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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归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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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结了,赵怀清却并不轻松。
他这两个月除了调查太守贪墨一案,也要忙着调查青城民间之事,他这个钦差并非轻易派下来的。他重看了青城这些年审的案子,如今贪墨案结,那些陈年旧案该重审的也都重审了,该改判的便也改判。
他想着这几日忙一些,将之后的事都做了,将时间都留出来方才是真正的休息。
李逐风这几日也忙起来,谢瑞到他院子找他竟十次有五次不在,且等许久也不见他回来。那赵怀清忙与谢瑞毫无关系,然而这李逐风一不见他竟一时间不知该到哪里去,也想过去逛一逛青楼,可这念头刚起,他就记起李逐风关于青楼女子的一席话,又没那个心思了。
谢瑞打开李逐风的躺椅躺下,命令道:“去看看李逐风在哪里。”
李逐风正在市场里。他先大致走了一圈,这才准备进驿馆去寄一封信。他刚走到驿馆门前,忽然身后极近的地方传来幽幽的问句:“先生送信给谁?”
那声音仿佛是贴着他耳边响起的。
李逐风全身一抖,差点叫出声。他也是有武学功底的,到青城这些年他都已经快要忘记被人无声无息贴近说话的感觉了。
李逐风回头一看,果然是谢瑞。
他推了谢瑞一把,佯怒道:“你吓死我了。”
谢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笑得可开心了。
李逐风其实并不生气,又看谢瑞开怀,也就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随他去了。他自然是不会在意的,多年不曾有人同他开过这种玩笑,他只觉得有些怀念。
李逐风回头走进驿馆,嘴角微微上扬,他道:“想不到你武功这么好。”
他虽同谢瑞舞过剑,但究竟是表演性质居多。何况谢瑞身份尊贵,而赵怀清又说过皇后未曾好好培养谢瑞,李逐风便一直当李逐风只是见惯深宫小把戏因而心思深沉,也就是智商还行罢了,当真从没想过它能悄无声息近自己的身。
谢瑞一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这是既承认了自己武功好的事实,又表明这不算什么,当真是非常低调了。可惜李逐风走在前面毫无所觉,他那句平铺直叙的夸奖本也是不需要谢瑞有什么反应的。
“先生寄信给谁呢?”谢瑞再次问道。
“给未湖的一个名叫周二的商家。”李逐风解释道,“怀情说要在这里待到中秋之后,这青城他来了许多次也腻了,正好是秋天,我便寻思着到这青城周边游玩。”
李逐风说着将信给了伙计,又同谢瑞一起出来。
“未湖?先生是要同怀情兄比骑射吗?”谢瑞有些期待。
“不敢不敢。”李逐风连连摇头,“我倒是想看你同怀情比比骑射功夫,至于我,那是万万不敢同他比的。”
“想不到先生也有怕的时候。”谢瑞看他拒绝得这么坚决不由失笑,却也觉得奇怪,他印象中没人提起过李逐风骑射不行,提起李逐风向来只见有人夸的,仿佛是一完人。
“这个我当真无法辩解。莫说怀情,就是你我也是不敢比的。六艺之中我的骑射功夫是最差的,不只是差,我还害怕。说来可笑,我曾去过北疆一趟,逞能同好友比降服北疆烈马。我那好友对我的信心比对他自己还足,那里想得到我竟被甩下马来,自此再不敢跑马了。”李逐风说着直摇头。
谢瑞听他说的轻描淡写,但能让他自此再不敢跑马的事又那里轻松得了。
谢瑞问:“伤到了哪里,如今可还会难受?”
“不会不会。那是年纪小,虽然骨头脱臼痛了一阵,但绝没有没有落下暗伤,只是差点被马乱脚踩死,印象过于深刻而已。怀清兄待到中秋自是要错过京中秋猎,这一次就劳烦你同怀情秋猎了。”
“好。”谢瑞期待道,又暗示道,“能同怀情私下比骑射确是难得的机会。先生,我输了正常,赢了那可是件喜事,必然要给点奖励才行。”
“好。”李逐风笑,谢瑞同他要奖励,也就是要个彩头罢了。
李逐风逛市场其实也并没有很多东西要买,最费心的还是箭。
赵怀清谢瑞这样身份的人自然不能用太差的箭矢。李逐风虽然自己骑射一塌糊涂,对箭矢还是懂的,他又了解赵怀清,知晓赵怀清习惯,因而挑得仔细。
之前让他头疼的倒是谢瑞,他是皇家子弟,李逐风又不了解他的用箭习惯,自是不敢乱下决定。李逐风便先买了赵怀清的,再多多了解市场的箭的特点,只等谢瑞忙完这一阵他便带他来挑。
李逐风本以为谢瑞也是钦差一员,自然是同赵怀清一样会忙一阵,哪里知道这太守贪墨案一结,谢瑞倒比他这个先生还要更清闲许多。李逐风隔几日还要去上上课,他谢瑞可是什么也不用管了。
今日谢瑞来找他,李逐风即刻便领着谢瑞去买他的箭筒箭矢。谢瑞也不挑,只拿起箭矢比划两下便道:“就它了。”
谢瑞挑了箭拉着李逐风硬要他陪自己好好走一走青城,给自己介绍介绍这青城的有趣之处,至于去未湖的准备,这种事又何至于要他来操心,向来都是七雪调查准备的。
谢瑞做惯了甩手掌柜,也要李逐风同他一起做甩手掌柜。
青城虽不及京城繁华,但雄踞一方自然有它的好处。李逐风在京城生活过,后又定居青城,他当年觉得青城同京城如何不同,如今便也一样样介绍给谢瑞听。
青城是南方的城市,水流充足,清风温柔。李逐风一袭青衣同谢瑞行至拱桥之下,两人拾级而上,渐渐的到了拱桥最高处,霎时仿佛能平视民居之顶。
窄窄的河道里,水清亮澄澈,有船缓缓而来,树影在水波里起舞。
风扬起二人头发,李逐风停下脚步看向河道,谢瑞同他一道看去。
青城房屋沿河而建,放眼看去只有两排低矮的房屋一起沿水流蔓延到远处。不远处是另一道拱桥,桥旁种着几棵柳树,枝繁叶茂低垂到水里,生生截断了水与房屋延伸出去的看不到边界的远处。
李逐风说:“这是安流桥,青城最高的桥。站在这里仿佛能看尽这座城,但南方城市多曲折蜿蜒,在哪里也没办法一眼看尽,初来乍到便总会迷路。它仿佛是迷宫,但又全都相通,再怎样绕也总能顺着随意一条路走回到家,不必回头重走。你来这里快两个月了,该知道那边拱桥后面转了一个弯,在那座拱桥上看尽头是几户人家,没有什么无边界的远处。”他转过头,慢慢地下了安流桥,接着道,“青城同京城不同,它没有单一的规划,青城要曲折得多,却也随和得多。它没有巍峨壮观的宫殿,可它温情脉脉,包容所有人。”
谢瑞说:“可你还是怀念京城。”
李逐风淡淡地回:“我怀念我去过的所有地方,京城、青城、北疆还有去往这些地方所走过的路程,我怀念所有行过的心情,但归处不同。”
“青城是你的归处吗?”谢瑞本不想问,可他到底问了出来。
李逐风笑看着他,并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