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城市爱情》夏雨婷

24、唱k

　　元旦节过后，LEHUI的客流量逐渐恢复如初。
　　邱小云开始安排一些收银员调休。
　　今天内勤刚把第二天休息的名单贴出来，大家都围上去看，哇，好多同事都在休息名单中。
　　何美云和叶霜都在其中。
　　“小妞，明天有没有活动？”
　　何美云只要和别人混熟了，就喜欢叫别人小妞，叶霜听着怪别扭的，总觉得有点调戏的意味，好几次都警告她别再叫自己小妞，奈何已然成为她的口头禅，老毛病，改不掉。
　　于是每次她叫自己小妞，叶霜就当没听到。
　　“好吧，小叶，明天你不会还是窝在家里吧？”
　　“找我有事？”
　　“既然明天这么多人休息，我们不如去KTV唱歌，怎么样？”
　　零几年的时候，唱k是比较流行的一种娱乐方式。
　　大家但凡有休息，都会约上几个人，定个包厢，在里面狂吼乱叫。
　　反正大家水平都差不多，没有人会笑话你唱得不好听。
　　在桐城学院的时候，叶霜就进去玩过，还是刘心洁带她去的。
　　叶霜点头同意，何美云又跑去约别的同事，十分钟后，半个收银课的人都被她给约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叶霜就被何美云的电话给吵醒了。
　　“何美云，你有完没完？这才几点啊？你就把我给叫起来！”
　　“我是给你多预留时间打扮一下，女孩子出个门总要多折腾几个小时。”
　　“也许别人是这样，但我用不着。”
　　“好吧，那你继续睡吧。不过千万别忘记时间。我定了八佰伴的好乐迪，就在百脑汇对面，你如果早到的话，就在门口等我们。”
　　“好！”
　　挂断电话，叶霜准备再眯一会儿。
　　可是睡意全无，只好起床把该洗的洗，该扫的扫，该擦的擦。
　　看着干净如新的家，特别有成就感。
　　一看闹钟，差不多该出门了，在衣柜里找了几下，看到最底层的兰色手袋，摸了摸，还是决定无视它，再找其它的衣服。
　　不管有钱没钱，女孩子还是希望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门。
　　叶霜挑了一件黑色大衣，再配上刘心洁送她的生日礼物，看起来还真是蛮搭的。
　　出门等电梯，还没按按钮，电梯已经从1楼往上升，最后停在了三楼。
　　叶霜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又这么巧吧？
　　电梯门很快打开，是302室的刘阿婆和他儿子回来了。
　　叶霜提上来的心这才稍稍松懈下来。
　　刘阿婆其实挺可怜的，她中年丧夫，好不容易把独子养大，盼着可以养儿防老，偏偏儿子怕老婆。一结婚就吵着要分家分房，和自己的老婆去过小日子。
　　平常鲜少回来看她，总是推说工作忙。
　　今天倒是难得见到他陪老人一回。
　　城里人感情维系比较少，街坊邻里之间也不经常走动。
　　大家都是关起门来各过各的小日子。
　　刘阿婆平时一个人住，生活上有力不从心的地方，都会来麻烦叶霜。
　　叶霜看老人实在是可怜，也是能帮则帮，常常利用工作的便利，帮老人带个油，带个生活用品啥的。
　　老人家对叶霜也很是喜欢。
　　今天刘阿婆面色看上去十分憔悴，右手背上还贴着医用胶布，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医院回来。
　　“阿婆，您不舒服？”
　　“老毛病，不碍事。小叶，你要出门啊？”
　　“嗯，同事聚会。”
　　“那快去吧，玩得开心点。”阿婆很疲惫地对她儿子说：“我累了，想躺床上休息一下。”
　　刘阿婆拉了一下正盯着叶霜看的儿子，他儿子反应过来，傻笑地跟着阿婆向302走去。
　　走时还在用上海话跟阿婆小声嘀咕：“小姑娘长得老好看哩。”
　　叶霜笑笑，走进电梯。
　　巧的是，没在楼上遇到林雨晗，倒在楼下和他碰个正着。
　　要不要打招呼？
　　叶霜还在一边纠结得要死，林雨晗倒是很轻松地站在她面前。
　　不知何处，清风吹过，他额前柔顺的发丝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黑色的发映着漆黑的眼眸，清澈而含着一种水水的温柔。唇边总是带着一抹弧度，包含着一种深深的宠溺。
　　“要出去？”
　　她又嗅到那股清新的薄荷味道。
　　“出去有点事。”
　　“远不远？要不要我开车送你？”
　　“不用！”
　　叶霜很坚定地回答。
　　从那天开始，叶霜在心里无数次地告诫自己，不要沉沦，不要悲伤，不要妄想，更不要让自己再次处于这种难堪的境地。
　　“我那天可能说话有些过份，我向你道歉，其实那天我......”
