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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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二白的家很素净，比起他的身家来，他家的装修风格几乎可以用一穷二白来形容。比较惹眼的就是一些瓷器，但除此以外，比起他三弟那间摆满了红木家具的办公室来，简直低调得过分。
只是物件都整齐洁净，一尘不染，显示出主人一丝不苟的行事作风。
“二爷好，给二爷拜年了。” 韩冰恭敬地行了个礼道。
吴二白只是坐在那里，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然后慢慢地喝着茶，一句话也不说。
韩冰低眉顺眼，一脸小媳妇样，期期艾艾地正要开口询问，吴二白忽地冷笑道：“你这一套拿去应付老三还行，别拿到我面前来丢脸。”
“咳咳咳。” 韩冰被呛得一阵咳嗽，憋红了脸，苦笑道：“不敢在二爷面前，那个，班门弄，呸，自作聪明。”
“不敢吗？” 吴二白冷笑反问。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再借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了。” 韩冰苦着脸道。
他是真的不敢了。吴二白就那么静坐着喝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就连一句话都不敢说，既不敢坐下，也不敢提走人的事，就那么尴尬地站着，偷偷打量着吴二白。
吴二白保养得很好，精神健硕，乍看之下会让人以为这是吴三省他弟而不是他哥。但韩冰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他鬓角黑得不是很自然。那是染过的痕迹，透着疲倦和苍老。
二爷活得也不容易。韩冰不禁心下微微有些恻然。
吴二白又泡了一壶茶，这才慢慢悠悠地开口道：“你以前做过什么事，我不感兴趣。小邪将来要你做什么，我也管不着。”
韩冰闻听此言微有些失望。但随即，他意识到了自己此行的愚蠢。
狗五爷为了下一代的洗白可以说是殚精竭虑了，吴二白在明面上和暗地里都是正经人，除了“卖保险”什么都不管，小三爷怎么会来打扰吴二白呢。
他真的是被急昏头了。
吴二白茶杯一放，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韩冰：“闲事我不管，但我不能容忍小邪身边藏着心怀叵测的人。我相信人做事，总有他的目的。”
吴二白是出了名的不怒自威，没几个人敢在他的面前放肆。放在往常，不用等到吴二白这么说话，韩冰一定早就表现出最自然的诚惶诚恐的样子，或者干脆消失。
但现在韩冰懒得去这么做了。在二爷面前伪装，有个屁用。屁用都没，还装个屁。
韩冰平静地回答道：“我在香港做过心理咨询，结论是典型的PTSD症状。暴力倾向、自我否定，难以建立信任感、归属感和其他亲密情感。”
“所以我会本能地将我无法建立的情感求诸其他人身上，以期获得代偿。我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咨询师说这就好比一种寄生虫。这么说的话，您说我居心叵测，大致也没错。”
“我又没问你这么多。” 吴二白淡淡道，“你没必要说得这么详细。”
韩冰只觉得无比地心累，累得连表情管理都做不动了，干脆放任自己表无表情地说道：“您是二爷，您说了算。”
于是又回到了尴尬的沉默。一坐一立，遥遥相对，各怀心事。
韩冰犹豫再三，轻声打破了沉默：“二爷，我就求您一件事。别让潘子卷进来了。他那个不要命的玩法，我要是顾着小三爷，就真的没有第二条命能替他扛雷了。”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吴二白冷冷问道。
“贰京不在，现在过年，整个长沙、杭州到北京都没有值得您出手的大事。贰京不在，我以为最合理的解释只有两个，除非他生急病了或者大过年的去买菜，否则就您是要有话和我单独说。” 韩冰坦诚地说道，“问问不吃亏。”
吴二白又一次沉默了，只是这次盯着的不再是茶杯和茶杯上空的雾气。韩冰只觉得吴二白的目光就像一把解剖刀一样，而他，就是那个被“割腕动脉割静脉，一动不动真可爱”的兔子。
比吴二白的目光更可怕的刑讯，他也不是没受过。只是这次，韩冰宁愿自己再回去受一次“再教育”。
来自在乎的人和不在乎的人猜忌，真的不是一个分量的。后者，他可以轻松应对；但前者，却让他无所适从起来。
最后，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吴二白的盘口的。只记得吴二白似乎是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承诺。
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冷汗，北风一吹，寒意顺着脊梁骨直蹿了上来。
不过也早习惯了，长沙城的冬天本就是这么阴寒的，只是不知道杭州会不会好一些。韩冰往手上呵着热气，钻进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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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韩冰接到一封短信，发件人是吴邪，内容只有三个字：吴山居。
韩冰合上手机，笑着对潘子说道：“潘哥，我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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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从韩冰处得知的一切，让吴邪应对费洛蒙带来的幻境时轻松了许多。
但几代人的仇恨还是在他的脑海中咆哮，让他甚至想起韩冰来，都会被引起一种刻骨铭心的恨意。
毕竟那家伙以前姓过汪。
汪，汪，又是汪，难不成他以后听到狗叫都要头疼？
“你确定要单独见他？” 黑瞎子问道。
吴邪揉了揉太阳穴：“难道还能有什么危险么？”
黑瞎子意味不明地笑道：“如果他要杀你，我可来不及拦住他。你家这个伙计，一身本事都是学来杀人用的，术业有专攻。”
吴邪叹了口气：“我相信他。”
“我也只是给你提个建议，决定权在你手上。” 黑瞎子耸了耸肩。
