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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鹤鸣九皋(二) ...

  •   叶萝没有读过《诗》,他不知道这个词的由来,可是他觉得这个名字真好听。
      比自己的名字好听多了。
      好听到他喜出望外,一个泄气,两人是直直滚进那个瀑布后面的山洞的。

      阿鹤痛叫一声,两人滚作一团,叶萝听到他的声音,顺势将他一抱,将自己垫在他身下,只觉得阿鹤在拼命推搡自己,然而他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想着别让阿鹤受伤了才好。
      等他们狼狈地站起来,阿鹤和叶萝的衣服全是泥水,都不能看了。

      “那……我是不是不该叫你阿鹤了?”叶萝不管自己的衣服,只是眼巴巴望着阿鹤……不,应该是巫九皋了。

      巫九皋皱着眉头,将身上的衣服拧拧干,他性喜洁净,只是此时也没什么办法,听到叶萝的话,想了想:“随你,叫什么都可以,不过这个名字,我只告诉你一人。”

      叶萝自己都没察觉出自己咧开嘴笑了,自觉和巫九皋的关系又拉近了一些:“可是,我不想和东皇一样叫你。”

      巫九皋抿着嘴:“……东皇不知道我的名字。”
      “她没有问?”
      “她不会在意这么一个贱奴的名字。”
      “我以为她很宠爱你。”叶萝说,“她叫你小仙鹤。”
      “她当我是一个小玩意,自然这样叫我。”巫九皋轻声道。

      叶萝眨着眼,宛如山间的小兽:“你……是不是不高兴别人这样叫你?”

      “现在这样,我还有什么资格高兴不高兴?”巫九皋摇了摇头,“别说这个了。”他环视了周围一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也不在意自己脏污的衣服,只是随手将下摆撩起,在腰间系了起来,在山洞里环绕了一圈。
      叶萝也学他的样子,将自己的裙摆系起来,愈发显得不伦不类,他跟在巫九皋身后,向他指点:“你看,前面就是那个深潭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巫九皋就已经向那山洞更深处走去。

      叶萝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隐在山洞的暗处,急忙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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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九皋的脚步很快,叶萝都有些追不上。

      这山洞深藏山腹之内,里面九回十八转,窈深幽暗,还带着许多小岔路与深涧,即使叶萝和大司命等人已经来过多次,每次也要小心翼翼地辨认路线,但巫九皋却像是对此处熟稔已久,左一转右一绕,叶萝只能加快步伐,才能勉强跟上他,他心中不由得暗暗奇怪:怎么阿鹤好像来过这里一样?

      走了一小会儿,甚至连弯路都没有绕,叶萝和巫九皋已经来到那口深潭之前。

      这潭水黝黑,向下望去什么也看不见,甚至连一丝波纹也不曾有,和外面的璇玑湖简直是天壤之别。
      巫九皋就站在这潭水之前,乌黑的瞳仁沉沉地盯着那潭水,叶萝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来这里,是和大司命一起。璇玑湖数位脉主,都来探查过此地,也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但看着巫九皋的神情,叶萝心内暗暗揣测,难道这里,真的有什么未曾发现的……

      他还没来得及想完,就看到巫九皋将身上的衣服干净利落地一扯,一个猛子一扎,便潜入了深潭之中!

      叶萝大惊失色,一生中第一次这般,吓得魂飞魄散,不由得大叫一声,将自己的裙子一扯,双脚一蹬,也跟着巫九皋跃入潭中。

      他甚至都忘了,自己虽然在璇玑湖长大,但因为湖中全是食肉鱼,竟然一点也不会水,但心急之下,早已顾不了那许多。

      待他一头扎进水里,呛咳了几声,方才后知后觉,自己身处水中,左右一摸,又哪里来的巫九皋的影子?又惊又急之下,喝了好几口潭水,身子向下坠去,也渐渐地接不上气来。

      这潭水又深又冷,冰寒深入骨髓,越往下潜,越是寒冷,深处浮力甚大,再往下看,也没有巫九皋的半分痕迹。

      叶萝毕竟身居护法之位已久,行事还是有几分当机立断。此时浑身冷得刺人,手脚渐失力气,眼见自己便要溺死在这深潭里面,当即右手向水中一按,运起最后凝聚的一点力气,狠狠一拍。

      只见潭中之水立时激起一簇极大的浪柱,叶萝借势一跃,便想从这潭中脱出。

      如果是一般的水潭,这样倒的确是个法子,只可惜这个深潭别有机巧。叶萝不识水性,这一拍之下,水潭中反倒生出了一个漩涡。

      叶萝这一拍之力,非但没有让自己浮出水面,反而让自己卷入了漩涡之中,那一口气,更是消耗得快,就算他是习武之人,一口气息比普通人绵长许多,这时也撑不住了。

      然而巫九皋还是不见踪影。

      叶萝觉得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下沉去,心里不由得迷迷糊糊地想,自己设想了很多种死的方式,可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璇玑湖边的山洞里……

      大司命知道了,会怎样呢……

      可能就是吩咐别人将他好好葬了吧,可是那个时候,自己的尸体应该被水泡涨了,不是很好看,也许被随便丢了也说不定,唉,要是拿去喂那些虫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幸还有阿鹤陪着自己,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感到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胳膊,伴随着一股大力,速度极快地将他朝一个方向拖过去。

      叶萝勉强睁开自己的眼睛,视线也是模糊的,可是仍然能看出,近在咫尺的是巫九皋。

      深潭下光线不足,看不清面容,可是那抓住自己的力气,让叶萝知道,巫九皋没有死,还回来找他了!

