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林九柒

5、伍

　　自从玄玦来了之后，祁樾就每天和他一起去兵场训练，玄玦训练的时候很认真，进步也很快，没多久便得到祁正柯的赏识和认可，但祁樾正好相反，他心思不在这里，训练这么久也没有多大进展，为此祁正柯拉着他说了好多次，让他好好学学弟弟，祁樾也只是面上答应的好。
　　这日两人照旧在兵场训练，刚跑完热身便看见顾潇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守卫怕伤了顾潇也就没有拦住，顾潇一见祁樾便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外走，“阿樾，我跟你讲，出大事了。”
　　直到走出兵场祁樾才回过神来，问道：“出什么事了非要拉着我出来，要是被我爹知道我在训练期间私自外出铁定又要军法处置了。”
　　“我就是因为祁伯伯的事来的。”
　　还没等祁樾询问缘由，顾潇便接着道：“刚刚我爹收到消息，前几日北疆蛮夷入侵，祁伯伯率兵前往北疆，就在不久前北疆发生了一起大沙暴，引起地面坍塌，敌我两队全部陷入其中，至今生死未卜。”
　　不等祁樾消化这则噩耗，又听见守卫前来禀报，事情同顾潇说的一样，只不过顾潇没有告诉他皇上任命顾严为将即日带兵前去支援，祁樾他想，无论如何都要跟着一起去，不然他是不会安心的。
　　皇帝这样做无非也是考虑到两家至交的关系，再者忌惮两家的势力，此次北疆的事件纯属意外，但若是能借机一次性铲除两个心头大患收回兵权又何乐而不为。这么多年朝廷早已变得腐败，当今皇上昏庸无能，对于祁顾两家的势力颇为忌惮，但又无可奈何，这些事在朝中一直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一听皇上派了顾严前往便知晓了他的心思，祁樾想得到这一点，顾严又何尝想不到，但皇命难为也只能自求多福小心行事了。
　　祁樾回去的时候玄玦也听周围的人说了这件事，他的想法跟祁樾一样，要跟着顾严一起去北疆，他知道祁樾一定会选择去，只是不知道顾严会不会带上他们，毕竟他们年龄并不大。祁樾当晚失眠了，脑中想的都是白日收到的消息，第二日一大早正准备去侯府，便被玄玦叫住了，他跟自己一样担心着父亲的安危。他其实是不愿让玄玦跟着一起的，因为他知道那里可能还会有其他危险，奈何玄玦训练比他认真，功夫自然也比他高，总归比他帮得上忙，也只能妥协带着他，现在只需说服顾严了。

　　“不行！绝对不行！我们是去支援，不是带小孩子踏青，你们还没上过战场，岂能容你们胡来，我绝对不会冒险带上你们！”
　　祁樾不甘心继续说道：“父亲曾经教育过我，不能因为年龄小就接受特殊照顾，作为祁家的子孙任何时候都应该做好面对危险的准备，祁家没有老弱残兵，上战场是从来都不分年龄的，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会来临，即使只有你孤身一人！”
　　“那是你父亲的标准，在我这里你不需要这样！”
　　“北疆方圆百里被黄沙掩盖，一旦踏入北疆地界便很难分清方位，很多人死在那里并不是因为风沙，而是因为找不到出路又断了粮水，最后干涸而死，所以我们的军队都是驻扎在北疆的边界，从未进去过，但这次发生坍塌的位置是在北疆中心地带，而我们得知的消息是敌我双方陷入其中，从蛮夷入侵的方向来看他们并没有经过北疆的边界，换句话说他们不可能到达塌陷的区域，所以……”
　　听了玄玦这番话，祁樾顿时明白了什么，有些兴奋地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所以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将他们引了过去，这种东西很有可能是造成塌陷的主要原因。”
　　“但是我不明白北疆边界到底守着的是什么？既然蛮夷不是来自北疆，那他们来自哪里？但是从领域版图上来看，陆地接壤的只有北疆这一块，其他地方都是水域，而且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蛮夷来自哪里，同我出生时的那次入侵一样，这……”祁樾逐渐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完全忘记了刚刚还在竭力说服顾严。
　　先前听了玄玦的话顾严已经对这两个少年刮目相看，又听祁樾有了这么一分析，他不得不感叹两人的聪明才智，实在是没想到他们竟能找出其中的漏洞，或许他不应该把他们看作小孩子了。
　　“你们分析得不错，至于这些疑惑我解答不了，就连我自己也很困惑，罢了，是我小看了你们，不怕死的话就跟我去吧。”
　　见顾严同意了，祁樾终于松了口气，对玄玦投去赞许的目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祁樾又问了一句，“子轩哥会跟我们一起吗？”顾子轩是顾严的大儿子，比祁樾大十岁，小时候照顾过他一段时间，两人关系很好，只是长大之后顾子轩被皇上选中做太子的伴读兼影卫，在家时间少了，两人见面也就少了，但小时候的情谊却丝毫未减，至于顾潇就不用问了，他知道就算顾潇想去，顾严也肯定不会答应。
　　“他可去不了。”顾严知道当初选中顾子轩在太子身边，一来是看中了他的好身手，二来对他也有个牵制。
　　见祁樾情绪有些低落，顾严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我知道你还在惦记他说的那套话本，下次他回来我让他拿给你。”
　　果然，祁樾听了这话立马有了精神，他就知道这小子不是在想着顾子轩这个人，顾严不着痕迹地瞥了玄玦一眼，玄玦的事他早就听说了，虽然不知道他的这位好友有什么目的，但看这孩子也非池中物，这一点祁正柯应该想到了，不然也不会留下个陌生人，不过祁樾这样子好像是把玄玦当作了亲弟弟，凭借这么多年的交情，顾严此时选择了沉默。
　　“好好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就出发。”