“笃笃笃。” 门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
“进来吧。” 吴邪平静地说道。
大门打开，一个皮肤微黑，但勉强算得上是英俊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和擦肩而过地黑瞎子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费洛蒙带来的仇恨又开始咆哮，吴邪揉了揉眉心，带着浓重的鼻音道：“你能先让我揍一顿吗？不然我很难心平气和地和你交流。”
“呃，呃？行啊，当然行。” 韩冰愕然，略带迟疑和迷惑地应道。
“好得很。” 吴邪挽起了袖子。
五分钟后。
韩冰揉了揉肿起的嘴角，有些含糊不清地问道：“小三爷，嘶 —— 那个，你最近到底在忙啥，叫我来是什么事情啊？”
吴邪不答，反道：“你之前去找二叔打听我在做什么来着？以后不用去了，二叔平时就一开茶楼的，不管这些。”
韩冰嘬了嘬牙花子，开茶楼的……
“好的，小三爷。”
“我偶尔会用其他的名字。” 吴邪递给韩冰一张名片，“如果你看到这个人，记得他是我。”
“关根，摄影作家。” 韩冰念道，发自内心地赞叹道：“小三爷真是多才多艺。”
吴邪笑了笑。
“我有一个设想，目前只是一个设想……” 屋内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许久，黑瞎子才听到韩冰犹豫的声音：“小三爷，这……”
“你有什么意见，尽管说。”
“不是，我……我没听懂。”
屋内又是良久的沉默，随即是一声轻笑：“那挺好的。最关键的地方听懂了吗？”
“听懂了。只是……”
“只是小三爷，这才四个月不见，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韩冰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带着真诚的关怀与担忧，“难道……您终于交了女朋友了？爱情确实是让人苦恼啊。哎呀，您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是男……”
又是一阵乒乓哐当声、拳脚着肉声、求饶声，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吴山居的门终于再一次打开了。
眼睛青了一圈，嘴角破了两处的韩冰讪讪地退了出来，看了看黑瞎子，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是做得挺好吗？他确实需要情绪的释放。” 黑瞎子笑道，“现在能帮他开解一些的也只有你了。”
“我知道这是小三爷自找的，但你肯定脱不开干系。” 韩冰瞪了他一眼，道，“所以，你要是不给我讲出个所以然来，我挨的揍就都算你账上了。”
黑瞎子隔着墨镜瞪了回去：“讲点道理行不行。”
韩冰翻了个白眼：“不记你头上难道记小三爷头上？” 他又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也没办法，这件事上，我怎么让自己讲道理啊？”
黑瞎子低声自语：“已经有两个了，现在又加了个小韩你。这姓吴的一家子，真不愧是养狗起家的。”
韩冰瞪了他一眼：“少点废话行不行。”
二人大眼瞪墨镜瞪了半天，黑瞎子忽然又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韩冰莫名其妙。
等黑瞎子终于笑够了，他方才说道：“你知道什么是费洛蒙吗？” 韩冰摇了摇头。
黑瞎子叹道：“这就有点麻烦了。从何说起呢？对了，那天他从西藏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就要解剖那条蛇，结果被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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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说，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记忆，还有仇恨，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了？” 一瞬间，韩冰的表情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收紧嘴角，鼻翼外撑，瞳仁与眼白的分界处变得浑浊，这是愤怒的表现。在黑瞎子的印象里，眼前这个人从未表现出过这么明显的愤怒。
黑瞎子耸了耸肩：“打我不解决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 韩冰重复了两遍，神情渐渐和缓了下来，“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我怎么能期待不付出任何代价，我怎么能有那种妄想。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墨脱的事，大概是让我产生侥幸心理了。这不可取。” 说着，他按下了车钥匙。
车灯一闪，照亮了他的眼睛。
那一瞬间眼神让黑瞎子联想到了什么。
“你希望小三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韩冰问他。
黑瞎子想也没想地摇了摇头。
“嗯。” 韩冰点了点头，“还有潘哥，胖爷，张家小哥，三爷。没人希望他变成这个样子。”
“他有别的选择，只是他不愿意那么做。”
“确实。他选择了这条路，所以他只有一种走法。” 韩冰的声音很平静，“但是，这不是他应得的。”
推了推眼镜，黑瞎子忽然意识到了那一瞬间韩冰的目光究竟像什么。那就像一条注视着猎物的毒蛇，偏执，阴冷，危险。
“你究竟为什么怕蛇？” 黑瞎子忽然问道。
韩冰闭上了双眼，轻声道：“只是觉得恶心，养不熟，对谁都没感情，自我为中心的冷血动物。”
“这世界上没有谁能拯救得了自我厌弃的人。” 黑瞎子耸了耸肩，“除了他们自己。”
“哦，也许吧。” 韩冰叹了口气。再度睁开眼时，他就像一个被老板责骂了的员工一样，有些沮丧，有些气馁地钻进了车里。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 3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