      他陡然生出一股力气,一只手也紧紧抓住了巫九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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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九皋跃下深潭后,本是想探查一番,看是否如自己所料。至于叶萝,在他想来,在潭边等着便是,反正他也逃不出去,只是想看看,这里是否如同自己所曾经看到的一般。

      谁知这个小妖怪,反而以为他要寻死,竟然跟着跳了下来!

      跳下来也就算了,但……他竟然不会水!

      巫九皋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不会水的人,竟然也会跟着自己跳下去,何况在这里,叶萝的地位,显然远远在自己之上。

      任凭他再是个机巧百出的七窍玲珑心,此时心里也不免有一丝触动。

      这小妖怪到底在想什么?巫九皋已经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了。

      他总在自己耳边说着“喜欢”,可是巫九皋自幼身份尊贵,被人奉承惯了,他绝不会将这句话当真。

      更何况是在璇玑湖这种地方?

      可是如今,看着半昏迷状态、被自己拉着漂走的叶萝,巫九皋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对他了。

      面前的这个少年,像是一只藏着利爪的小兽,自顾自地大胆将自己的一颗心捧出来,好像什么也不怕,你若是摸一摸它的毛皮,它便欢喜地在你面前直打滚,恨不得每时每刻舔你的手;可你若是不去理它、或是做了什么违背它心意的事情,那利爪也不是好惹的,顿时你身上就会多出几道血印子。

      巫九皋水性极好,此时看叶萝已经陷入昏迷,还紧紧抓着自己不放手的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也将自己心底的思绪压了下去。

      他凑过去,轻轻给他渡过了一口气,双唇乍接,心底不由自主生出一个念头。

      原来,这个小妖怪的唇,竟然是这么柔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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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九皋早在跳下来的那一刻,便依据自己记忆中应有的方位,朝潭底一个方向潜去。若是他所料不错,那里便是他要去的地方,在那个地方,有与巫家深有渊源的东西。
      他水性又好,游得也快,一旦探查出有那个地方,便立刻返回。
      巫九皋自然知道,现在不能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反正已经确定了地点,以后想来的话,机会多得是。

      可是凭空生出一个变数,那就是跟着他下来的叶萝。

      若是以前,他才不会管叶萝的死活,可如今,好像有些什么不一样了,他没有办法看着叶萝死在自己面前。

      巫九皋自小聪慧,他的外祖父更是对他赞誉有加,称他小小年纪,有大智慧,能知虚妄,断是非。
      自从到了璇玑湖,这些东西便如同前尘过往,被他深埋进了心底,他像是抽出了自己的灵魂,飘在半空中俯视着下面发生的一切,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自己因为太过痛苦而发疯。
      叶萝却将他拽了回来。
      他又变成了一个人,不是魂魄,也不是死尸。

      因此,他对叶萝,自然也与对待常人不同。
      他不能像对待以前那些服侍他的人一样,高高在上,温和而透着居高临下;
      也不能像对待东皇一样,将自己剥离开这具躯壳,服侍讨好;
      更不能像对待璇玑湖其他人一样,视若无物;

      那么只剩下一种,将叶萝当做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一样对待。

      这在巫九皋的生命中,倒是真的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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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萝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平地上,巫九皋坐在他身边,凝神注视着他。

      原来我还活着!这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

      第二想到的,便是“阿鹤救了我?”

      叶萝并不是傻子,此时联想起之前的前因后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嘴角禁不住带上了笑意,随即又有些懊恼的神色。

      “怎么?”冷不防巫九皋问道,“你哪里还不舒服吗?”

      叶萝摇了摇头,嘟囔道:“我本来是想救你的,谁知道,反而让你救了我……”这件事不能争先,令他十分懊恼,巫九皋听出了他的心思,摇了摇头,唇角却带了一点笑意。

      叶萝说话间,忽然想起了一点什么东西。

      巫九皋凑过来,一点冰凉的柔软,覆盖在自己的嘴唇上……一股清润的气息传了过来……

      自己躺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巫九皋撕开自己的衣服,使劲按压着自己的胸口……

      叶萝的脸忽然涌上一股热血,顿时红成一片。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裸&露着的上半身,又看了看巫九皋的上半身,他为了方便潜回来救叶萝,将自己的衣服,也撕了一半,其余的都绑在腰间。

      叶萝觉得,自己的全身都热了起来,红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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