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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镜影净涵淇澳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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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小屋之内,俏如来、雪山银燕与施慕伦三人围坐闲谈。
林间小屋外的树林之中,史艳文与藏镜人相对而立。
“这个地方对你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是吗?”
“······是。”
“与那个人有关?”
史艳文点头,神情复杂难言。
“‘慕伦’这个名字——”
“是我为顾庭取的字。施家本是云州有名的行善之家,无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施氏一门不幸为流寇洗劫,他的父亲伤重不治而亡,我,我与······”
“你便将他与他母亲带来此地。”
史艳文垂眸,“是。”
“施慕伦——‘史慕伦’——”藏镜人抬头望天,他可以肯定史艳文当初为顾庭取下这个名字时,心里想到的定然是史家人始终天伦有缺的悲剧,“慕伦”这个名字的出现是因为遗憾。正因为史家人已经有了太多遗憾,史艳文才希望其他人能够得到幸福。“史艳文,你说,这是天意吗?当年的你给了他一个安身之所,如今的他给了我一个避难之所;当年你为他取了‘慕伦’这个名字,如今的你我在此重聚,再续天伦······”
史艳文伸手按住藏镜人的肩膀,“小弟,为兄——”
“好了,闲话到此为此,讲回正事吧!” 藏镜人按住史艳文的手,然后将史艳文的手推开,“与炎魔的最后一战——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阴体阳招,阳体阴招,合阴阳之力,化太极之象,成就无边无际浩瀚之力。”
“你的意思是——要我以飞瀑怒潮的手法运使纯阳掌,而你以纯阳掌的手法施展飞瀑怒潮。”
史艳文点头,“是,这是自第一次对战炎魔之后,我苦思出来的方法。太阴生少阳,太阳生少阴,正是太极之势。”
“这样逆使功体,风险更大。”
史艳文取出一粒白色药丸递给藏镜人,“这粒药丸是一位名医所赠,可以救生越死,还可以帮助你快速恢复,疗愈你在战斗之时所受的伤害。”
藏镜人接过药丸,“那你呢?”
“来此的路上,我已经服下同样的药丸,这一粒是特别为你准备。”
藏镜人闻言放心地服下药丸。
史艳文继续道:“接下来,我们就互相传授纯阳掌与飞瀑怒潮的口诀吧!”
“不先将衣服换回吗?”
“不必,这样或许能混淆炎魔,增添胜算。”
灵界。
灵界之内,诡异黑影被强大的封印之力震出实体,追赶而来的莫前尘等人联手打伤神秘人,夺回了幽灵魔刀。神秘人再次身形虚化,以诡异身法离开了灵界。
莫前尘叹气:“唉!我今生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这一次,不但会引起整个灵界的动荡,对中原武林更是威胁啊!”
月牙岚疑惑不解,“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莫前尘、叹悲欢与哀世间三人对视一眼,哀世间道:“这个人必定与被封印的魔世有所牵连。”
叹悲欢轻声叹息,“该来的劫,终究避不过。这是灵界的宿命,也是我们的职责。”
莫前尘望着手中的幽灵魔刀,“众人务必加强戒备,后续应变之事就等大师兄回来再说吧!”
林间小屋之外,月影映山壁,落叶随风转。
藏镜人等人离开之后,慕伦站在小屋外望着天上的万千星辰,原本属于平凡少年的神色逐渐消失。
此时此地此景,此人眼中所见为何?无人知晓。
泣血邪魔洞,受到莫名牵引的网中人眼前再现幻象。
冷月霜寒,湖光潋滟。
一名身着玄衣纁裳、容貌清丽绝俗的女子抬起染血的手拭去身前紫衣少女脸上的泪痕,“可怜的姑射,这是我们生来便担负着的宿命,你要承担,不能畏惧,不能逃避······你要记住——你是天渊灵族唯一的传承血脉了!从今以后,守护华胥氏族就是你的责任······你必须学会抵制天魔怨毒对你意识的侵蚀——帝华一族护佑苍生的信念绝不能动摇,你要杜绝他们对你的影响,不能让他们影响你的判断,不能让他们左右你的情绪······”
“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您,您不该救我,相父说得对——帝华姑射是不该存在的人!”
