不可及的影渐行渐远。

      雪上空留人行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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