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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密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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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二连三被剥去势力,就是是泥人,性子也要被激起来了。
这天,县衙里的“反县太爷联盟”聚在了郧西城中数一数二的酒楼一品轩中。席间觥筹交错,还叫了城中叫得上名的娼妓作陪。
而说起这个联盟,是杜松新上任后不久,县衙里的大部分人都跟他性情不和。
司主簿和王典史不想给他实权,于是便笼络手下各房司吏,结成一伙。
只要杜松交代什么事务,底下便阳奉阴违,做事不得力,想架空杜松,让他早点滚蛋。
本来,齐大河和卫方是这里面最“优秀”的人员,他二人向来对杜玉竹的指令是只说不做,甚至对她十分轻慢,一副老油条的样子。
可现在他二人竟被撬动了,还成了县太爷的人,又有那赵捕头被革了职。衙役群体一半被收买和替换掉。
联盟这时候是人心浮动,司主簿和王典史是再坐不住了。
便又叫了大家,聚在这一品轩,一为安定人心,二为商量计策对付杜玉竹!
先说这在坐的,有六房的司吏(六房的头),巡检,还有司主簿和王典史,共九人。
九人一番客套寒暄后,便落了坐。
接着,酒菜端上来。有姜醋桂花蟹、鸡髓笋、糟鹌鹑、烧鹿肉、糟鹅掌鸭信、灵柏香熏的暹猪、藕粉桂糖糕、松穰鹅油卷……玲珑满目,看的人垂涎欲滴。
菜上来后,众人却都没动筷子,王征扫视了一圈,发话道:“今天把大家叫来,是为了什么,想必大家也清楚。就单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来看,先是卫方齐大河这俩人被抓到把柄,倒戈到县太爷那块去了。接着,赵捕头被革了职,那衙役群体俨然要成杜松那穷措大的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这联盟它首先不是铁板一块,被杜县令他抓住缝隙,就给撬起来了!今天叫大家来,一是希望大家能约束好自己的下属,给他们敲打敲打,别以为县太爷那个高枝儿是高攀的!攀得越高就摔得越惨!再一个,就是怎么对付杜松,咱们还要好好的合计一番,商量出一些对策。”
众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一时没有人说话。
户房司吏魏明近五十了,是衙役中的老油条,他挂着笑,先举杯道:“王典史说的有理啊,有理。我们户房这段时间啊,大家也知道,秋税,是刚忙完税收,忙的焦头烂额的,大家都累,便想歇歇,就有点松懈了,结果就没注意,杜县令在别的地方得了空子!不过诸位大人放心,我们户房那就是铁板一块,杜县令他一口气儿都吹不进去!”
司主簿听言,倒是笑着点了点头:“魏司户是衙里的老人了,户房上下没有不听从的,魏司户说的话,本官信。”
王典史对魏明的捧场很满意,也笑道:“我不掌管钱粮,但我也相信魏司户的能力和为人,以后对付杜县令还要靠司户你了,来,本官敬你一杯。”
二人喝了酒,其他几房也纷纷开始鼓吹自己这房的牢靠和能力。
显然,这几房中受损最大的就是第二大房刑房了。但是刑房司吏武良觉得这跟自己没多少关系,毕竟他一直是被架空的。
那卫方、齐大河二人向来只向王典史汇报,压根就不理会他。并且,今天晚上宴请他,他也觉得奇怪。
因此,等各房说完了,就剩下刑房了,武良便有点尴尬。正要举杯也说些什么。
王典史先开了口,阻止了他敬酒:“武司刑且慢,这杯酒该本官敬你。往日里,本官听信那卫方、齐大河两个小人的谗言,却怠慢了你,以你的能力,就是我这个典史位置,你也做得!”
武良是个老实人,此番王征说出这番言论,武良受宠若惊,忙道:“不敢不敢。”
王征摆摆手:“唉,我说的是实话!你虽然话不多,但你的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以你的本事,要对付杜松,绰绰有余!我跟你说说心里话,武司刑,你也是衙里的老人了,谁在这郧西县他能长久,想必你也明白,我之所以今天晚上请了你,想必你更明白,只要你愿意跟本官一势,跟我们一伙,本官绝对不会亏待你!”
武良笑道:“大人说笑了,属下不是一直跟大家是一伙的?”
这话说得王征畅快,哈哈大笑。
“对,对,咱们一直是一伙的,来喝酒,喝酒!”
两人敬了酒,一饮而尽。
司主簿插话道:“菜再不吃就凉了,对付杜松的对策,咱们边吃边谈,边吃边谈。”
众人同意,俱拿起了筷子。
吃了一阵,王典史又说话道:“其实前一阵,我们想了一个计策,就是那起震惊一县的连环分尸案,好几任县令都没有告破,我就把这起案子摆在杜县令面前了,谁知她把它压下也不管了。”
工房司吏道:“想是她怕难,故意压着不审。”
司主簿道:“我家老泰山跟知府大人相熟,可着他催一催杜县令。”
吏房司吏道:“这个办法倒是个办法,但这个案子久了,毕竟,前几任县令都没破,一定要让她破,显得有点苛责他!”
司主簿摇头:“非也,身在其位,便要谋其职,这个案子闹得我郧西县是人心惶惶,她杜县令,还要留着给谁破?”
王征点头,道:“这个计策便还算一计,且留着,不日还请司主簿跟知府老爷联系一番,要他催催杜县令。诸位,还有其他什么对策没有?”
