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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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韦世涛受了伤，霍元崇便吩咐暂时不走，多在此逗留一日。韦世涛虽是手臂受伤，却也不肯老实在屋里待着，非要到城外的敬明山游玩，若是平日，贺少轩一定反对，但此刻有愧于她，却是闭口不言。霍元崇也装作不知，让侍卫们收拾了一下行李，带上了帐篷等物，说道若是玩得晚了，也不必回客栈，只在郊外露营便了，就带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奔城外而去。
敬明山在城外二十里地，原是嘉山山脉延伸过来的余脉。最高处山势较为高峻，向西向北从高到低绕过宛南城延伸到官道之上，犹如一条手臂将宛南城抱在了怀中，天然形成了一道屏障。韦世涛等不懂军事，倒也没太在意，霍元崇和贺少轩却是注目良久，各有计较，偶尔目光相碰，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其用意所在。只是一者淡然一笑，一者冷哼而已。严氏兄妹一路上早已看惯了这两人的明争暗斗，此时也只作未见。只有韦世涛见了山势奇峻，立时大为兴奋，贺少轩一个疏忽，她便纵马奔了出去，他忙赶上前去，路过她身边时，伸手将她从马上拎过来，放在自己身前坐着，心道：你还是这样让我放心些。韦世涛却全然未觉，只扭着身子道：“师兄，你别搂那么紧，我手好痛。你让我自己骑马么。”贺少轩略松了松手，轻喝道：“老实坐着，手臂受伤还骑那么快，万一摔下来，再伤了脚怎么办？”她回头看他一眼，见他板着脸，方老实下来，低低道：“哪有那么娇贵么，你便是看不起我。”贺少轩也不理她，只管纵马不急不缓地跑着。
过了一会儿，看她不作声，倒不免奇怪，低头见她微皱着眉，露出痛楚之色，不由便问：“是不是伤口痛了？”她点点头：“有一点点。”他知她性子坚忍，不轻易叫痛，既然这么说了，必是痛得很了，心下也不免着急，道：“叫你别那么跑的，要不停下来，我帮你看看伤口是不是又迸裂了？”她裂嘴一笑，道：“骗骗你的了，看你不理我。”他看了她眼睛便知是真痛，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宽心，不禁叹了口气，道：“你别说话了，靠在我怀里休息一会儿。若是真的受不了，就停下歇会儿好了。左右没事，晚点过去也不误什么。”正在此时，却听康宁大声呼喝下马休息，霍元崇的人立即勒住座下的马，下得马来四下护卫，甚是整齐。贺少轩也正中下怀，便停下了马，先自己跳下再将韦世涛扶下来，走到一边，背转了身替她遮住了众人的目光，才轻轻撕开她右臂的袖子，查看伤势。果然，伤口已是迸裂开，重新流出了鲜血。他知道使刀之人用的是特有的狼牙刀，刀刃之处成细小锯齿状，割破血管皮肤后伤口不容易愈合，不免心下更是埋怨不已，但也已是无奈。取出金创药重新帮她上好，裹好后方才带了她走近众人。
霍元崇半倚在一只石青色金钱蟒引枕上，身下垫着秋香色金钱蟒毡垫，手中把玩着一只玉龙手把件，懒洋洋地听着严嘉齐说着北地风物。见到两人同回，也不过轻轻耽了一眼，随即滑开，只额边青筋微跳了跳，便即平复。
严淑英见韦世涛面色苍白，便关心地低问：“是不是伤口不好？”韦世涛轻轻摇了摇头，将头慢慢靠向她肩上，她不由伸手揽住，只见她微一垂眼，却有两滴泪珠滴落在自己的衣上。她还没查觉，霍元崇已是立即坐起身来，示意康良附耳过来，在他耳边不知低低说了句什么，康良点头，起身走向自己的马匹，翻了一会儿，便拿了一只小玉瓶和水袋走到韦世涛身边，低声道：“韦姑娘，这是内廷密制的固元丹，可缓解疼痛，疗治内外伤，姑娘服上一粒，便不会那么痛了。”说着，打开玉瓶，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递给韦世涛。严淑英见韦世涛不接，知她是顾及贺少轩的心情，便自己伸手接过来，笑道：“你们霍公子想的真是周到，那我便代韦师妹多谢了。”将丸药塞到韦世涛嘴里，接过水袋喂她喝下。康良将手中玉瓶递过去，韦世涛却是不接，只低低道：“既是内廷密制，想是十分珍贵，一粒已足承情，余下的不敢再受，你还给霍公子吧。”康良不敢做主，转头看向霍元崇，见他微一点头，才将手收回，笑道：“好，那我先收着，姑娘若是需要时再同我说，千万别客气才是。”斜了一眼她另一侧的贺少轩，才收回水袋，放回马鞍袋中。贺少轩只做未见。霍元崇这才缓缓靠回去，恢复了原先懒洋洋的样子。
