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grace_xhu

18、17.

　　山间的夜仍是很凉，夜半起了风，贺少轩起身，将自己的披风又轻轻盖在了韦世涛身上才重新躺下睡觉。
　　下半夜时，一个人影蹑手蹑脚的靠进了这一行人。除了霍元崇和受伤的韦世涛，所有人都睁开了眼，但没人动。只见那瘦弱的人影一点点试探着向他们靠近。睁开眼的人又闭上了眼，这人影不会武功，这里随便哪一个都立时可将他毙于掌下，实在没必要为此担心。
　　那人影倒也灵动，先从众侍卫身边翻找了一阵，看到银子或是值钱的东西便塞入怀里，然后又悄悄向霍元崇挪动，在离霍元崇还有五六步时，一枚石子激射而至，一下子便打在那人影的膝盖之处，那人影立即腿一软扑咚一声面朝霍元崇跪在地上。
　　这一下却是将韦世涛惊醒了，她揉着眼坐起身来，却发现除了霍元崇外，其他人也都坐起了身子，齐齐盯着那个人影，象那不是个肉身人，而是一个金人。韦世涛咦了一声，问：“你是谁啊？”康良走过去，将那人拎到火堆旁，低声道：“姑娘问你话，说！”康宁向火堆加了柴。火光照在那个蜷缩着的小小身体上，看上去，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脸上又是土又是脏的，已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有一双黑黑的眼睛充满戒备怨恨。康良抬手欲打，韦世涛忙道：“别打他，许是饿了，先给他喝点水，吃点东西吧。”康良恨恨地放下了手，道：“韦姑娘既为你求情，那便饶了你，下次再敢偷东西，我打折了你一双狗爪子。”严淑英忙起身，从水袋中倒出一碗水，走过去递给他，他却扭过头不接。严淑英只当他害怕，便柔声道：“先喝点水吧，我再帮你找点吃的。”那少年还是不理。严淑英没了办法，转头去看韦世涛，韦世涛也很是不解，同样看着那少年没了主意。
　　“将水和食物放在地上，不用管他，大家睡觉。”霍元崇忽道，顿了顿，又道：“康良，水和食物你都先吃一口。”
　　康良依言喝了口水，将存放好的肉取出，割下吃了一口，然后都放在了离那少年一步之外的地上，接着回到霍元崇身边倒身便睡。其他人便也纷纷睡了。贺少轩扶韦世涛躺下，让她侧身枕在没受伤的一侧手臂睡觉，盖好了衣服。
　　过了约一柱香的时间，那少年突然扑到水和食物面前，大口嚼吃起来。严淑英忍不住扑哧一笑，那少年的动作顿了一顿，狠狠地朝她望了一眼，目光怨毒，严淑英正要翻身起来理论，却被严嘉齐按住，冲她轻轻摇了摇头。严淑英忍下气，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背朝火堆合上了眼。那少年象是好久都没吃东西了，狼吞虎咽的，几次都噎住，用手捶着胸艰难吞咽。康良倒也好，象身后长着眼睛似的，那食物和水快要吃完时，他便起身，重新取了肉和水袋，放在离那少年一两步远的地方，同样都吃了一口。再回到崔元崇身边躺下。那少年便也不再怀疑，取来就吃。直到吃撑了，打了几个响嗝后才停了下来。默然了半晌，突然走到火堆旁躺下便睡。
　　韦世涛暗暗看着，见他轻轻发出鼾声后才确信他已睡着。她轻轻支起身子，正要将身上的斗篷取一件下来去给那少年盖上，忽然一阵风响，一件披风飞过来，准确地落在那少年身上。她转眼扫了一下，看见唯有霍元崇身上没有盖东西。她正迟疑间，康良已是起身，自包袱中又取出一件织锦披风轻轻盖在了霍元崇身上。她才放下了心，又慢慢躺倒，合上眼。
　　等那少年醒来时，众人已收拾好了东西，洗漱完毕，准备走了。那少年默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走到霍元崇身前，咚地一声跪了下来，连连朝他叩头。霍元崇理都不理，只顾盘坐于锦垫上运息。韦世涛见那少年的头上都磕出了血肿，终是不忍心，开口道：“霍公子？”霍元崇方才睁开眼。看着她微微皱起眉。韦世涛示意那少年提醒他道：“他似乎想跟着你。”霍元崇摇头：“我从不收这等来历不明之人。”那少年抬头看着他，目光中隐有泪光。霍元崇再度闭上眼，道：“康良，给他些碎银子，打发他走。”康良答应一声，将一只放着碎银的荷包扔在了那少年面前地上。那少年却看也不看一眼，冲着霍元崇又拚命磕起头来，不一会儿已磕得皮破血流，他也兀自不停，任血从头上流了满面，还是叩头不止。严淑英都看不下去了，喝道：“够了，别磕了。”走过去将他的肩拉住，对霍元崇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么？人家都这样了，你还无动于衷？”那少年却突然侧头向她的手上咬去，严淑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力一推缩回手，那少年随即被她推倒在地，但很快又爬起来，再度冲霍元崇叩头不止。
　　霍元崇眼都不睁，于她的话象未听见，只康良在旁道：“严姑娘若是可怜他，不妨带回府里好了。定西王府不是收容堂，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严淑英怒目而视，严嘉齐忙按住她，走到韦世涛身边，低声道：“韦师妹，看来唯有你去求恳，霍公子才会答应。”韦世涛看看他，又看看身边凝立不语的贺少轩，咬了咬唇，走到那少年面前，蹲下身子，对那少年道：“你先别磕了，头磕破了很痛的。”严嘉齐忍不住背转过头去暗笑。那少年却象没听见似的，还在磕头。韦世涛伸手如严淑英一般拉住了他的肩，贺少轩忙叫：“小师妹小心。”果然那少年如前一样张口便咬。还没咬到，一只手已将他拎起来，跟着啪地一掌打在了他的脸上，只听康良咬牙道：“也不睁开狗眼看看是谁，你就敢张口？真是以怨报德，活该昨晚就抽死你！”这一抓一掌动作迅捷，连赶上来的贺少轩都不由地一怔，这两个小厮一直跟在霍元崇身边侍候，也没露出过什么武功，众人原也只当是普通书童，没想到动起手来竟敏捷如厮，瞧上去功夫比韦世涛还要高些。只见他反手又是一掌打在那少年脸上，韦世涛忙道：“好了，别再打了。你放下他。”康良便将那少年重重往地上一顿，象扔了个袋子似的，道：“你记住，再敢碰这位姑娘一下，我将你牙齿打碎，舌头剁了喂狗！”韦世涛不禁打了个冷战。实在想不到一个小厮居然也能说出这么狠的话来。那少年用同样怨毒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爬起身来，又走到霍元崇身前叩头。韦世涛实在看不下去，对霍元崇道：“霍公子，你就开个金口收了他吧。”
　　霍元崇原本对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象同他无关似的闭目凝思，听见她开了口，方二度睁开了眼，看了看她道：“这个人心中怨恨太多，跟在我身边难保哪天会反咬一口，你希望我有日为他所害？”说着向康宁递了个眼色，康宁又将那少年拎了起来，伸手点了穴道，丢在地上。
　　韦世涛摇摇头：“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不过也不忍心看他这样伤害自己，你素来主意多，本事大，要不你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