工房司吏章言道:“明年二月就是县试了。本来前些时间县太爷一直嚷着要整修县学,在下也一直拖着不干,这段时间县太爷突然就不嚷了。倒把在下搞得一头雾水。”
魏司户笑道:“她不是不嚷了,是她无计可施了。县衙里没钱,税收刚好够填补去年的亏空,连咱们办公的钱都是挤出来的,哪里还有钱整修县学?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计。”
“什么计策?”众人都问。
“在下听闻,户部侍郎赵大人要在我郧西过境,何不趁赵侍郎过境之时,把流民聚起来,让他们到县衙闹事?”
本朝因为土地兼并严重,流民多是不争的事实。郧西县的土地兼并情况就更严重了。
如果能在郧西曝出民乱,叫赵侍郎和知府看到……那杜玉竹的罪责绝不会轻。
即便杜玉竹能妥善处理,赵侍郎过境也不过几天时间,杜玉竹也未必处理得完。而赵侍郎回京后,作为天子近臣必然会面见天子,按惯例也会谈谈一路所见,譬如民风、气候、庄稼、水情、官场动态等等。而朝廷又对民乱向来重视。他们的作用再加上朝廷的作用,杜玉竹不死也要被罢官。
王征大喜:“好计策!好计策!可谓万全之策!这赵大人是出了名的爱钱,到时候咱们贿赂他一二,还不轻易就告倒杜松了?只是流民们聚起来闹事也得有个由头,不然见了赵大人怎么说话?”
“不如让他们告杜县令,就说他圈地?!”
“不妥不妥!圈没圈地一查即知!别到头灾民把咱们后边那两家给告了!”
众人商量一阵。竟摘不出杜玉竹的错处和把柄。
突然巡检出声道:“唉,何必费那周章?强行把他们聚起来。郧西边境黑风山不是正聚着一帮流民?占山为王,与朝廷为敌,这几年也不是小气候了。黑风山又是赵大人到郧西途径之地。到时候咱们放出点消息,让黑风山的那帮土匪在赵侍郎入境时偷袭他,到时候他受了伤,不迁怒杜县令又迁怒谁呢?”
“此计虽好,但万一让赵侍郎知道是咱们透露的消息,那会饶得过咱们?”
“你不说我不说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
这边他们商量着整死杜玉竹的法子。而杜玉竹刚下堂,燕律香追了过来,一直跟到临近书房,才靠了过去。
说道:“堂尊!”
眼见离书房就一步之遥了,杜玉竹满身疲累,道:“进屋再说。”
接着,便先一步跨进屋子。
一进屋,杜玉竹先把自己那二翅乌纱帽取下来,鬓角已汗湿了,吉祥儿递过来帕子,杜玉竹擦了擦,一边让道:“律香,你先坐。”
说着便转进了屏风,把外边穿的那身官服给脱了。总算松快不少。
这才走了出来。
吉祥儿已备好杏仁茶,杜玉竹让给燕律香一杯,自己那一杯,她跟牛嚼牡丹一样,灌了几口。
止了渴,才在燕律香对面坐了下来,二人中间是一张矮几。
杜玉竹道:“你追上来,可是有话要说?”
燕律香说:“今天堂尊在堂上万分信任律香,甚至一句质疑的话都没问,在下心中感动。是来向堂尊道谢的。”
杜玉竹听言笑了:“这值得什么谢?不妨告诉你,我这人最是护短,别说你是被诬陷被冤的,就是你不被冤我也要为你争三分理的。”
说罢,杜玉竹又道:“不过,我瞧你的性子倒有些变化,原来你是爱挑刺的,近来却圆滑不少。大约是县衙这个环境改变了你。但我还是更喜你以前的性子,想说什么只管说来,我没那么多规矩,也不喜官场里的勾心斗角。”
燕律香笑道:“那以后我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杜玉竹身体前倾半靠在矮几上:“正当如是。”
燕律香看这杜玉竹的姿态,心知这是杜玉竹疲累了。便道:“堂尊可是乏了?我懂一套武功推拿,堂尊要是不介意男女大防的,可以给堂尊做一做。”
杜玉竹确实是乏了,应该是说没被累死。身为一县之父母官,坐到大堂之上,那得有坐相。有威严。
还带着沉重的乌纱帽,穿着官服,正襟危坐的坐了一天能不累吗?
亏着不用天天上堂。
不过,杜玉竹瞟了燕律香一眼,她是不介意,但是恐怕这古代的男人介意啊!
正要拒绝,燕律香又加道:“堂尊病体初愈,若还像今天这样劳累,身体肯定吃不消。卑职这套推拿术,传自少林,对身体百益无害。堂尊不妨试一试。”
都这么说了,杜玉竹便道:“好吧。”
见杜玉竹对自己的接近不排斥,燕律香心中一喜。
他起身走了过来,蹲到杜玉竹身边的时候特意看了她一眼,二人眼神一对撞,那燕律香眼里有炙热之意。
杜玉竹对这个眼神有点感觉不明的意味,淡淡转过了头。
燕律香开始在杜玉竹背后施术,显然,燕律香用了自己的内力。
他出手,在杜玉竹的经络穴位上施以点、按、揉、滚、抖、颤、击、打等手法。
杜玉竹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内功劲力直达体内深层,且时间持久,然而表皮肌肤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等燕律香一套功法打完,杜玉竹直觉浑身舒坦。所有的疲累霎那间消散。
丢给燕律香一个佩服的眼神:“这套功法真不错。”
燕律香对这个眼神很是受用。道:“堂尊如果想学的话,属下可以教堂尊。”
杜玉竹高兴道:“这个得要武功吧?得学很长时间吧?”
燕律香摇头道:“用不着,属下半个月便学会可这套武功推拿。”
杜玉竹再次丢了个佩服的眼神:“且过几日,等我闲下来,你就来教我,要教学费吗?”
燕律香畅快笑道:“不敢问堂尊要学费。”
“你放心,本官只是客套一下,你要了本官也不会给的。”
燕律香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想摸摸她的头,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