那固元丹果然很有功效，过了约摸一盏茶功夫，韦世涛的眼睛已是重新有了神采。霍元崇这才吩咐起身上路，也不疾行了，只缓驰着，边走边同严嘉齐兄妹低声聊天。他博闻强识，又颇多行历，找个话题当是不难。贺少轩自是比不了他，也不愿跟他在一起，只与韦世涛并骑一骑，远远落在后面，他不善言辞，多数时候都是在听韦世涛一个人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偶尔应景似的嗯个几声，算是表明正在听她说话。好在韦世涛早已习惯，也不觉有什么枯躁。反正她从来天马行空，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压根儿不在乎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或是想表明什么意思。
霍元崇原先还忍着，后来实在恨得牙痒，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康宁，康宁便拨转马头，骑到两人身边，问：“韦姑娘想不想吃点点心？小人这里还有一些糕点，要不姑娘先垫垫？”韦世涛这才觉得口干肚饿，便点了点头。康宁取出点心，递上给她。她右手不灵便，刚要伸左手接过，贺少轩已是将缰绳交到左手之上，伸右手接过装点心的布包，托在手掌上，韦世涛也不再客气，左手解开布包，从荷叶垫上拿起一块点心就送入口中。贺少轩轻声道：“慢点吃，当心噎着。”她只眼睛一弯，还是照旧狼吞虎咽，康宁却怕她真的噎着，忙拧开水袋，将水递给她，她接过就喝，丝毫没有斯文忸怩之态，看得康宁都发怔，心道：可惜了这么一副好模样，世子到底看上了她哪里啊？只见她吃了三四块后，就将一块塞到了贺少轩嘴里，然后便接过了他手上的布包托住，以便让他腾出手来吃点心。康宁暗自点头：还算知道疼顾别人。一时两人吃完了，康宁回到霍元崇身边，却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康宁顿觉头顶上响过一群乌鸦的叫声。
到得山腰已是夕阳西沉，霍元崇令侍卫寻出一处平缓之地，砍倒了几株树木，搭建营帐落宿。好在这一行人都有功夫在身，烧火寻水猎兽无不在行，不多时已是各司其职忙活起来，霍元崇反正是从不亲自动手的，韦世涛有伤在身，自找了一株大树靠着假寐，正似睡非睡时，查觉有人近身，她便睁开眼，见霍元崇正持着一袭斗篷预备给她盖上，她不禁笑了笑，道：“我不冷。”他也跟着弯弯嘴角，答一声：“我知道。”还是将那件金钱地织彩缠枝洋花金宝地云锦斗篷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猜我想到了什么？”他盯着她的眼低问。她犹豫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是不是去年在密林中的事？”他轻轻点头，道：“睡梦中，我梦到仙女亲吻我，那时我便想：我一定要活着，才能再见到她，回报于她。”她纵是再胆大皮厚，也不由脸红过耳，当时只是见他实在好看，忍不住的冲动之举，本以为他伤重睡着，并不知晓，谁知他其实是知道的。又听他轻声告诉自己：“我盼着能再做一次那样的梦，你说会吗？”她不由羞恼起来，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这人好坏，明明醒着却假装睡着。我不想理你了。”他的眼中却现出一丝悲伤：“我但愿自己是真的睡着了，这样便不会醒来，便会在梦里一直有她陪伴，也便不用再面对那些魑魅魍魉，尔虞我诈之事。可惜，那终究只是一个梦而已。”说完，他站起身来离开了她，走回自己的锦垫之上盘坐运息，再不看她一眼。她神色迷惑茫然，看着他脑子却是空了。
贺少轩摘了野果鸟蛋回来时，韦世涛已经靠在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一件华贵精美的斗篷，一望而知是霍元崇的。他现在已经懒得再为这事生气了。他将野果放在她身边的地上，又将鸟蛋埋在了火堆下的灰里。然后便自行盘膝练功。
几人吃了饭，康良在火堆中散下驱除蚊虫蛇蚁的香料，霍元崇不知为何似乎意兴阑珊，韦世涛在让严淑英帮忙换了药后也有些疲倦，贺少轩只关心韦世涛的喜怒，严嘉齐似乎也有了什么心事。严淑英看大家都没了兴致，自也高兴不起来。霍元崇示意不必守夜，率先睡了。他的侍卫们也便纷纷席地而卧。韦世涛第二个睡下，贺少轩跟着睡在了她的外侧保护。严氏兄妹便也怏怏的睡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