“傻孩子,你才是最无辜的啊!忘记他的话,他只是想要折磨你······自帝华伽罗死后,君相黎崇尧就已经疯了!姑射,答应我,你答应我,不要让我和她在九泉之下还为你担心······”
紫衣少女抱紧怀中的亲人,“我答应你,我会承担本就该我承担的宿命,我会用自己的生命守护华胥氏族,我会担负起所有的责任,我不会再让你们为我担心······姨母,你放心吧!姑射绝对不会入魔,姑射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女子含笑轻抚姑射的眉心,“母亲也好,姨母也好,你始终是我的孩子,好孩子,我知道你能承担起一切······再答应我一件事,无论将来博赟做了什么让你伤心、为难的事,都请你不要怪他,好吗?他始终是你的亲人······博赟他只是个傻孩子,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孩子,他根本不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姑射,请你原谅我的自私,求你——体谅一名失职母亲的私心······”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姨母,请你——放心吧!”
“姑射,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个好母亲,如果一切能够重来的话,我绝不会做出那些决定,绝不会让你受到那么多伤害······可惜,时间不能回头······你——你能叫再我一声‘母亲’吗?”
“姨母——母亲······”
“好······好孩子——”女子的手缓缓垂下,带着宽慰的笑容离开了人世。
“母亲,”姑射抓住女子垂下的手,“姑射从来不曾怪过你,你始终是我的亲人······在我还蒙昧无知之时,是你给了我温暖的怀抱,是你给了我一个家,是你······”
悲伤要如何说出口?无助怎能说出口?怎能让她走得不安心?
“母后——”抱在怀中的亲人倏然被人夺走,因为她的存在而遭受痛苦的债主手举霜刃,“帝华姑射——你杀了她!是不是你杀了她?你说啊!”
“是我······害死了她。”
“你怎能这么做?你怎能杀死一手抚养你长大的母亲?为了你,她离开了父王;为了你,她甚至放弃了我!你好狠的心啊!”面容阴柔秀美的青年凄惶而笑,“是我错了,你恨她,你一直觉得她对你不好,你早就想要她死!”
“王兄······”
“住口——你没资格这么叫我!我与你毫无关系!你只是一个害死生身母亲又被亲身父亲遗弃的祸胎!”霜刃前进三寸,青年神色冰冷,眼中含悲带怒,“为何你要回来?为何你能离开那落迦深渊?为何你没有死在罪海魔渊里?如果你死了,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我今日就不会如此痛苦!如果你从来不曾存在——我的命运就不会是这样!你夺走了我的母亲,你改变了我的人生,你果真是致祸的根源!你的存在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我恨你,我恨你啊!”
“王兄,这是我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唤你‘王兄’,从今以后,”姑射眼眸低垂,以指化剑断去霜刃,轻声道:“我不会让你再伤害我,但我会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杀我报仇的机会。”
幻象消失,泣血邪魔洞内邪灵残影四飞。
“她解开封印了!”
“可怜啊!帝华降真的一片苦心白费了!”
林间小屋,峻峭山壁之下,插入地中的般若剑缓缓渗出血痕。
网中人望向再次出现的神秘男子,“你这张脸——是黎崇尧的!”
“是。”
“你不是真正的黎崇尧,也不仅仅只是残存的魔灵意识,难道你——现在的你究竟是谁?”
“如你所想,现在的我是‘黎崇尧’,也是‘网中人’,也可以说我谁都不是,只是一道魔魂残影。”男子含笑望向网中人,“其实你应该问我——现在的你究竟是谁。”
“嗯——网中人永远是网中人——网中人只会是网中人!”
“这话只说对了一半,网中人确实永远是网中人,但现在的你却不仅仅只是网中人。”
“你——”
男子含笑轻叹,“骄傲的魔者,何必自欺呢?你并未失去什么,坦然地接受这份‘得到’对邪郎来说——有那么难吗?”
男子话音落后,网中人眼前景象再次变幻。
所谓血海尸山,也不过如此了。
网中人低头望着插入自己胸口的剑,这是——般若剑!
