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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天御宫
      天御宫前身玉台山庄本为前朝皇帝外行宫所在,里面不少大内高手镇守,国破后,统领柳南便带着一众高手成立了天御宫,经几年的打拼便也在江湖有了一席地位,后来取妻得一子一女,儿子继承宫主之位,女儿为辅佐弟弟管理天御宫一生未嫁,其死后追封天御宫圣女,由此便留下的习俗,宫主长女为圣女,若是嫁人,便将圣女之名传于下一代,百年间,天御宫圣殿已供奉数十位宫主圣女牌位,到如今这位圣女,正好第十位,名字换作柳自菲,其母曾是江湖第一美人元熙,柳自菲生下来便是一副浑然天成的美人相,自小到大,要与其定娃娃亲的人排长队都可以踏破整个天御宫的宫门了。
      说来倒也是一件趣事,当今天御宫宫主柳清和与穆丰师兄为忘年友人,两人时常把酒言欢,某日两人在临江对酌,喝的伶仃大醉,穆丰当时约莫也不过五六岁,那时候还没有胖成如今这模样,这柳清和便拉着友人手道:“我家中有个年龄相仿的姑娘,生的花容月貌人间少有,你这师弟倒也可爱,长兄为父,不如咱们定了这桩娃娃亲,也好亲上加亲!”
      这位胡子白花花的忘年有人热泪盈眶道:“好!”
      穆丰傻兮兮的擦着鼻涕坐在师兄腿边蹭吃酱猪蹄,师兄告知有了媳妇还傻兮兮的笑。
      隔日喝酒的两人将娃娃亲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这事儿一搁就是十多年,柳自菲也到了能说媒婚配的年龄,正当柳清和犯愁哪位江湖俊才能配上自己的掌上明珠的时候,贤妻执手款款道:“你还记得穆丰这孩子么!”
      于是还在嗑着瓜子跟小师侄扯皮自己已开天眼,世上万事无不知无不晓。从师兄那里得知此事后,小师侄磕着瓜子一脸看笑话道:“怎么样,这事儿你可是算到了?”
      穆丰觉得自己是个通情达理热爱生活和远方的人,卷铺盖跑人了。
      穆丰那日有句话却也不全是胡说,开天眼这事道真不好说,但这世上占星算卦之事穆丰自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江湖草莽,人人都想要算一算前途,这秘密知道的多了,想要穆丰小命的人也就多了,自然就有了这藏身处。
      极乐殿中,四人落座,赵泊为上客,自然不得怠慢,又是弹琴又是歌舞,又是杂耍,可惜四人中也只有种离还觉得新鲜,眼睛不离的看着,尤其是那胡姬脚尖点地,连转百圈后连大气都不喘的时候,种离都想给鼓掌了,这世上奇人真是不少,种离暗暗想着,若有机会,有机会的话,她还想见识见识更多有趣的事物,阿弦也在就更好了,想到远在京种的赵弦,种离嘴角难得的挂上了久违的笑意。
      这不笑还好,旁边的赵泊一双美目直勾勾的看了过去,心口好似猫抓挠着一样,种离换了穆丰差人准备的衣物,赵泊第一次见她穿女装,身着银白内衫外罩雨过天晴蓝丝织长衫,长发高高盘起露出了细长雪白的脖颈,赵泊看着她弯着的浅浅嘴角,心口猛地跳了几下,再顺着种离目光看去那衣着裸漏扭腰摆胯的胡姬,那躁动不安的心忽地沉了下来,手中的酒杯捏了许久,银制的器具捏的有些变形,里面的酒水洒了不少出来。
      “哎哎,小郡主哎,我这百鸟盘足云纹银杯可是嘉盛年间皇家旧物,您是不稀罕,我还当宝呢,这一套杯子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功夫弄来的,你心里来气,别拿我这宝贝撒气啊!”穆丰说着话,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险些要挤出几滴马尿来,穆丰是真心疼,这世上唯二心头所好,美人与古器,赵泊此举无异于用刀子划伤美人面一般。
      赵泊放下手中酒杯淡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要那把淬金环首刀么,过段时间我让人给你送来!”