　　“那天您说得很对，是我自己没有摆正好自己的位置。满以为自己坐了您几次车，见过几次面，就变得忘乎所以。其实不论在哪里，老板就是老板，员工就是员工，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我以后会认清自己的身份，保证绝不会再有任何不当的想法和举动。我还要去赶车，先走了。”
　　如果心痛能让自己彻底忘记一个人的话，她愿意一次痛个够。
　　赶公交花掉一个多钟头，再加上等同事又用去一个多小时。
　　等她们真正走进好乐迪时已经是中午11点。
　　大家一走进包厢，开吃的，喝饮料的，抢麦的，点歌的，那叫一个热闹。
　　叶霜把包放在沙发后的空位上，静静地坐在那里看她们忙。
　　同事张立扔给她一小包薯片。
　　叶霜说了声谢谢，抽出一片放进嘴里，好咸！
　　等何美云走进包厢时，里面已经开了锅。
　　女人不疯的时候，温柔如水，平时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可只要一走进KTV，就会嗨翻天。往往是别人点了一首歌，刚一开腔，就发现下面一堆的人在跟唱，都听不出好与坏，谁是谁。
　　何美云一来，麦克风立刻就到了她手里。
　　何美云不爱唱歌，却偏爱唱戏。
　　黄梅戏，越剧那是点啥来啥。
　　叶霜最喜欢听她唱《天下掉下个林妹妹》。
　　一直疯到下午一点，有人先离开了。
　　接着又有几个同事说要去八佰伴逛逛。
　　整个包厢就只剩下四，五个同事还在。
　　叶霜很难得出来一趟，也很想四处走走。
　　不过何美云不让，说是等下有贵客要来。
　　叶霜笑着说还有贵客？不会是想让我们见见姐夫吧？
　　大家听出叶霜话里的意思，纷纷偷着笑。
　　何美云急不可耐地回答：“笑吧，等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又过了十多分钟，服务员进来提醒快到时间了，问她们要不要续时间。
　　何美云对着手机嗔怒地骂了一句：“死哪去了，怎么还没来？”
　　挂了电话，对服务员摆摆手说不用，我们等到了时间就走。
　　叶霜心想你还真有贵客啊？干脆拿了包话梅坐着等。
　　一颗梅子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门被人推开了，张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你怎么搞的？现在才到？”
　　“路上堵车。”
　　“那你不会早点出门吗？”
　　“我妈妈她早上起来的时候不太舒服。”
　　何美云拿他没办法，“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人我是给你留住了。”
　　同事们一看是熟人，也不拘谨，招呼张明来一首。
　　张明乐呵呵地放下包，搁在桌上，果真去点歌了。
　　何美云把麦扔给张明，对正在唱歌的同事说：“张立，你都唱了好几首了，把你的歌切了，最后一首给张明唱。”
　　张立倒也没生气，真的就把歌切了。
　　很快，电视画面一变，音乐声响起，张明面对着电视，轻声哼唱着：
　　我伪装着
　　不露痕迹的想在你身边
　　静静的陪着看着天边
　　骑着单车
　　往前行进着
　　某个路口爱在等着
　　你往前走
　　不回头看了记忆的笑脸
　　缓缓的敲着我的琴键
　　我不舍得
　　让你孤单单的
　　我爱你的心牵挂着
　　心不再拚命躲不去害怕结果
　　假设有个以后你会怎么说
　　一直想跟你说幸福不再溜走
　　下个路口你会看见爱
　　有美丽笑容
　　爱转角遇见了谁是否有爱情的美
　　爱转角以后的街能不能有我来陪
　　爱转角遇见了谁是否不让你流泪
　　也许陌生到了解让我来当你的谁
　　我不让爱掉眼泪不让你掉眼泪
　　现在永远
　　你就是我
　　就是我的美
　　他一唱完，张立和何美云她们都鼓起了掌,叶霜也跟着报以掌声。
　　服务员就敲门进来收麦,大家方才收拾东西离开好乐迪。
　　何美云问大家准备去哪里？张立说要回去，何美云翻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很抱歉地说自己有事要回家。
　　只留下张明和叶霜。
