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下的蛋》橡斗

5、第 5 章

　　众所周知的，北北的脾气跟他的身材一样，都很精瘦，长这么大几乎没跟人红过脸，即使有过不愉快，也能在一觉过后不记前嫌，阿Q精神所向披靡。

　　所以，当计晓阮一大早忐忑不安的敲开李家院门时，北北已是笑容满面的迎接他进屋，一同收拾了房间，再跟王大爷借个破三轮车到学院帮他拉行李。

　　计晓阮感动得无以复加，指天发誓以后一定会对北北好，绝不再联合外人欺负他。

　　北北只是笑笑，可没指望他能把这话放在心上，这孩子已经没心没肺到一眼能看穿的地步，只要日后别懵懵懂懂给他添乱，他就得每日三柱香，谢天谢地谢三光。

　　“东家，我认识的人里面就属你最牛。”计晓阮坐在车上，对前头卖力蹬车的北北说。“看见路边那些学生没？都望你呢，这形象酷毙了！哎，你这汗衫跟哪儿买的？多少钱啊？”

　　“大市场五块钱。”北北撩起汗衫抹了把汗，“十年前的价。现在得二十五了吧。”

　　“十年翻了五番，这吃人的□□啊！”计晓阮按心口痛陈，一手扯肥大松垮的牛仔裤，不无炫耀道：“你猜我这裤子多少？去年买的三百，今年二百八，一模一样的，掉价了。”

　　北北喘了口粗气，停下灌了半瓶水，应道：“我以为满满当当正值二百五。”

　　“你真土鳖。”计晓阮权威的下定论，转头欣赏街边青春亮丽的女孩们。

　　北北也懒得再搭理他，从家里到大学城只有两三公里，自己太久没这么剧烈运动，现在累得跟老牛似的，喉咙里似有火在烧，喘个气像拉风箱，呼呼直响，很后悔为了替这小祖宗省几个小钱而没叫车，这会儿叫他蹬车？拉倒吧，叫他下来走路都不现实！早说了这孩子没心没肺。

　　左转右拐终于到了计晓阮所在的艺术学院，手机响了，北北一看，眉开眼笑的接起来 ：“有空了？我在大学城艺院门口等你，速度来。”说完便挂。

　　计晓阮直勾勾盯着他的红润唇边的笑花，忽而感叹：“北北，你温柔又贤惠，要是女的，绝对是贤妻良母的上好人选。”

　　北北歪头笑应：“你还忘了一样，我长的也不错。”

　　“……凑合吧，圣人有云：做人要谦虚。”房东的形象虽然乡土了些，但脸蛋还是相当文质的，不过计晓阮可不想承认，就让他继续乡土吧，红花总是需要绿叶来陪衬的，这任务光荣而艰巨，必然得有奉献精神的党员同志来担当，而这，舍北北其谁呢？

　　等了十来分钟，一辆黑色宝马蛇行而至，北北飞奔过去拍车门：“崔柏。”

　　车上面貌周正的青年笑嘻嘻的下了车，兜上他肩膀转到转尾，抚着尾翼得意道：“怎么样，牛逼吧，前两天刚改装好的。我打算这周再把整个音响设备换一换，另外再车头喷个威风凛凛的虎头。”

　　“听着真蛋疼，你脑子被驴踢了吧？好歹也问问人家车子愿不愿啊！”自诩“君子爱财”的北北不无眼红，瞧这小富二代烧钱烧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气势磅礴，这车几月前买来也就四十来万，到目前才止，光改发动机啥的就已经花了十来万了，整得越来越四不像——有谁会脑门发热的把普通款房车的发动机改成跑车的？有谁会给普通款房车装尾翼？

　　“怎么不愿，我这是对它进行人文关怀。”崔柏似笑非笑的曲指弹他脑门，转了个身，对计晓阮扬了扬眉，亲密的语气却是问：“北北，你之前要死要活的就是拉这小房客到学校啊？劳力费多少？”

　　计晓阮闻言有些不自在，别开脸。

　　北北拍拍崔柏的肩，风轻云淡道：“这不刚好有空么，相互帮忙是应该的。对了，下午开车带我去建材市场转转吧，想买腻子粉乳胶漆什么的。”