      穆丰瞬间喜上眉头,把手中的酒杯也递了过去道:“没办法,我等江湖俗人,小家子气的很,比不过郡主你皇家气概,我这套杯子不要了,你可劲了折腾,拧成麻花我都不会有所怨言!”
      曲闭舞散,胡姬抱着琵琶离去后种离才回头看向赵泊,自然一眼看到她手中惨不忍睹的酒杯。
      赵泊自带三分理直气壮,面不改色道:“穆尊主这酒杯质量不太好,许是古董老化了吧!”
      穆丰心中暗骂,我可去你大爷的,面上却笑嘻嘻道:“是我的错,本想拿古物招待两位贵宾,你看看我这真糊涂了!”说罢对旁边仆人道:“还不换套杯具来!”
      此间,坐在穆丰右座的柳自菲一言未发,眉目始终冷冷淡淡,好似一座玉雕的佛,周身气韵都是冰冰凉凉的。穆丰在一边装作饮酒的模样,偷偷侧头看了眼柳自菲,心里直突突,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举杯道:“自菲,我敬你一杯!”说罢将旁边的茶杯递进柳自菲手中道:“我知你不能饮酒,以茶代酒!”
      柳自菲点点头,与穆丰碰杯,喝了杯中茶水,只见穆丰又夹了些清淡的菜给她,自顾自念叨着:“我这里不同天御宫,你吃顺口些的小菜我也只能照葫芦画瓢给你做了些,我看你最近都有些消瘦了,你且多吃点,要不回去,你母亲又要怪我不好好照顾你了!”
      柳自菲吃了碗中菜,看向穆丰,好半天了才道:“你这里的人是不是少了许多?”
      穆丰被柳自菲看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面上却浅浅笑道:“我知你喜欢清静,早叮嘱过他们不要出来碍眼!”
      柳自菲道:“我在此你似多有不便,以后我还是少来吧!”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不是说了么,我这里就跟你家中一样,你这么说可真见外了!”
      柳自菲目光淡淡扫了一眼旁边二人,也不再多语,倒是一边的穆丰好似谁拉着头皮似的,紧张的有些不知所措。
      酒足饭饱,宴会散去,赵泊种离一路回住处,赵泊有意无意的提及宴会所见胡姬舞蹈精妙,种离认真的分析连转百圈当是练过功夫的,脚下的功夫更是可见一斑。
      这日正是十五,月亮挂在屋头,银白透亮,种离见赵泊停下的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看向赵泊,赵泊碧色衣袍在月下泛着银光,微风吹过,袖间云纹翻飞,赵泊一双长目正看向自己,嘴角似笑非笑,仿佛当日初见,种离屏住呼吸轻声问道:“怎么了?”
      “阿离可有喜欢之人?”
      种离想了想问道:“可是男女之情那种喜欢?”
      “嗯!”
      种离想起当日缅因的话,被赵泊灼灼目光盯着忍不住低下头回道:“我不太懂这东西!”
      赵泊扑哧笑了出来,看着种离泛红的耳根,葱白长指轻轻捏了上去,指下传来微微烫意,道:“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鼻尖传来赵泊身上独有的松香味,种离嗯了一声,便转身回了屋子,门关的瞬间,只觉全身好似发烧一般,出了一层薄汗。
      第二日,种离拜访了柳自菲的住处,说明来意,柳自菲是见过江宜剑的,自是一眼就认出了此剑,她听到江宜故去后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笼上了一层哀意。
      柳自菲摸着铁剑道:“江大侠离开江湖已有多年,他行踪不定,与姑母也有多年未见,如今却得了此消息,姑母只怕一时难以承受!”随后看向种离道:“明日我也准备离开回去,你与我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姑母闭关多年,性情孤僻,此事最好从旁打听,日后我回去与父亲商议后想法再告诉她!”
