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我失业了》此名作废

4、病毒

　　贺韬忽然觉得十分可笑，于是他也真的笑了出来。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大少爷？”

　　贺韬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听见别人说要注意身体健康是在多久以前了，或许是父母还在而末世看起来也并不让人恐慌的时候。
　　那时的人们正经历第四次技术革命，移民火星已经是被提上议程，而月球基地也早已建立二十年之久。
　　那时贺韬父母在餐桌上最常提起的计划就是拥有一架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小型核聚变飞船，他们计划要在整个太阳系进行一次为期五年的长期旅行。
　　人们已经知道太阳系即将进入一片尘埃云，预测地球可能因为日照不充足的原因而进入人类纪的第一次冰川期。
　　但长夏的日光终日照耀，仿佛没有终结之日。

　　那时贺韬才刚刚长牙，他记得自己苦闷的用刚刚露头的乳牙磨煮烂的菠菜叶时的场景。
　　记忆中他怎么咬都咬不断，气的他打翻了面前的塑料碗。
　　而后他泪眼汪汪的看向自己的父母，却发现他们还沉浸在规划旅行路线，一时间更觉得想哭。
　　他那时怀疑父母其实在外有十七八个孩子，而自己一定是其中最不受宠的一个。

　　那时被命名为“寒武纪”的尘埃云刚刚与太阳系边界的奥尔特云相接触。
　　地球上的大部分人对此并不关心，对于技术的盲目乐观，让大部分人都没有正视这场人类历史上太阳系与宇宙物质的首次大范围接触。
　　他们野心勃勃，计划着征服月球、火星、太阳系以至于整个银河。
　　他们讨论诗歌、音乐、艺术和生活。计划着旅行、喜欢歌星的演唱会、攒钱买一件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物品。他们还会为了一个与自己毫无交集的可怜人甚至是动物长吁短叹，潸然泪下。
　　他们有时候想起未来，那未来闪烁着迷人的柔光，有着无限可能。
　　于是他们又低下头，继续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生活。
　　没有人想到，这会是世界末日的前夜。
　　就像三岁的贺韬被母亲抱着观察夜空里的星星，并不知道那片从星海背后升起的银白色星云意味着什么。

　　“身体健康？”
　　他笑得胸腔都细微的震动起来，这使得他的肚子疼的更厉害，于是他只能停下，他打量起眼前这个显然被特权宠坏的大少爷。
　　他能理解对方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但他也确实因此感到讽刺。
　　巨木和蝼蚁。
　　他人同自己。

　　贺韬静了下来，那些情绪一层层沉寂下去，他看起来既不显得过分敌视，也不如何热情。
　　没有嘲讽，他只是淡淡的道出事实。
　　“亡命之徒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不是。”
　　贺韬转过了头，视线也随之落到金属制的天花板上，他看着两块合金拼接处的焊缝和固定的螺栓，没有接话。
　　“而一个聪明人也不应该随随便便的闯进亡命之徒的藏身处。”
　　“什么？“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右手？”
　　邱明风顺着对方的话抬起手掌，一个沙砾大小的黑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手心。
　　他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不是什么灰尘一类的东西。
　　因为黑点在皮下蠕动着，分裂出了第二个，随后是四、八、十六、三十二……密密麻麻的黑点在短短半分钟之内爬满了他的一整条前臂，并且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黑点仿佛一群芝麻大小的黑色甲虫在皮肤下爬动，呼吸间就已经扩散到他的脖颈。
　　不难想象当它们爬到邱明风脸上的时候，即使以他出挑的容貌驾驭起来也绝对是毁灭性的灾难。
　　“这是什么？”他问。
　　“我还没想好名字，你可以就叫它‘病毒’。“贺韬靠着床头坐直，”我想，我们如今终于可以来一场平等的对话了。那么大少爷，请把药剂还给我。”
　　“普利茅斯公司有着这里最出色的科研人员，我相信无论是什么‘病毒’，在他们手中也不会是什么不能被攻克的难题。”
　　贺韬没有说话，仿佛默认了对方的说法一般。
　　但下一刻，‘病毒’就以鲜明的疼痛彰示了自己的存在，它们朝着更深层的皮肉钻进。留下一整片，规整而密集，仿佛针刺的红点。
　　血染红了他西装的一条手臂，邱明风这时再看贺韬，已经完全了没有一开始随意的心情。
　　他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人不是一只可怜兮兮等待救援的流浪狗。
　　有些动物会因为几根骨头，温暖的火炉而摇尾乞怜。
　　而有些动物，它们不接受他人的施舍。
　　它们要么站着进食，要么站着饿死。
　　没有第三种选择。

　　“是我自作主张了。想来大少爷也许不需要一场公平的谈话。”贺韬注视着因疼痛跪倒在地的邱明风，”但死亡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我今日或许不能活着走出这里，您亦然。”
　　邱明风喘着气抬高了握着药剂的左手，贺韬读懂了他的意思，皮肉里爬动着的黑点也随之安静下来。
　　“聪明人……确实不……不该随便闯进……你的房子。“他断断续续的说着，言语间已经没有了一开始时的从容。
　　他脸色苍白的笑了笑，额头密布的冷汗随之流下，“但好在我也不算太过随便。“
　　他松开左手，高举的试管直直落地，在地板上碎裂开来。
　　“那么，希望我还有再见到你的机会。“
　　贺韬看着那双翠绿色的瞳孔一暗，看着对方直挺挺倒在地上。
　　几乎就在下一秒，他就立刻意识到。
　　他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