　　回到将军府，祁樾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夜里的将军府很宁静，他一个人坐在屋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恰巧看见玄玦经过，祁樾顺手从旁边摸了块碎瓦片向他身后扔去，“这么晚了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
　　“上来聊聊？”
　　“好。”
　　玄玦身手很好，轻而易举地上了屋顶，祁樾看他流利的动作不由得啧了一声，像是有些羡慕玄玦的好身手，他还是费了点力才上的屋顶，他喜欢这样居高的地方。
　　“小睿。”
　　玄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的名字，到现在他都还没完全适应这个名字，毕竟他跟人打交道的时间太少了，这么叫他的人简直屈指可数。
　　“你知不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玄玦看了祁樾一眼没有说话，一副了然的神色被祁樾看去，祁樾知道他不爱说话，便开始自话自说，“其实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完全接受你这个弟弟，我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总感觉父亲骗了我。”
　　他的确骗了你，这句话玄玦并没有说出口，就这样静静地听着祁樾说话，也没有去打断他。
　　“你训练比我认真，也比我听话，性格也够稳重，不像我，经常惹爹生气。”祁樾没有说父亲，而是用了爹，父亲是威严，爹是慈爱，在祁正柯面前他永远都是称呼的父亲。
　　看着祁樾落寞的神情，玄玦一时之间有些心疼，这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快的让他没有抓住这丝异样的情绪。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转移话题，玄玦还是立刻答道：“中元节？”其实他也不太清楚，只是回来的时候看见有好几家人在烧纸钱。
　　“是啊，今天是中元节，多不吉利的日子啊，但今天也是我的生辰，都说我出生之时天降异象，说不定是正巧遇到鬼门开了。”祁樾的话里透露出一股消沉的味道，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完全没有了平时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说完才反应过来，收起情绪对玄玦一笑，就像刚刚说那句话的人不是他一样，“嗨，都这么晚了，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直到祁樾消失在黑暗中，玄玦才收回目光，“原来的中元节啊。”

　　第二日两人默契的没有提昨晚的事。
　　不管顾潇得知消息后再怎么吵闹还是没有跟着他们去。
　　京城距离北疆有三日的路程，祁樾一行人快马加鞭硬生生地在两日内抵达了北疆边界，刚刚接近便感觉到了强烈的排斥感，不管怎么排斥，他们都不得不进入。
　　“没想到这里连罗盘都使用不了。”顾严身边的副将手中拿着能辨别方位的司南，出发之前检查过司南一切正常，就在刚刚还能正常使用，但从踏入北疆地界开始，司南就开始失常，走了这么久才出现明显的不对劲，这才发现司南原来早就失灵了。
　　显然大家都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本来以为做足了准备，可结果一切都是无用功，现在他们也算是被困在这里了。
　　这时祁樾突然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众人屏息细听，果然听见了轰隆轰隆的声音，又说不上来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玄玦疑似发现了什么，趴下用耳朵贴近地面，“这声音来自地下。”
　　副将有些不太相信地问道：“怎么可能是地下？会不会是附近有沙暴来了？”
　　像是为了验证玄玦的话，他也贴近地面听了个仔细，“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大地剧烈震动，他们所处的位置瞬间大面积坍塌，所有人都掉了下去，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祁樾才重新踩在地面上，这么高的距离并没有让他摔得粉身碎骨，反而是在快要接近地面的时候有一股无形之力托住了他，在他面前是一条幽深的走廊，本应漆黑的道路却在他脚沾地的一瞬间亮起了灯。走廊的两则均匀的分布着同样大小的油灯，灯光的颜色不是明亮的橙黄，而是诡异的冰蓝，同时还能感觉到灯光带来的寒冷，如果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灯光都是活物，不过祁樾并没有发现这点。
　　祁樾此时已经和其他人分散了，他顺着这条走廊往前走，在灯光的指引下一直来到了一座城门口，城的上方清楚的写着“冥域”二字，祁樾注视着紧闭的城门和门口一丈宽的护城池，其中最显眼的要数门口两颗钉在柱子上的骷髅头，因为它们的眼中不断涌出血水，汇入城前的池中，整个池子都被染红，鬼气森森令人不寒而栗，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响，祁樾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所有的灯光都止于此处，漆黑的环境让整座城池更显阴森。
　　通往这座城池的路只有他走的那一条，来的时候他却没有见到任何人，也就是说答案或许就在这座城里，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越过这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