      种离点点头,回去跟赵泊说了去向,心下多少有些遗憾,本就是为了给种离解毒才来的此处,种离既是要走,她也不打算多留,只是两人只怕也同行不了太久,出了这地界,要不了两天,两人就要分道扬镳了。
      隔日,三人辞别穆丰,离开此处,顺着原路出去,穆丰也未做挽留,只在与柳自菲道别时道了声平安,说处理好事情后,下月自会去拜访。
      种离从赵泊那里多多少少听了些两人之事,多少有些奇怪,说是情人,两人若说是情人,却始终保持距离,对赵泊都不曾这样,若说是朋友,种离虽不是很敏感,却能感觉的到穆丰对柳自菲无微不至的照顾,便是父母亲人未必做到如此。
      真是奇怪,种离默默想着。
      兑儿与荆海棠在外等候多日,此时终是见了出来的赵泊,兑儿埋怨道:“我以为您丢下我一个人走了,要在这里孤独终老了!”
      “不是有荆海棠陪着你呢,怎么就孤独终老了!”
      兑儿翻着白眼道:“他坐在那儿一天都能不动一下,我要不是拿棍子戳戳,他还看我一眼,我都以为他是不是仙去了!”
      荆海棠侧目看向兑儿,兑儿瞪着他道:“就说你怎么啦,闷葫芦一个,哼!”
      赵泊拍了拍兑儿后脑勺道:“你可别得寸进尺啊!那人的底细问清楚了?”
      兑儿道:“确实是梁玉案的人!”说到此,她伏在赵泊耳边低声道:“福景王那老头儿似是按耐不住了,您还是早日下调令部署,益州怕有变!”
      赵泊淡淡道:“我自有打算,那女子呢,还活着么?”
      兑儿好像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道:“给我杀了,恶心不死个人!”随后看了一眼荆海棠道:“这闷葫芦真不是一般变态!”
      赵泊笑道:“你可嘴上留德!”随后笑道:“梁玉案最近估计心情很是好,不如我们锦上添花,给他个惊喜,那女子你嘱咐人给他送回去,就说赵泊无福消受,还是他自己个独自享受吧!”
      兑儿默默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觉的这人跟那闷葫芦半斤八两。
      几人出山后分道扬镳,赵泊走前一步三回头,眼神颇有几分幽怨,兑儿忍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了,“您要是真舍不得,干脆跟着走算了,跟老爷道别的时候都没见你这样!”
      赵泊摇头道:“孺子不可教也!”
      柳自菲种离两个不爱说话的在一起,一路就是闷头骑马赶路,剩余的路程都相对平坦好走,路过镇子歇脚,柳自菲通常都是清粥小菜,种离则多以面点为主,毕竟长途跋涉比较耗费体力。
      几日相处下来,种离发现柳自菲有当喝露水仙人的潜质,仙气飘飘,主要是确实不怎么识人间烟火,平时也不见她吃什么,也不叫唤着饿。因为面貌的缘故,脸上一直带着面纱,但这人气场过于强大,以至于走到哪儿,都有人不时张望,到一些穷乡僻壤之处,竟有人跪地膜拜,种离为此走在她旁边都感觉颇有压力。
      到了天御宫所在的天兴府,便有人在城门外候着了,两人坐上马车一路驱车赶往了城外不到十里的锦山,此山不过百米高,天御宫便建在山顶处,据介绍,至此到周围方圆三十里地都归天御宫所有,其下设两厅七堂,管理着这方圆一带,就住在天御宫脚下的聚源镇。
      两人未在聚源镇歇脚,一路上山去了天御宫,柳自菲的母亲元熙早就备了酒菜给她接风洗尘,柳自菲简单介绍了一下种离,且说明了来意。
      元熙年纪虽大,风韵犹存,依稀可见当年第一美人的风采,只见她身姿翩翩,目含秋波,带着几分心疼对种离道:“想必你也受了不少苦,我夫君正好外出,过几日回来,你且住着,等他回来我们商量一下此事该如何!”
      种离道了谢,便在宫中住下了。
      种离与柳自菲住的不远,夜间无人的时候,种离忽地听到外面传出十分熟悉的笛声,这笛声已有多年没能听到,种离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匆匆披了外衫就走了出去,却见柳自菲坐在院中梧桐树下吹奏。
      曲闭,种离倒了热茶给柳自菲,这山上夜间凉,茶水进口到了胃间升起一阵暖意。
      柳自菲道:“这曲子还是姑姑教我的,小时候见她吹,觉得挺好听的,便学来了!”