　　“你准备去哪里？”
　　张明胸前背着一个包，叶霜很少看到有男孩子这样背包，竟有些好奇。
　　“这样背比较方便，也更安全。”
　　“很少有男孩子这样背包。今天难得出来，我想四处走走。”
　　“那我跟你一起吧，反正家里也没有什么事。”
　　“好。”
　　“你来这边玩过吗？”
　　“没有，我只和朋友去过城隍庙，南京路，外滩。”
　　“八佰伴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我想想看，我记得商场上面有一家游艺厅，要不我们去看看？”
　　“游艺厅？玩什么的？”
　　“各种好玩的小游戏，你去了就知道。”
　　叶霜跟着张明一起上了第一八佰伴，一路兜兜转转来到游艺厅。
　　进门口处，摆着几台闪着五颜六色灯光的小型游戏机。
　　张明走到柜台去兑换游戏币，一元兑一个游戏币，多买的话也可以兑得更多些。
　　张明花了30块钱，兑了35个游戏币。
　　里面全是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机器，很吸引人眼球。
　　“你想玩哪个？”
　　张明笑着问叶霜。
　　叶霜看了看，摇摇头说：“我没玩过，不知道怎么玩？”
　　“我教你，我以前都玩过。”
　　“你都玩过？”
　　“我读书的时候，很多同学都会翘课来玩。”
　　“你可真不是个好学生。”
　　“现在想想是挺对不起老师，不过那时觉得读书没劲，每天听老师上课就犯困，还不如腾出地方让给那些好学生。省得气坏了老师，还连累同学。”
　　“要是都像你这样说，那些读书差的学生岂不是都不要上学？”
　　“我也只是说说，现在让你见识一下我投篮的技术。”
　　张明拉着叶霜来到投篮机旁，塞进2个游戏币，上面的定时器开始跳动起来。
　　一个个棕色的篮球从上面转下来，张明眼疾手快，抓住一个球，投了进去，球稳稳地落进球篮，计分器显示01，得了一分。
　　叶霜大叫一声：“厉害！”
　　张明大受鼓舞，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往里面投。
　　两分钟很快过去，一共投进45个球，得到45分。
　　可他还是觉得手生没有发挥到正常水平，再投一次试试。
　　果然这次更厉害，投进50个球，得到50分。
　　“如果姚明跟你比，都要甘拜下风。”
　　“投篮机和打篮球不同，会打篮球的不一定投篮机玩得好。相同的，投篮机玩得好不一定会打篮球。”
　　“那也比我这种一个球都投不进的好！”
　　“要不，你试试？说不定投得比我还好。”
　　“算啦算啦，免得丢人现眼，我还是玩其它的吧。”
　　“要不你玩金币推土机吧，投得准的话，可以得到很多游戏币。”
　　张明领着叶霜来到一个圆球形的，金光闪闪的机器边上，叶霜盯着机器看了半天，在张明的解说下才明白是怎么让金币推出来的，可惜她对这个兴趣不大。
　　“那玩打地鼠？”
　　“你看我像两三岁的小孩子吗？”
　　张明搔搔头，为难地问：“那你想玩什么？”
　　“玩那个！”叶霜指着前方一台台摩托车说，“摩托车比赛。”
　　“那我们就比谁先到终点。”
　　“NO Problems。”
　　叶霜挎上车，从张明手里接过游戏币投进机器里，待画面开始倒数时，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穿过一道道阻碍，跨过一道道路障，硬是比张明早5秒钟到达钟点。
　　张明不服，两人又赛了一次，这次更惨，叶霜早到了，他还在路上。
　　13秒，完胜。
　　“想不到你玩这个这么厉害！”
　　“以前经常上网玩赛车，好久没玩了，还没有以前玩得好。”
　　“那在下是心悦诚服了。”
　　“岂敢，岂敢，是在下献丑了。”
　　两个人在游戏厅一直玩到游戏币用完，最后用得到的奖纸换了两支圆珠笔。
　　一支蓝色的，一支粉色的。
　　这才满意地离开。
　　出了第一八佰伴，张明执意要送叶霜回家。
　　叶霜不好拂他的好意，就由着他跟着自己。
　　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直至到达小区门口，叶霜才停下脚步对他说：“就送到这里吧，我到了。”
　　张明扫视了一下小区周边，这地方还是比较好认的，下次来找她的话，应该不难。