网中人抬头望向对面的人,是她,般若剑的主人。
“相父······”
你叫我什么?你——
“华胥氏族的好宗女,我的小姑射,你终于长大了,这一剑——你总算没有让相父失望。呵,你这样看着相父,是想哭吗?这可不行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这不是他想说的话——这不是他会说的话!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网中人只觉得思绪万分混乱,意识境界一片混沌。待他回过神来时,眼前景象已然改换。
“这把重明剑里藏着天魔血晶······相父,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吗?”姑射低头望了扎进自己胸口处的断剑一眼,又抬头望向身前的“网中人”。那一眼里,有茫然,有无助,有绝望,有凄哀,“局中局,计中计,相父,这次你······我真的不该相信你吗?”
网中人望着自己手握断剑的手,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的“疯狂”与魔的“极端”交杂冲突时的奇异心境。这一刻,他是“网中人”,也是“黎崇尧”。
“你不该相信我,姑射,你终究还是太天真了!”
姑射伸手按住自己的头,原本澄明无瑕的眼眸之中倏然闪现出妖异的红光,“不,我不能生发魔念,我不能让释至上师的牺牲白费,我不能让母亲伤心失望,我不能让娘亲与先祖的英魂不宁——”
“你能的。姑射,你难道还要继续留我在这世上祸乱天下?你难道能替桃源渡的亡灵原谅我这个杀人的恶魔?”“黎崇尧”俯身捡起地上的般若剑,而后将般若剑放入姑射手中。“既然我无法成就你‘忘情绝念’的剑道,那便以这最后一剑成就你‘绝心绝情’的魔道。”
“相父······为何要这样逼我?为何要这样做?姑射当真这般让你痛恨?”
“是啊,我恨你,我真的很厌恶你的存在,你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人啊!但是,不该存在的人却可以是必然存在的怪物。”“黎崇尧”握住姑射的手将般若剑刺入了自己的心口,缓缓道:“我是你杀的第一个人,是你修罗道上的第一份罪孽,这份罪孽将成为你这一生都摆脱不了的噩梦,这个噩梦将让你的心永远自我困锁——不得解脱。我很可恨,是不是?我很残忍,是不是?我该死,是不是?”
“相父······你,太可怜了!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解脱,那这份罪孽——姑射愿意承担,相父,你,离开吧!放下这一生的执念,来世——做一个纯粹的人,拥有平凡的幸福。”姑射低头闭眼,无法言说的绝望与悲伤尽数化作眼泪滴在般若剑剑身上。
剑本无血,剑本无泪,为何会染上人世血泪?
“黎崇尧”闻言缓缓笑了,伸手拭去姑射脸上的泪痕,“傻孩子,为何你不是我的孩子?为何你是——呵!事已至此,我又何须再执着?”“黎崇尧”双手同时动作,右手拔出断剑,左手反手拔出般若剑。
般若剑拔出后,“黎崇尧”胸口处鲜血横流;断剑拔出后,姑射却是无血无伤。
“相父······”
“黎崇尧”含笑倒落在红土地上。
“黎崇尧”倒地之后,身躯与断剑缓缓消失,只留下了染血的般若剑。
姑射伸出的手什么也没有握住,她开始疑惑了,究竟是她错了,还是这个世道错了?究竟是她不该存在?还是她所处的世界本就不存在?
黎崇尧的身躯消失后,网中人的身影缓缓出现。
姑射凝眸望向网中人,“你,是谁?”
网中人望着姑射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说出一句话,“这样的眼神——不该属于你。”
“不该?什么是不该?”姑射伸手自地上捡起般若剑,右手反向将剑身指向自己,“是我‘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的存在里‘不该’有我?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我真是糊涂了,无论答案是什么,重点都是‘不该’啊!”
姑射话音落后,这一方幻境陡然崩毁。
泣血邪魔洞中,网中人意识回转,心绪难明,“你究竟想做什么?”
“错了,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想做什么。”
“如果我说——我想要她死,你会如何?”
“无谓的试探,我可以直言相告——你无法杀死她,她可以病死、老死、被别人杀死,就是不能被你杀死;但是她却可以杀死你,不过——她不能这样做。” 男子眼中笑意更浓,“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给我一个接受这种‘得到’的理由。”
“你听说过天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