      种离道:“师傅以前醉了酒也经常吹这曲子!”
      柳自菲看了一眼后山,那边竹林密密,山中几间简陋住屋便是柳七七闭关之处。柳自菲问道:“你师傅与我姑姑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只从白庄主那里知道两人是旧友!”
      柳自菲顿了一下道:“旧友?”随后摇摇头道:“哪有十几年不来往的旧友?”
      “江大侠与我姑姑相识的时候,他还不是赫赫有名的江大侠,只不过是初出茅庐的江宜罢了,那日我姑姑下山去抓铁笔怪瓮,与江大侠偶遇,两人一起设计抓到了铁笔怪翁,那日初见,江大侠便一见倾心,誓要取姑姑回家,后来却不知因何,隐匿江湖,姑姑一心等着他,江大侠却不知所踪,姑姑性情通达温柔,如今却孤僻不爱见人,平日除了家中父母与我兄妹二人,已经许久不见外人,你说,要是她知道了江大侠已死会如何?”
      种离的心里,江宜便如生父一般,她想过江宜会有朋友,亲人,却从未想过江宜也曾有过男女之情。
      柳自菲看种离神色凝重,道:“若是永不见江大侠,他在姑姑心里还活着,是爱是恨,是怨是怒,至少心中还有个惦念,若是知道他早已故去,只怕......他二人之事我知道的也不多,父母也不曾跟我讲起!”
      种离低声道:“师傅话少,平时除了教我练武,余下的时间多是在喝酒!”
      柳自菲将长笛收入怀中道:“你也莫要多想!”
      种离长叹了一口气,笑道:“我多想也无用,我虽为他养大,对他却知之甚少,他与我一块儿的时候多数时候都是闷闷不乐的!我本以为他逝世后,只有我记得他,你看,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人记得江宜江大侠,听到有人讲起他的过往,白庄主曾说他少年时鲜衣怒马,仗剑走天涯,说他助人为乐,朋友众多,说他孤身闯万魔窟,平定虎跳涯,太湖边与罗森道人三论心法,白庄主说他曾是江湖中大多少女梦中情人,但素来洁身自好,鲜少与人牵扯不清。”种离顿了一下,凉风吹来,竹林飒飒,她看向眼前美若谪仙的女子道:“你说他对你姑姑一见倾心,我想他也一直惦记着你姑姑的,毕竟他曾不止一次吹奏过这个曲子,我本只想获知师傅故里,却知道了他的许许多多,原来他不止有我这个徒弟,也曾有过许多故友,甚至爱人,那样鲜活,恣意的师傅!”
      柳自菲道:“他有你这样的徒弟,泉下有知定也知足了!”
      种离道:“他养我成人,我却从没有机会报答他养育之恩,如今能做的也不过是将此剑送回他的故里罢了!”说罢抱拳对柳自菲道:“此事劳烦你们了!”
      “不必客气!若非你告知我们也不知道江大侠已经故去,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罢!”柳自菲淡淡道,随后道了声告辞便回了屋子休息去了。
      种离在院中坐了许久,月半中天,外面越发的清冷,种离望着月辉下幽幽树林凝神,眼睛忍不住发红,不由想着那时江宜怕早就不行了,他身上带着重伤,由于寒冷的天气,伤口一直难以愈合,身体每况愈下,几次濒临死亡,若不是担心自己走不出雪山,只怕早就撑不下了,是什么样的意志才能让一个垂死挣扎的人在雪地走了数日?此事在她稍微懂事之后,无数次想起过,每每想至此,喉头都好似扎着一根刺一般。
      师傅一词与她是一切亲戚与爱的浓缩,种离每多回想一次江宜故去时的场景,那将剑送回江宜故里的信念便更强烈一分,她早在心中默默想过许多次,好似那也是她的故乡一样,可是江宜的故乡不正是她的故乡么,那里有师傅的亲人,那也是自己的亲人,她也想去那片将师傅养育成人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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