　　“今天在KTV里唱的那首歌是专门唱给你的。”张明努力按捺住几乎快要蹦出来的心，语气也尽量平缓如常，希望不要因为太唐突而吓坏她。
　　元月份的上海，风早已经肆意妄为，马路两旁的行道树被吹得弯下了本就不是很挺拔的腰枝。
　　每当风吹过，刚刚直立起的树枝又会再次倾斜下来。
　　张明的头发，也如同这树上的枝叶，已经凌乱不堪。
　　发红的脸，不知是因为这风，还是因为这句脱口而出的话。
　　叶霜也不是什么未经世事的仙子，尔当懂事起，多多少少也从电视上看过一些男女感情方面的事。
　　如果一个异性对你特别的殷勤照顾，又排除在你家亲戚，朋友以外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他喜欢你。
　　叶霜当然明白张明话中的意思，且不说何美云用力撮合，单看同事们故意在自己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张明的名字，就足以说明一切。
　　叶霜倒不是没有解释过，否认过，反驳过，制止过。
　　可事情就是如此，你越是去纠正一件事，她们就越是当你是不好意思，闹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叶霜都懒得去计较，别人爱说就让她们说去。
　　其实叶霜也不是没有在心里设想过与他处处看，两人年纪相符，话也投机。
　　如果是当朋友的话，张明不失为上上之选，虽然他也有或多或少的小毛病，但是本质不坏，和他相处久了，你会发现，他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拽得要死，相反的，他心思单纯，像一个长不大的小男孩，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保护欲极强，所以更容易因为满心付出而受到伤害。
　　只可惜她说明不了自己的那颗心，毕竟那里住着一个人，哪怕明知他并不是自己的良人。
　　心就一个拳头那么大，只能够容得下一个人。
　　张明，注定是她要负的那个人。
　　“我明白你的心意。”
　　叶霜从不认为“备胎”之说有什么好，爱就爱，不爱就是不爱。
　　让一个喜欢你的人荒废年华来等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猴年马月的结果，这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
　　现在的痛，总比日后的痛来得更浅一些。
　　“但我不能接受，对不起！”
　　“为什么？”张明急切地问她。
　　两只手因为攥得太紧，上面的指骨一个个突出来，很是吓人。
　　“是不是因为我的家境一般？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不是的，你很好，真的！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很抱歉。”
　　张明缄默了片刻，突然问：“是因为你心里有别人，对吗？”
　　叶霜诧异地抬起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张明。
　　叶霜不明白，他怎么会知晓自己的心事？是那次帮助老人时有表现得很明显？还是吃火锅那次让他看出了端倪？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心事因为被他人偷窥而慌张无比。
　　叶霜的不语在张明来看来已经说明了一切，但是他还是心存希翼。
　　“那个人我认识吗？”
　　只好硬着头皮扯了个谎：“不是，你不认识他，是我来LEHUI之前的朋友。”
　　这个话一说出口，叶霜都能想像出自己此刻有多么的面目可憎，自己不但拒绝他，还在想尽办法欺骗他。
　　叶霜以为张明会随着自己的话一直追问下去，可是对方只是停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对她说：“那好吧，祝你幸福。”
　　张明说这话的时候，风恰好吹过来。
　　好冷，真的是好冷。