　　“你要翻修房子？自己来？”崔柏了然的乜他。

　　“抹个墙漆个家具而已，找人我还嫌丢人呢，又不是不会做。”其实最主要是不想浪费钱。北北不想彰显自己的斤斤计较，转对计晓阮道：“你没事也帮帮忙，行吧？争取今天把屋里软件部分整顿好，硬件我以后自己来。”

　　计晓阮点头，乖巧得像奶娃。

　　“那赶紧吧。”北北一声令下，又蹬上车。

　　两辆同样吸引眼球的车一同开到一号男生宿舍楼下，北北和计晓阮上楼装行李，同宿舍的两个男生均默默无闻的站在床边看着他俩收收捡捡。

　　北北暗忖计晓阮跟舍友的关系可能不太友好，于是也不跟他们废话。

　　计晓阮可不明白他这些小心思，尤在疑惑叫崔柏的青年，边整理书籍边嘟哝道：“你朋友有车早叫他来嘛，咱也不用顶着大太阳踩三轮了。”

　　“昨天他说有事。”北北淡淡应，不想跟他深谈自己朋友间的事。

　　“是人都爱说有事，看他现在不是有空了？”计晓阮依然嘟哝不止，“你朋友挺有钱的嘛，他身上那件衬衫是PRADA的吧，好几千呢，有次跟我妈逛百货，我也想买来着，可惜穿着不合适。”

　　北北拨冗觑他一眼，这祖宗一脸稚气还是比较适合街头混搭。

　　忙活了二十来分钟，东西收拾好了，书和杂志装了一纸箱，剩下几个防水袋里装的全是衣服。

　　北北扛着沉甸甸的大袋子下楼，感叹这孩子比女孩儿还臭美，光置这些衣物就得花不少钱了，还是学生呢，丝毫不懂勤俭节约。

　　“真沉啊！”跟在他身后的计晓阮咝咝抽气，把袋子扔在台阶上，一脸哀苦叫：“北北你帮我提一边。”

　　北北气结，咬牙切齿快步下楼，把东西全放上崔柏的车后又跑上来，一言不出的扛起他那袋。

　　崔柏见计晓阮两手空空的下来，表情立马就变了，把探身往后座堆东西的北北扯出来，努努嘴：“你别动，给他自己来，要不愿意动手就去请人来搬，你就是一纯粹的房东，别咸吃萝卜淡操心。”

　　北北看计晓阮面色不佳，忙瞪了崔柏一眼，低声道：“行了行了，你跟一孩子计较什么，有良心你就动动手，就当帮我。”

　　“滚蛋，助人为乐吧你就！”崔柏冷嘲，却还是不甘不愿的搭上手了。

　　整理好东西，北北让俩人先走，他蹬自行车跟后。到家门口时，他听到两声轻佻的口哨声，寻声望去，不意外的见新邻居倚在二楼阳台望他，目光带灼意。

　　“那人谁呀？”注意到这方动静的崔柏皱眉，“怎么跟流氓似的？你这周围都什么人啊！”

　　听这嗓门大的，北北赶紧把他拖到墙根，合掌求他少说两句，这街坊邻居以后还要和平共处呢，千万别冲动得罪人。

　　崔柏又被他这委曲求全的态度给气着了，呼噜噜一股脑把大袋小袋扔下车，扬长而去。

　　“嘿，就这么走了。”计晓阮幸灾乐祸，“等会儿谁带你去建材市场啊？”

　　“我又没残。”北北面无表情的乜他，“从这一秒起，你最好少开口，我心情不好就爱拿刀剁东西。”

　　计晓阮顿时噤若寒蝉。一直到把房间整理完毕，他总共也就细声细气说了三句话：
　　北北，书放桌上吧；
　　北北，我床单放哪儿了；
　　北北，要不我陪你去建材市场吧。

　　而北北，从头到尾都像机器人，自顾自有条不紊的把物品一一归类放好，丢下一串钥匙就出门了。

　　计晓阮无所事事在屋里转了一圈，觉得无聊，便抱了只铁盒子到院子里，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取出针线和碎布缝缝补补。

　　崔柏中途返回，开门见到他这副持家过日子的穷酸模样，着实给震惊了一把，转而环顾院内，没见北北，以为是在阁楼，招呼也不打就径直上楼。

　　计晓阮闲闲斜眼觑过去，不紧不慢道：“北北去建材市场了。”

　　崔柏脚步一旋，一下就消失在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