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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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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并未久留,观察片刻旋即转身离去。
回到下榻客栈稍作洗漱,换了一件衣衫,依旧是白色,衣襟处用银线绣着祥云暗纹,看起来相当华美,正了正发冠后,白衣人施施然出了门,一路悠闲的往西街方向走。
这西街的尽头,便是名满京城的满庭芳。
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他自然也不会挂着什么正经的表情,然而走上楼推开门,里边坐着的却是一个一脸正经的蓝衣书生。
白衣人晒然一笑:“阿查,你在这里摆出这样一副表情,不觉得对不起身边的美娇娘么?”
颜查散有些黝黑的面皮上现出一丝薄红,对着身边的美貌女子一拱手,“多谢姑娘陪伴,我等的朋友已经来了,就不劳烦姑娘了。”言下之意竟然是在赶人。
满庭芳的姑娘也的确与他处不同,起身落落大方的福了一福,并不多话,离去时还贴心的为二人关好了门。
白衣人见怪不怪,老神在在的挑着盘子里的花生米吃,含混道,“阿查,我看你要打一辈子光棍。”
蓝衣人也不恼,帮他斟上酒,“玉堂,你这两天,可有收获?”
白玉堂喝了口酒,陶醉道:“满庭芳的庭芳醉,的确名不虚传,选在这里果然没错。”
颜查散并不催他,自己也抿了口酒,耐心的等着下文。
白玉堂放下酒盅,脸上不正经的神色早已收敛干净,“阿查,我觉得宇文家有些问题,此番约你前来,也是想商量一下如何潜进去。”
颜查散神色一凛,他供职于五兵曹,而掌管五兵曹的尚书大人,正是宇文族中三房的宇文晟,宇文晟的父亲,便是加官进爵成为大司马没多久的三房老太爷宇文席。
“玉堂你可是查到了什么?”
“我来洛阳三日,在月华楼听了天三的八卦流言,这宇文家近一年来收过两批奴隶,今日又听到说有一批新的。”白玉堂转着青玉杯,盯着杯中晶莹的酒液,“说是北地的俘虏,可近期北地并无战事,宇文家的柱国大将军镇守南疆,这北地的燕北王和宇文家关系似乎并没有如此亲近,阿查不觉得其中有些蹊跷么。”
颜查散思忖片刻,“北地虽无大的战事,部落冲突还是时有发生,燕北王隔些日子就会运来新的俘虏献给圣上,柱国公虽然威名赫赫,但宇文席身为大司马,多一些福利也情有可原。”
白玉堂看着认真的好友微微一笑,“阿查,我的重点在于,最近,只有他家,频繁的进了大批的新人。”
未说完,先夹了口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月华楼里常去的纨绔们,可是对其中的年轻女奴,相当垂涎。只可惜这些北地部落女奴们竟然身娇肉贵,不过干点粗活,就时常折损呢。”
他声音向来爽朗悦耳,有股不羁的少年意气,此时一字一句慢慢言语,却有种让人发寒的威势。
颜查散微微蹙眉,神色有些凝重,“玉堂,我知你是大丈夫,向来爱打抱不平锄强扶弱,这次又事关你卢大哥的表亲,劝你的话我也无法出口,但是宇文家非比寻常,你务必要万事小心。”
白玉堂抿了口酒,看向好友,见颜查散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不由也眼神微动,有了一丝笑意,“颜二哥你且放心,我绝不会托大。找你前来也是想请你出谋划策,这伽罗门阀对汉人敌意不小,想要潜入而不打草惊蛇,也着实不易。”
颜查散点点头,“确实,虽然圣上早有心废除奴隶制,但是伽罗贵族势力庞大,盘踞朝堂,一时之间也难以推行,现在他们府内做事的人还都是家奴,你一个汉人,很难顺利潜入。”颜查散夹起菜,一边吃一边思索,“不过……青山院,或许可以一试。”
“青山院?”白玉堂心思微动,眼神有些发亮,“说来听听。”
“这青山院属宇文家长房,也是流年不利,十多年前长房的宇文灼老太爷还是宇文家真正的掌事者,位居八公,又掌管谍纸天眼,为朝廷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功劳。可是后来因为一次严重的情报失误,折损了南伐的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哥哥,老太爷亲自上阵弥补,人没救成自己却双腿尽失,当时还是骠骑将军的柱国公拼死才救他回来。先皇雷霆震怒,封了谍纸天眼,罢了老太爷的官职,软禁在家,骠骑将军宇文成立下军令状,前去收复南疆失地,才换回他一命。宇文将军浴血奋战,然而胜利凯旋之时夫人却因思虑过度,神志不清,不久后竟然溺水身亡了。“
说到这里,颜查散心下不忍,叹了口气喝了一口酒。
“宇文将军许是受了刺激,受封之后请命戍边,离家之时把仅有8岁的独子宇文玥过继给了双腿已残的老太爷,自己孤身一人驻守南疆,几年才归来一次,也不知该说他心狠还是重孝。”
白玉堂听的兴起,“那这已然没落的青山院,又有什么不同之处呢?”
“不同之处便在宇文玥身上,宇文玥年幼时据说也是一派天真烂漫,跟燕北世子和十三皇子是至交好友,家境大变之后闭门不出,竟开始沉浸于经史子集,请了汉人先生,整日呆在青山院,再也未曾出入皇宫与皇子们玩闹。身为宇文家长房嫡孙,柱国公之子,却一派汉人作风,文采斐然,出口成章,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汉书看得多了,圣上推行新政,伽罗门阀都避重就轻,只有他认真执行。现下青山院人虽少,却只有旧时留下的奴隶,也是一桩奇事。圣上喜他才华,怜他身世,又赞他实行新政,对他相当赏识。不过宇文灼沉寂多年,柱国公又对子嗣极其冷漠,宇文玥地位虽高却只有空头名号,圣上越是赞赏他,其他门阀子弟越是看不惯他,不过是忌惮柱国公,并不会轻易找他麻烦罢了。说起来,那燕北世子,或许是他身边所剩唯一的朋友了吧。”
“那这宇文玥,身手如何?”
“这我知之甚少,五兵曹是宇文家的地盘,但是未曾有人谈起他的身手,我也只知他善用弩,骑艺精湛,历次皇家围猎都收获颇丰,带有佩剑,剑法想是尚可。此人为人低调谨慎,喜怒不形于色,我远远见过几次,都是孤身一人,神色冷淡,看起来很难相与。”
“我今日探过宇文府,听你如此讲,这宇文玥或许正是唯一的突破口。阿查,你带来的消息很及时,小弟在这里谢过兄长。”白玉堂眉眼弯弯,装模作样的敬了颜查散一杯酒,然后美滋滋的一口灌下,叹道,“好酒!”
颜查散已经知无不言,明白义弟是个胆大心细的人,此时也不再多说,只是与他讲些趣事,喝酒聊天。
三日后,宇文家宅,青山院内,一座紧邻水潭的书亭内端坐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公子,敛了神色正在听手下人的回禀。
“很好,下去吧。”
白衣公子声音低沉悦耳,但却像他身后的潭水一样,有些沁凉的冷意。
“月七,招人的事情如何了,”
“回公子,还算顺利,该出现的人已经出现,只是……”一身黑色劲装,精干利落的年轻男子面露犹豫之色。
“说。”
“只是,出现了一个似乎并不该出现的人。”月七带着些困惑呈上书简。
宇文玥神色淡淡,摊开竹简,只见上书——‘白玉堂,浙江金华人士,商贾之子,喜江湖游侠之事,善使刀,通些奇淫巧技机关之术,长居陷空岛,义兄卢方,陷空岛主,家境殷实,喜爱结交江湖侠客,打抱不平。白玉堂月余前离开陷空岛,一路游山玩水,救人两次,缉盗一次,六日前抵达洛阳,三日前应招青山院侍卫一职。姿容昳丽,武艺高强,神采风流,光风霁月,比之侍卫更似武林才俊,弃之可惜,用之又恐不妥,还请公子定夺。’
宇文玥眼皮微跳,对竹简上的内容未置一词,“十五最近是不是杂史读的有些多,拿些正史给他看罢。”
月七暗自偷笑,“谢公子关心,公子,关于这白玉堂,您意下如何?”
“你觉得呢?”
“是人才,但是,怕是有所图的人才,就是不知能不能为公子所用了。”
宇文玥轻轻转动着右手食指上的青玉扳指,看着香炉内袅袅的青烟,“明日复核,我去看看,你先退下吧,让青禾进来续上香。”
月七点头应下。
“白玉堂”宇文玥轻轻地念了一遍这三个字,倒是个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